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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秋落 - 长话短说

(2006-05-30 01:15:01) 下一个

最近因为生活工作各方面的压力,暂时无法将《春花秋落》长篇大论下去了。所以在这里长话短说,算是对艾园几个跟读的朋友们有个交代。


在我和他认识十天左右的时候,我们的关系突飞猛进,开始正式以恋人的身份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至少我的同学朋友们都知道了他是我的男朋友。只是我很少去他的宿舍,也及少碰到过他的室友或者是同学。

我们经常会在晚饭后手拉手一块在校园里散散步,谈谈心。散完步后也会在宿舍楼前来个拥抱式的告别。不过,有了我那次的"过激反应",他在这方面很注意,我们之间也仅限于拉手拥抱而已。

四月中旬的一天,他突然午饭时间来宿舍找我,说是他哥出差来北京,顺道来看望他,希望我也去作陪。看着他郑重其事的将我介绍给他哥,我觉得很是难为情,同时也有些内疚,因为我还从来没有想过要将他介绍给我的家人。看得出来,他很尊敬他哥,兄弟两个感情也很不错。

不久我发现他其实是个自尊心很强,或者说很爱面子的人。一天傍晚,我们像往常一样一块在食堂吃饭。他的左手拉着我的左手,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他笑着提到前几天他去取GRE成绩时,一个帮孙子取TOEFL成绩的老太太问他,TOEFL考了380分是不是很不错。我听了先是跟着笑了一通,随即脱口而出,"咦,你上次不是说你在去年上半年考的GRE,成绩很不错,怎么现在才去取?"我看见他的脸色立刻由晴转阴,尴尬了半天才说,"我第一次考试因为太紧张没做完题,没有交考卷,所以前不久又考了一次。"我本来只是觉得这件事好玩,想跟他开个玩笑,嘴里却不听使唤的说出了我的口头禅,"哈哈,你这个大骗子!"这回他的脸色由阴转灰,拉着我的手也下意识松开了,说,"我一个大男人,你好歹也给我留点面子。"尽管事后他尽量装出没事的样子,我知道自己这次无意中伤害了他。

后来我还发现,其实他在经济上并不比我宽裕多少。一日中午,我想去他那里取些东西,在他们宿舍楼下碰到了刚从食堂打饭回来的他,一只手里拿着两个馒头,边走边啃,另一只手里端着一小碗汤。我问他怎么就打这么一点饭,菜都没有,能吃饱吗?他支吾着说已经在食堂吃过一些了。而我知道他肯定没有。这让我很不安,心想如果他没有花那些钱请我吃饭和给我买东西,午饭就不用吃得这么简单了。

这天晚上,我们坐在学校的操场边上聊天。他和我说起了他的家庭。他的父亲是六十年代的大学生,现在一所中学当老师。家里兄弟姐妹包括他在内,一共九个,他自己排行老七。家庭之大,让我不无惊讶。然而,更让我惊讶(或者说心痛)的是他说到的另一件事:两年前,一次他从家里回深圳上班时,他妈让他绕道去看看在外地上学的小妹。因为没钱住旅馆,他就在妹妹学校操场上的乒乓球台上合衣睡了一夜,晚上还零星地下着小雨。。。这件事深深地"打击"了我(对不起,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泪水顷刻间迷糊我的双眼,顺着双颊无声地滑落。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我们真的有缘走到一起,我一定要好好爱他,全心全意地照顾他,让他的生活里不再有苦和难。(然而说来容易做来难)

回想起我们相识以来的种种,每次都是他在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我却很少关心他。现在看来,他也许是更需要关爱的那一个。记得有一次走在路上的时候,我发现他脚上的袜子因为有些大而快掉进鞋里了,于是蹲下身去给他理了理袜子。当我抬起头来时,看到了他脸上流露出来的从未有过的由衷的幸福表情。没错,他一定也很渴望得到关心和照顾。

五一节前夕,他邀请我跟他一块回家看看他的父母。他说他已经先崭后奏写信回家告诉他的父母这件事了。他的这一举动对我来说确实有些太过突然,不过我还是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临时取消了跟欣欣的约定。本来我已经答应了欣欣五一节要陪她去承德避暑山庄游玩的。

坐在那列由北京向大西北飞啸而去的列车上,看着他耐心地给我削着苹果和梨,而自己却舍不得吃,我的心底又是一阵酸楚,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流下来。半夜,他困了,我却毫无睡意,就让他枕在我的腿上睡觉。睡梦中的他象个孩子,满足,安祥。然而他瘦削的脸庞,紧锁的剑眉,又似乎在告诉我,他心中有着太多的苦楚。

经过几番颠簸,我们终于来到了他家所在的那个小镇。也许是因为太过干旱,小镇上到处都是尘土飞扬。在学校门口我们遇上了出来迎接我们的他的父母。他们看起来年纪都很大了,尤其是他的母亲,满头银发。两位老人的慈祥可亲,让拘谨的我顿感轻松了许多。

来到位于校园一角的他的家里,简陋的陈设和饭桌上等待我们的丰盛的饭菜,形成了鲜明然而却让人辛酸的对比。我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受到了很高的待遇。吃饭时,他妈总是热情地往我的碗里送着饭菜。多善良的老人,尽管听不懂她说的家乡话,我从她布满皱纹却漫着笑容的脸上,读到了开心和满足。多伟大的母亲,用她弱小的身子和勤劳的双手,抚养九个儿女长大成人,成材。他的父亲因为会说普通话,所以总会陪我聊天。言谈中如果有提到老伴儿,老人家总是以"你妈"相称,俨然以把我当成了他的儿媳妇。(愧疚)

在他家的那几天,他的哥嫂姐姐姐夫侄儿侄女们(除了在外地工作的)都陆陆续续来看过我。一向不会应酬的我,表演甚是拙劣。尽管如此,大家都对我很热情友好。

临走的那天,他妈拿出自己多年的积蓄,硬要塞给我几百元作为见面礼。我不好却老人家的情,只好收下。出发前,我把这些钱给了他,让他如数还给他妈,只说是他自己攒下来孝敬父母的。

(事隔多年,诸多往事已成云烟。唯有小镇上漫天飞扬的尘土,以及他白发苍苍的父母,成了我心头永久的记忆。我甚至希望有一天能有机会去看看二老。但愿他们一直体健安康。)

回到学校后,我向他要了一张他的照片,打算把他正式介绍给我的父母。他很开心地说,"如果你爸妈也同意,我们明年上半年就结婚吧?"我从来没想过要这么快结婚,脱口而出,"不行,这么急干吗?等我念完书再说吧。"

他一听有些神色黯淡,说,"明年夏天我就要出国了。我希望我们能在我走之前结婚。你要留下来先把书读完也可以,你如果愿意跟我一起出国更好,国外读书的机会更多。"

我听了有些生气,"原来你急着结婚就是担心你走了之后我会移情别恋?那么我现在就跟你说清楚:第一,到现在为止,你根本就不了解我这个人,对我没有起码的信心;第二,我不会去作陪读,要出国我也会靠自己的力量出去;第三,如果你只想找个陪读的,大街上又漂亮又愿意出国的姑娘多的是,何必这么辛苦的来找我?"

我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那么大的火气(有些不可理喻)。可惜说过的话已无法收回。我又一次深深地伤害了他。

几天后,他去南方接他妹妹来北京玩,可能主要目的还是让她认识一下我这个未来的"嫂子"。他妹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一直以来很受哥哥姐姐们的宠爱。小姑娘长得很秀气,和他哥一样,有着高而挺的鼻子。我开始还对这个小妹很热情,到后来发现他对妹妹关怀备至,觉得他冷落了我,于是开始吃醋,给他脸色看(这次更是有些蛮不讲理)。以至于我去向欣欣诉苦的时候,欣欣开玩笑说,"这个女孩子一定不是他妹妹,而是他的另一个女朋友。要不然,你吃哪门子醋呢?"当我意识到自己犯了愚蠢的错误时,已经没有补救的机会了,因为她妹妹已经回去了。

暑假很快就到了。五月底,我要和班里一些同学去河北的一个小镇实习一个月。他因为曾经工作过,所以不用实习,留在了学校。出发那天,他去送我,嘱咐我一到那边就告诉他那里的联系电话和地址。

然而,我到了实习地点以后,左等右等没有他的任何消息。给他宿舍打过好几次电话都没人接,写过去的几封信也有如石沉大海。我很焦急,第一次深刻感受到原来自己是这么的依赖他,需要他。看着同去的另一个女孩子三天两头皮颠皮颠跑去接他男朋友打过来的长途,我觉得很是落漠,心里恨恨地想,看我回到学校怎么收拾他!然而恨归恨,对他的思恋却犹如雨后春笋般,不可抑制地疯长。

终于艰难地熬过了实习期。我不顾周车劳顿,一到学校马上就去他宿舍找他。可是他的室友告诉我说,他几天前回家了。他的桌上床上都没有我给他写的信,我想他一定收到那些信了。我问他室友,他走的时候有没有给我留下书信或者口信什么的,回答是不知道。

我预感到什么事情一定发生了,要不然他不会有我的地址电话也不联系我。他明知道我这几天要回来,却在这个时候回家了,一定是有意躲避我。我很伤心,很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了几天后,我准备买火车票回家,心想等开学时,他总该回来吧。就在这个时候,我收到了他从家里寄来的一封信。大意是:他觉得自己最近身体很不好,前段时间就在实验室晕倒了好几回,导师让他回家休息一段时间。他的一个哥哥以前就因为得痨病死了,他觉得自己也得了同样的病,因此不想拖累我。趁现在彼此还没有陷的太深,及早分手,长痛不如短痛。信的背面还写着,雨,我会一如既往的关心你,爱护你。

他的这封"绝交"信对我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我不明白一直以来对我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狠心突然弃我而去。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就算我的一些行为伤害了他,可我是无意的,他怎么也应该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啊。他说自己身体不好,一定只是一个借口,一个拙劣的借口。如果他了解我,就应该知道我不会因为他身体有病而离开他。

痛过哭过之后,我拿着信去找欣欣。欣欣看完信后,严肃地对我说,"他这封信写的情真意切,怎么看怎么不象真要分手的样子。我看他平时有些偏瘦,也许真的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无奈之下才提出分手,想试探你一下。你还不如趁机和他断了。"

我如释重负,"只要他不是真的要跟我分手就行,我相信他的病一定可以治好的。"欣欣说,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不过凡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何况这是一辈子的大事。

我赶紧给他回了一封信,嘱咐他好好在家修养身体,千万别胡思乱想。不管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他。

没想到一个更大的打击在等着我。回到家里,我才知道,妈妈因为突发重病,住院做手术,差点就去了。病床上的妈妈说,她每天都在盼望我回家,因为害怕我担心,她不让家里打电话告诉我,可是当时真的好害怕从此就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我泪流入注,愧疚至极,心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在学校逗留,就可以早点回来陪伴母亲。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抛开一切烦恼,一心一意伺候手术后尚在恢复中的母亲。直到母亲身体基本复员才回到学校。

一到学校,我就赶紧打电话给他。正巧他在宿舍,所以马上就过来了。多日不见,彼此竟有些陌生,没有了往日的激情。我有些怀疑站在面前,有些疲惫的他就是整个暑假以来我日夜思念的那个人。

我问他最近身体怎样,他简单回答说还不错。我告诉他我母亲生病住院的事,他安慰了我一阵,最后说:"雨,我们还是分手吧。"我笑着说:"怎么,还是因为你身体有病?我不是说了吗,不用担心,一定可以治好的。"

他支吾着说,"不是这样。另外还有一个女孩。。。是家里以前给我介绍的,本来已经断了。。。现在又卷土重来。。。她已经辞掉了家里的工作,到学校附近租房子住了下来,准备打持久战。。。我已经被逼上粱山了,更不想你被卷进来。。。你还年轻,一定会有一个很好的将来。。。"

这些对我来说无疑又是一个晴天霹雳,我无法再听他说下去,挥手打断了他,装作毫不在乎地说,"好了,我知道了。我现在回我的宿舍去,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待会叫你过来拿。再见!"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他怔怔地呆在原地。

我把他放在我宿舍的东西,以及他送给我的所有东西,装了满满两大纸箱,最后还在上面垒上了他最后一次来我宿舍时带过来的两卷手纸。一切整理好之后,我打电话叫他过来取。

他乖乖的过来了。我指了指那两个纸箱,"东西都在这。"他尴尬地看着我,半天才说,"你也真是的。。。这些东西又不值几个钱。"我耸了耸肩,故作轻松的说,"正所谓眼不见为净嘛。"同时示意他赶紧搬箱子走人。

他只好搬起箱子,说,"雨,等我走了你再狠狠地骂我吧。保重!"

我微笑着替他打开门,"好好的,我骂你干什么呢?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慢走啊!"

快速地关上门,我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床上失声痛苦起来。。。就这样,我和他之间的一切,嘎然而止,不留痕迹。

后记

分手后,我尽量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好像这样做就可以让别人认为是我抛弃了他,而不是他抛弃了我。然而貌似阳光的外表下面,是一颗破碎不堪的心。欣欣最懂我,她说,"雨子,如果你真的很在乎他,干吗不去和那个女的竞争一下呢?我敢保证她不是你的对手。"

我答,"欣欣,你知道吗?如果一个男人愿意让你为了他而和另外一个女人去竞争,他就已经不值得你爱了。在他说出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存在的那一刻,我就决定不再爱他了。我只是,还没有拾回自己的自尊。"

一年后,我去北京国际机场为一位留学的朋友送行,偶遇同样去为朋友送行的老公(当然当时还是陌生人一个)。当老公向我表示他对我的好感时,我坦白地告诉他,自己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感情,暂时还没有从那个阴影里走出来,不想有新的开始。老公鼓励我,"心里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吧,说出来会好受些。"

于是我把这件事竹筒倒豆般说给老公听,发现说出来之后果然舒服了许多。老公说,"不就是一段人生经历吗?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你不能陷在里边不愿意出来,也没有必要努力去忘记它,否则只会徒增烦恼。"

我很佩服老公有这样的胸襟。我也很感激上苍,让我在最无助的时候遇到了他。老公十六岁就上了大学,虽然和我同年级,却比我小了一岁有余。最难能可贵的是,他能忍受我的心直口快,火爆脾气,以及做事情时的丢三落四(我属射手座)。当然,他也会反驳我的不是,我们也会经常争得面红耳赤。不过,我们从来不互相赌气,吵完架后马上又和好如初。我们于彼此而言,是透明的。

我想,如果我有机会重新选择的话,我还会毫不犹豫选择现在的老公。至于和那个他的分手,是我们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借着错误的原因,做出的一个正确的抉择。对他自己而言是如此,对我更是这样。

我衷心祝福他,也祝福我自己。

"时间于人的记忆就好比筛子,滤去了不快的,痛苦的,悲伤的,只留下了愉快的,美好的,和温馨的。"这是我在序言里提到的对自己这段人生插曲的真实感悟。的确,九年后的今天,当我再回首往事,发现当年的伤痛和怨恨早已不再,余下的,是一颗平凡心,和对生活的感激。在咀嚼生活的酸甜苦辣的同时,我更好地认识了自己,以及周遭的人和事。


最后,谢谢大家。很开心能在艾园认识这么多朋友,除了园主艾米黄颜外,还有小既,艾文,瞎猫,ggMom,hummingboy, 海鸥等,请恕我在此不一一列举了。以后,我还会来艾园跟读大家的文章,不过可能要潜水做隐身人了。我会继续幸福着艾园的幸福,快乐着艾园的快乐。祝福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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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9)
评论
雨妹子 回复 悄悄话 谢艾文,ii06,还有猫颜知己!
艾文所说的故事与我的故事也许(不肯定)有几分相似,不过肯定不是同一个:)
猫猫说得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喜欢直来直去,而他则城府太深,两人性格不和,分手是迟早的事。连星座运式上都说,射手座和山羊座(他的星座)是死对头:)

也喜欢艾文的"青山在,人未老"! 对呀,我们可以QQH保持联系!



猫颜知己 回复 悄悄话 "如果一个男人愿意让你为了他而和另外一个女人去竞争,他就已经不值得你爱了"

和我想的一样!!
ii06 回复 悄悄话 喜欢艾文的"青山在, 人未老"!
雨妹子,一口气看完你的故事,喜欢你为人处事的态度,祝福你的现在和将来!
艾文 回复 悄悄话 "记得有一次走在路上的时候,我发现他脚上的袜子因为有些大而快掉进鞋里了,于是蹲下身去给他理了理袜子。" 好贤惠啊!

我知道一个故事, 男友以前的女朋友卷土重来, 为了让他带她出国. 他真心爱着现在的女朋友(各方面都比以前的那个强), 但因为过去的女友把她最好的年月都给了他, 为了负责, 他最后还是放弃了现在的女友. 两个人为此都很痛苦, 甚至一起绝食.
也许他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雨妹子现在不也很幸福?! :)

也快做隐身人了, 所以祝福雨妹子, 改日有空了继续码字, "青山在, 人未老", 艾园里边再相逢!

雨妹子 回复 悄悄话 谢楼下各位!
瞎猫 回复 悄悄话 怎么会这样?想不通.不过也好,看来两人性格也不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黄颜 回复 悄悄话 "借着错误的原因,做出的一个正确的抉择" --歪打正着.

向你LD致敬.
子苏 回复 悄悄话 祝福你们!
asalways 回复 悄悄话 原来是这样啊。。。。倔强的雨妹子。

祝福你,和老公透明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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