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道人家

上海人,曾是资深联邦移民官,尽管在异域,仍辛勤在母国文学园地耕作,现是美国中文作家协会终身会员。著书立说百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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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达满街尽飘牛肉香(西班牙见闻-看斗牛之三十三)

(2022-07-02 14:36:56) 下一个

我正在天马行空式地瞎想时,主席埃利克的又一次发问勒住了这匹马的缰绳。他再次问全场,斗牛士今天的斗牛枝艺如何?场上欢呼的声音小了些,白手绢还有人在舞。我们沒有白手绢,手头上一时找不到纸巾,于是我、如根和玛丽亚各举两只手,坐着跳起新疆舞。阿赛利娅回过头来笑道,你们这样赤手空拳的乱舞是不算数的。现在如果有百分之七十五的现场观众摇白手绢,那么赫苏斯可以被奖第二只牛耳。有科学仪器测量这百分比吗?阿赛利娅说没有。这全靠主席台上那三个主席(一正二副)用眼睛看。

        从我们看台望出去,刚才那样波澜壮阔的白色海洋没了,代之以波浪。白色的小波浪,一浪拍着一浪。只见主席埃利克和两位副主席在商量,没过一会,埃利克宣布,赫苏斯得第二只牛耳。

        我又一次问阿赛利娅,莱昂作为斗牛已完成了任务,早就被拖走,怎么去割它的牛耳?阿赛利娅回答道,莱昂没有被拖远,它还等在牛棚里。不错,它作为斗牛,它的任务完成了。但是它作为一条牛,它的任务还远没完成。我又问,它还有其他任务?难道不把它拖到荒郊野外埋了,了事?我在西班牙不明白的事多着呢,哪,哪都是问题。好在我们有阿赛利娅。阿赛利娅当即回答,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等到莱昂的牛耳,很可能还有它的牛尾都被割下以后,饲养它的主人,就会把它拖去当牛肉卖。当地有一家闻名西班牙的牛肉馆(可惜,笔者忘了这家牛肉馆的名字。)专门卖从斗牛场上拖下来的新鲜热气牛肉,这家牛肉馆生意特别好,等一会你去看看,就在斗牛场斜对面,排队的食客会绕几条街。不要多久你会闻到龙达满街飘拂莱昂的肉香。莱昂生时是英雄,死后龙达老百姓把它放肚里,在心里惦记。是吗?我问。阿赛利娅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捉狭地给了一句,龙达老百姓对莱昂还挺有情有意的嘛。

        这时我真想到那家牛肉馆去排队。我真心实意想把萊昂放进心里带回中国,让从今以后的我能继承到萊昂无畏的精神和勇气,做个有阳刚之气的男子汉。不可否认,我还有那么一点小私心。我是牛排馆里的老餮,在美国一个星期最起码要上一次牛排馆。我知道我吃的所有牛排都是冰冻过的,新鲜度远不及现杀现卖的。我看了一下表,算了下时间,只得把涎水狠狠心吞进肚里,今晚没时间了,看完斗牛,我们还得往回赶。导游只放生我们一天。

        场上的评判还没结束。埃利克第三次发问,斗牛士赫苏斯今天的表现如何?我看见阿赛利娅已经把白手绢放入口袋,我们是她的跟屁虫子,自然老老实实把双手放在膝上。场上的白手娟零星得很。阿赛利娅说,赫苏斯的水平还没到拿牛尾的程度。

        奖励斗牛士两只牛耳外加一条牛尾,是西班牙斗牛场上最高级别的奖励。西班牙的8座一级斗牛场和45座二级斗牛场,(龙达这座斗牛场算作一级,尽管它的座位只有一千一百多个,但它是西班牙斗牛场中的鼻祖,谁都敬它三分)对斗牛士的此项奖励有着严格的标准。通常每年总共不会有超过10名斗牛士获得此项殊荣。今年的斗牛赛季已过去四五个月了,全国至今只有五位斗牛士站在最高的获奖台上,接受观众的鼓掌欢呼。他们被称作英雄,与西班牙最有名的足球运动员卡尔斯、劳尔、伊戈尔並驾齐驱受西班牙人民的爱戴和敬仰。

        得二只牛耳,赫苏斯喜形于色,看来他已经是很满足了。他的十几个助手(包括最先上场的长矛手、花镖手等一干人众)逐拥着他绕场一周。

        第一场斗牛竞技落幕了,从头到尾大约半个多点小时。今晚斗牛竞技进行五场。看得我们三个从中国来的观众直呼过瘾。到最后一场,玛丽娅看到血已是熟视无睹,再不需要用手遮眼了。五匹健壮的非洲公牛,五队花花绿绿的斗牛士队伍相继登场。每场斗牛的间隙,乐队就会演奏那首著名的《斗牛士进行曲》。这首诠释着斗牛士的勇敢、沉着、果断和阳刚的世界名曲,一次又一次地把激情、欢快和炽热带给观众。整整三个小时的斗牛演技,没有一分钟的冷场,这斗牛士进行曲功不可没。我想起了中国也有一首名曲,叫《运动员进行曲》,凡有社稷大会,这首进行曲总会是先导。《斗牛士进行曲》起着相同的作用,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去过世界上许多国家,无论我走到哪里,只要有西班牙国旗飘扬的地方,就一定会听到这首昂扬激越的《斗牛士进行曲》。一个国家以一首歌扬名,以一首歌激动世界,这在世界音乐史上是罕见的。

        西班牙国旗的底色是红和黄。西班牙斗牛士手中的布莱卡两面也是红和黄。这究竟是国旗沿用了布莱卡的颜色,还是布莱卡以国旗为尊,用了国旗的颜色?这个问题涉及到历史,不是几句话能解释清楚的,我怕难为阿赛利娅,不敢把这个问题放在舌尖上弹给她。我回国后,整理笔记,做回家作业的时候,才在图书馆里查到了历史的真相。西班牙1492年建立了统一的西班牙王国,有了自己国家的红黃国旗。但是,在这之前的十三世纪,国王阿方索便倡议开始了当时只为祭神的斗牛竞技。也就是说,早在西班牙国旗飘扬在伊比利亚半岛上空之前约两百年,斗牛场上就有了红黃布莱卡。历史告诉我们先有红黄布莱卡,然后才有红黄西班牙国旗。可见布莱卡和斗牛竞技在当时立国者心目中的地位是多么高尚。因此,哪个沿袭了哪个,不言而喻。

但是,如果我把这个问题拿岀来,去问普通西班亚人,恐怕他们也很难讲清楚或者羞于回答。因为国旗代表国家庙堂,布莱卡充其量不过是斗牛士手中的一块布篷。说布莱卡是国旗的前身,这有点扯。但是西班牙的立国者喜欢呀,西班牙的老百姓拥戴呀,这没有什么道理好讲,人心就是道理。我问了阿赛利娅几乎所有我想问的问题,唯把这个问题留在心里。坐在斗牛场上的看台上,我多次凝望在夕照中猎猎飘扬的红黄西班牙国旗。它仍是那么的鲜艳如昨,那么的威严如初,那么的热烈如新。八百多年来,它忠实地、勤恳地、不计时日地在西班牙五十万六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迎风招展,什么时光呀,岁月呀,朝代呀都无法撼动它的飒爽英姿。(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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