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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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奉山的民国岁月(36)

(2019-07-01 12:59:13) 下一个

包袱皮一打开,范六爷眼睛就不够用了。先转圈看了一会儿,又对文澜道:“掌一眼成吗?”文澜点头,心说买东西都得看,还问自己做什么。文澜哪懂古玩行的规矩,买主看东西得征得卖主的同意,否则有个刮崩掉碰说不清楚。
范六爷拿起金佛翻过来调过去看的仔细,铁鹰看看文澜,文澜看看铁鹰,那意思这位爷看这么仔细可别看出什么毛病。
六爷看完把金佛放下,说了句好东西。文澜忙问能卖什么价,六爷静了一会儿,神出两个指头。文澜一看泄了气:“两千?”六爷从怀里掏出张银票递给文澜:“东西我要了,这是定钱,三天后找保人一手钱一手货。”文澜接过银票一看,一百块大洋,可这金佛才值两千大洋,这价不划算,自己不想卖了。
范六爷转身要走,文澜拉住六爷衣袖:“这位爷,两千太少了,最少您也得给……”没等文澜说完,范六爷鼻子里哼了一声:“真是没见过钱。”又伸起两个指头,铁鹰这下可明白了,忙拽开文澜的手:“别给我丢人了,六爷出价两万。”
撇下呆立在那的文澜,铁鹰陪着六爷出门。大头二头一左一右守在门口,见他们出来才松了口气,几个人又回到聚雅轩,六爷告诉马掌柜是件好东西,辽代宫里的,收了有钱赚。铁鹰把那堆脏钱跟马掌柜换了张干净的还给六爷,范六爷言说有事先走一步,铁鹰给送到门口,千恩万谢,说待事成再过府拜谢。
马掌柜还真听范六爷的话,与铁鹰约定三天后找保人撮合这笔买卖,到时铁鹰带着东西过来,钱货两清事就算成了。
大头二头全程跟随,看的清清楚楚,眼瞅买卖成了心里高兴,铁鹰也是乐不可支,两万块现大洋,买房子置地娶媳妇,省点花下半辈子都够了。心里高兴不能溢于言表,旁边那哥俩盯着他呢,铁鹰让大头二头后天早上到祥德旅馆门口侯着,自己带上宝贝一起到聚雅轩,这边一出手,他俩那边就得钱。
打发走这哥俩,铁鹰又折回文澜处,告诉文澜哪都别去,三天后跟买主成交,这期间出什么差错犯不上。文澜也知道那位范六爷出价两万,这价行,在山里熬了两个月花了不到一千两银子,这两万块分给乡下的盗墓贼点自己还剩大头,至于铁鹰……给他五百块得了,他又没什么风险,就跑了趟腿这笔钱算是白得。
瞧见没有,捞偏门的没一个好人,哪有规矩信誉,个个都想法子往自己兜里划拉。起先文澜答应铁鹰最少给三层,现在事成了只愿意给五百了。
铁鹰到不在乎文澜能给自己多少,卖多卖少都是自己的,只要那天当大头二头面说扣自己东西这人不肯把东西还给自己,那哥俩准把文澜打倒抢过东西就走,到那时文澜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待他去找来他那姐夫,我铁大爷早就出山海关进中原享福去了。
按下铁鹰回家不表,文澜抱着金佛坐在炕上,越琢磨越美,越想越来劲。这才是头笔买卖,日后隔三差五弄出一件,一年下来十万八万的进项不在话下,只恨自己没早想到这买卖,少赚了多少钱啊。
想着想着有点饿了,本想找柜上给做点凑合一口,可今儿遇上喜事了,不喝两口对不起自己。
把金佛包好掖在怀里,看了眼窗外天还没黑,走出旅馆过了条街,有间包子铺,文澜进去要些酒菜自斟自饮起来。半壶酒下肚,身上也热了,想敞开大褂凉快凉快,猛觉得身后有人,刚要回头瞧瞧,一只手在他肩上轻拍了两下,转头一看,却是何庭。

石奉山想跟那小姐一起开书馆的事黄了,可又引出另一桩事。那小姐为老何的事还真上心了,非得给老何讨个说法,那小姐告诉奉山,自己当商贸协会会长的时候跟其他协会有往来,其中就有个文化协会,会长她认识,明天要跟奉山一起去找这位会长,让他出面给老何正名,并联络各大书馆请老何登台。
奉山闻听心中叫苦,老何的事行会说了算,那个什么协会不管用,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嘛。劝也劝不了,拦也拦不住,奉山只好答应第二天跟那小姐同去。
第二天两个人一起去文化协会,会长还挺客气,得知老何的事说管不了,说书的不在政府文化管辖领域,他们有行会管着,这事得找行会。
那小姐一听行会说了算,让奉山打听行会会长是谁,一起去找会长说理。石奉山一个脑袋两个大,满奉天城哪给她找会长去呀,线索到有一个,就是那天在街边卖梳篦的,老何说那是个会长。想到这奉山告诉那小姐别急,会长自己认识,自己先去跟他交涉一拍,要是不行再请那小姐出马。
奉山在家等了几天,好不容易才捱到庙会,早早起来等那位卖梳篦的出来。好不容易看见那位挑挑子卖梳篦的一步三摇过来,奉山迎上前去,张口就问:“这位先生,您是会长吧?”挑挑的这位没停步,接着往前走,边走边说:“您是哪个行当的,师承是谁,几个人,要多大地儿。”
石奉山站住脚,这位把自己当卖艺的了。挑挑的走的快,奉山紧走两步赶上:“先生,您没听明白,我呀,不是卖艺的,我是想跟您打听点事。”挑挑的走到了地方,把挑子撂定,瞅着石奉山。奉山把老何的事一说,这位乐了,说自己是会长不假,可老何的事他管不了,老何又不进庙会摆摊,他要进书馆那得找管书馆的行会会长,石奉山找错人了。

好嘛,起个大早赶个晚集,猴吃麻花满拧。问这位管书馆的会长是谁,这位笑而不语,说井水不犯河水,不能给同行添乱,让奉山自己打听去。
这些人就是矫情,规矩贼多,这个不能说那个不能讲,这点破事还拿扭一把。奉山没辙,想想得找王老好问问,转身奔了泰峰茶馆。
王老好一见奉山笑脸相迎,好茶招待,奉山也没工夫跟他闲扯,问他奉天城里管书馆的行会会长是谁,多大年纪,家里住哪,怎么才能见到此人,谁是会长的上司,怎么才能压住这人。
王老好一听傻了,心说这位大少爷不是要搞暗杀吧,打听这么详细还透着要治会长于死地。
奉山把老何的事简单讲了一遍,王老好这才明白。翻着白眼想了半天,“石少爷,这事难办。”王老好一说难办,石奉山心里一沉,在王老好眼里只要花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他要是说难办,那就是花钱也没法办。
王老好告诉奉山,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行会就像个小朝廷,会长就是皇上,皇上说话金口玉言,在这个行当里他说怎么着就怎么着,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人,老何这事发在北平,各州各府也会得到消息,慢说老何守规矩不去书馆,就算他去书馆也没人敢用他,解铃还需系铃人,想赦免还得在北平城想办法,眼下民国了,前清的事未必做数,但北平行会不点头,同行也犯不着因为一个老何就坏了规矩,说书的有的是,谁登台不一样赚茶座,你花多少钱也没人敢收,行会讲究的是礼义廉耻,歪门邪道不成。
人家王老好说的在理,这事在奉天无解,北平远在千里之外,那也没什么熟人,看来老何只能在实胜寺前撂地了。
奉山打探清楚等机会找那小姐解释一下。咱们再说文澜吃饭遇到何庭。
何庭跟文澜可有日子没见了,今日一见那是缘分。文澜看见何庭也是高兴,满奉天城就这么一个熟人,还遇上了。
文澜身上有东西,没敢多喝,怕酒后失了方寸把东西弄丢。那何庭看见桌上的吃食也不客气,坐下如风卷残云,一会就都吃光了。文澜瞧着这位爷心想这可有日子没看见粮食了,这哪是吃饭,这是往嗓子眼里倒呢。
看着何庭把饭菜吃光,文澜一声没吭。回头又要了一桌看何庭吃,何庭也不客气,又吃了大半桌才算打了个饱隔。何爷吃饱了,文澜要结账走人,今天没什么跟何庭聊的,怕一时兴起把金佛的事说露了。
何庭问文澜去哪,文澜说回旅馆睡觉,何庭说自己跟他爹闹翻了不敢回家,想跟文澜那将就一宿。文澜当然不愿意,说跟别人一起睡不实,要不然给何庭拿几个钱,让他自己再找个地方睡。
何庭一听就不高兴了,细数与文澜的兄弟情义,今天文澜这么对他就是不仁不义,这种事都能干出来为江湖人不齿。文澜心说我跟你什么时候江湖人了,咱俩就是赌友,还是只输不赢的赌友,拿江湖规矩挤兑自己,吃饱了撑的你。
文澜不搭理何庭,何庭嗓门越来越大,把文澜气的没辙,怕引来他人瞩目,拉起何庭结了饭帐便走。回到旅馆已是八九点钟,文澜只想赶紧睡觉,明天早起就让何庭滚蛋,有这么个货在身边谁能睡得着。
也真是该着文澜命苦,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只要何庭出现文澜就又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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