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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文学翻译作品 致命地带 - 连载(二十八)

(2018-07-22 07:12:07) 下一个

口水战

 

1400小时,星期三

 

南希·贾克斯在忙活着猴子的时候,C.J.彼得斯在德特克要塞的总部会议室里。这间屋子里,大家的职业生涯正受到威胁。世界上知道埃博拉病毒意味着什么的人几乎都围坐到了长桌四周。穿军装、高个子、表情硬朗的拉塞尔将军坐在桌子顶头,主持会议。他不希望会议演变成疾病控制中心和陆军之间的权力之争,但他也不希望让C.D.C.接手这件事。

 

丹·戴尔加德也在,穿着深色西服,看上去矜持而冷静,其实正被紧张所折磨。吉恩·约翰逊凝视着桌子,胡子拉茬而沉默。屋里还有弗吉尼亚卫生部门和费尔法克斯县的官员。弗雷德·墨菲 – 最早发现埃博拉病毒的人之一,也是拉塞尔将军给他打电话的C.D.C.官员 – 坐在桌旁另一个C.D.C.官员,约瑟夫·B.· 麦考密克博士边上。

 

[1]·麦考密克是C.D.C.特殊病源体部门的主任,这个部门曾经是由卡尔·约翰逊带领的,卡尔·约翰逊也是埃博拉病毒的发现者之一。乔·麦考密克是卡尔·约翰逊的继任,约翰逊退休的时候他被任命到这个职位。他曾经在非洲生活和工作过,是个英俊、有着深色卷发、戴着芙蓉天使眼镜的老练医生。他才华横溢、抱负不凡,迷人而有说服力,却爱发脾气,职业生涯里做了很多不平凡的事。他曾经发表过重要的关于埃博拉的研究论文。和屋子里其他人不同,他是见过并且治疗过人类感染埃博拉病毒的病例的。

 

乔·麦考密克和C.J.彼得斯恰巧不能容忍对方,他们之间很多年前就开始不对付。他们俩都曾经搜索了非洲最黑暗的角落,试图找到埃博拉,但俩人都没有找到埃博拉的天然藏身地。和彼得斯一样,乔·麦考密克显然也觉得现在他终于接近病毒,而且准备好做引人注目的捕杀了。

 

会议由彼得·贾令开始,他是摧毁猴子的这一菌株的发现者之一。贾令站起来用图表和相片讲解,然后坐下了。

 

现在轮到戴尔加德说话了。他特别紧张地描述了他在猴舍看到的疾病的临床表现,结束的时候他觉得并没人注意到他的紧张。

 

紧接着,乔·麦考密克站起来讲话,他说的话到现在还引起争议,陆军有一套说法,还有另一套不是陆军的说法。据陆军的人说,乔转向彼得·贾令,说了类似以下的话: 非常感谢,彼得。谢谢你通知我们。现在大人来了,在你们没有伤害自己之前可以把这件事交给我们了。我们在亚特兰大有一流的生物控制设施,我们拿走你们所有的材料和病毒样本,然后就交给我们解决这件事吧。

 

换句话说,军队的人觉得麦考密克试图扮演唯一真正的埃博拉专家。他们认为他想抢过来管理这次疾病爆发,从陆军手里夺过病毒样本。

 

C.J.彼得斯听着麦考密克说话,气死了。他一边听一边越来越气愤,觉得这番话“非常傲慢无礼。”

 

麦考密克记得的和这个有出入。“我肯定提出要帮助他们控制雷斯顿的动物状况,”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回忆说:“我不知道有任何冲突。如果真有什么敌意,那也是从他们那方来的,出于他们比我更了解的原因。不是我们这边。我们的态度是,嘿,干得好。”

 

但是麦考密克和陆军的人相处得并不好,以前也是有过冲突的。过去麦考密克曾经公开批评过陆军的埃博拉专家吉恩·约翰逊,花了很多钱考察基特姆洞却不发表自己的发现。麦考密克这么对我表达他对陆军的看法:“他们想告诉你他们的实验,但是正确的告诉人们的方法是发表出来,这不是个不合理的意见,他们花的是纳税人的钱。”而且还有:“他们中没有一个人像我在野外花的时间一样多,我是处理过人类感染埃博拉病例的人之一,他们那儿没有一个人这么做过。”

 

麦考密克曾经这么做过。1979年,C.D.C.接到报告,埃博拉从藏身地出来了,正又一次席卷苏丹南部1976年首次出现的同一些地方。情况很危险,不只因为病毒,而且因为苏丹正打内战,埃博拉肆虐的地方正是战区。但是麦考密克自告奋勇去那儿,试图收集人类血液,把菌株活体带回亚特兰大。没有别人想和他一起去苏丹,他就独自去了。(记录是说三年前,1976年苏丹爆发时,一名C.D.C.的医生可能由于太害怕都没有登上去苏丹的飞机。)麦考密克坐一架轻型飞机到达苏丹南部,飞机是由两名吓得够呛的丛林飞行员驾驶的。大概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们降落在靠近赞德村落的一个简易机场上,飞行员害怕得没有下飞机。天快黑了,飞行员决定停在机场,就在驾驶舱里过夜。他们警告麦考密克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他们就离开,他只有到第二天天亮的时间来找到病毒。

 

麦考密克背上背包进入村庄去找埃博拉。他到了一个土屋,村民们都围着屋子,但没人愿意进去。他听到有人呻吟的声音,一个黑乎乎的门道通向里面。他看不到屋子里面,但知道埃博拉就在那儿。他翻着背包,找到手电,但手电没电了。他意识到忘带电池了。他问人们谁有灯,有人给了他一盏马灯。他拿着马灯进了屋子。

 

他永远也忘不了看到的情景。他首先看到的是几只红色的眼睛瞪视着他。屋子里的空气弥漫着血的腥臭,人们躺在地上的草垫子上。有些人在抽搐-死亡就要来临的最后阶段-他们的身体僵硬而急速扭动,眼睛往脑后翻着,血细细地流出鼻孔,冲出肛门。另外的人进入了最后的昏迷,不动,因为出血过多而死去。土屋是个致命地带。

 

他打开背包找出橡皮手套,纸做的外科手术服、外科口罩和能盖住鞋的靴子来防止鞋被血液浸湿。他给自己全副武装好后,在一张垫子上摆好血液试管和针头,接着他就开始从人们身上采血。他一整夜都跪在土屋子里工作,收集血液样本和尽自己的力量照顾病人。

 

夜里的某一时候,他从一位老妇人身上抽血。她突然猛地一扭,来回摆动,癫痫发作了。她胳膊挥舞着,带血的针头飞了出来,扎到他的大拇指。噢,他想。这就够了,病毒已经进入他的血流。

 

天亮的时候,他收起装了血清的试管,跑到飞机那儿,把样本交给飞行员。问题是他现在被带血的针头扎了,自己怎么办,这可是大量暴露在埃博拉病毒下了。他可能在埃博拉发病前有三到四天的时间,应该现在离开苏丹去一家医院吗?他得做个决定了-是和飞行员离开还是留下和病毒在一起。很明显飞行员不愿意以后再回来接他。如果他计划离开去给自己寻求医疗帮助,那离开的时机就是现在。还有其它的因素,他是个医生,那些土屋里的人是他的病人。

 

他回到了村里。他想自己可能感染了埃博拉病毒,但是他希望拿到更多样本,而且他估计如果自己开始头疼,可以用无线电呼叫帮助,也许会有飞机来接他走。那天他在一间土屋里休息,给自己输了两袋血清,血清里据说有可能保护自己不受埃博拉病毒侵害的抗体-他一直带着血清袋,用冰块冰着,现在他希望这血清能救命。当天晚上他无法入睡,想着扎了他拇指的针头,想着病毒在他的血液里开始大量复制。他喝了半瓶苏格兰威士忌才让自己睡着。

 

以后四天他一直在土屋里为埃博拉患者工作,但并没有发生头疼。同时,他一直像头鹰一样观察着那个老妇人,看她会怎么样。第四天,他惊奇地发现老妇人痊愈了。她并没有得埃博拉,可能是疟疾发作。她不是犯埃博拉癫痫,而是因为发烧而打颤。他和灾难擦身而过。

 

现在,在德特克要塞的会议上,C.D.C.的乔·麦考密克坚信埃博拉病毒并不是那么容易传播的,尤其不会通过空气传播。他连续几天几夜呼吸土屋里的空气,土屋里充斥着埃博拉病人,但他并没有生病。他深信埃博拉不是轻易得上的疾病。因此在他看来,埃博拉不像陆军的人可能认为的那么危险。

 

丹·戴尔加德向聚集起来的专家们问了一个问题。他说:“给你们样本以后,多快能告诉我们里面是否有病毒?”

 

C.J.彼得斯回答:“可能要一周。这是所有我们知道的了。”

 

乔·麦考密克发言了。等会儿,他说 - 他有一种新的快速埃博拉病毒测试,十二个小时就能出结果。他争辩说C.D.C.应该拿到病毒和样本。

 

C.J.彼得斯转过身来气鼓鼓地瞪着麦考密克。他不相信麦考密克有任何快速埃博拉测试,觉得他就是在扔烟雾弹,试图拿到病毒。他觉得这就像高额赌注的扑克牌游戏里的虚张声势,用来控制病毒的归属。现在的情况很微妙,因为他怎么可能在所有州卫生官员面前说:“乔,我就是不相信你”?他提高了嗓门说:“正在爆发的流行病可不是进行现场测试新技术的好时机。”他辩论说德特克要塞比亚特兰大的C.D.C.更靠近疾病爆发地,因此让陆军拥有样本并试着分离病毒是正确的。他没说的是-没有理由去触人痛处-南希·贾克斯这时正在检查七只死猴子,就在他们争论的时候,她在仔细检查猴子。而且,陆军正在培养液里培养病毒。占有者在诉讼中总占上风,陆军既有样品又有媒介。

 

C.D.C.的另一人弗雷德·墨菲坐在麦考密克边上,他开始意识到C.D.C.在这场争论中不占上风。他靠近麦考密克悄声说:“乔,别说了,停了吧,我们在这儿寡不敌众。”

 

菲利普·拉塞尔将军一直坐在后边观察着这场争论,没说话,现在他插手了。他用平静但几乎震耳欲聋的声音建议大家做出一个妥协,他建议大家分着管理这次疾病的爆发。

 

妥协看来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将军和弗雷德很快定了个协议,这期间麦考密克和彼得斯一直瞪视着彼此,没怎么说话。双方同意C.D.C.管理这次爆发中人类健康的方方面面,指导关于人类患者的护理。陆军处理猴子和作为疾病爆发温床的猴舍。

 

 

[1] 约瑟夫的昵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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