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正文

石奉山的民国岁月(33)

(2019-06-26 13:15:30) 下一个

铁鹰找了一位首饰匠,到旅馆里看文澜手里那尊金佛。工匠一看就说铁定是老物件,这种金不是这些年有的,杂质不多,成色不是一般的好,至于金佛是哪朝哪代的不敢叫死,要比明朝的早,明朝往后的金子都是牙金,含金量低,跟这金佛可比不了。
此言一出,文澜乐坏了,铁鹰也是满脸笑模样。文澜想的是这下发财了,铁鹰却琢磨怎么把这玩意变成自己的。文澜掏出几块银洋答谢工匠,工匠收了钱又留下句话就走了。这句话让文澜很不自在,坐椅子上发起愁了。
工匠说什么了,工匠说这东西不是市面上的,不是宫里的就是坟里的,有这东西的主儿要不是皇亲国戚可千万别拿到街上出手,掉脑袋。文澜一听就明白了,先前已经犯了两回事,亏着有姐夫搭救,时下姐夫不搭理自己了,再惹出事端恐怕陷里出不来。东西带到城里就是要卖,不敢拿出去卖那就白折腾了。
铁鹰更是明白了金佛的出处,文家虽然有钱,有钱也买不到这类玩意,俗话讲这都是大内的东西,不是皇家亲戚不是朝廷重臣,一没出过山海关的土财主上哪能有这种东西,这样说来那就是从坟里挖出来的呀。
文澜把金佛包好揣进怀里,瞅着铁鹰。铁鹰假装不明白这里面的事,笑呵呵瞧着文澜,连声道喜,把文澜挤兑的哭笑不得。
"少爷,大戏开场,锣鼓点你算是踩上了。"
"铁大哥,明人不做暗事,这物件不能在明里卖,私货。"文澜低声说。
"什么私货?文家那家业有这么个小物件还算私货?就算是宫里的流落到你们家也不稀奇,你可别吓我,一提私字我就腿抖,上次因私货我差点丢了命,你可是在场。"
文澜也是害怕,盗墓的贼赃若被逮到该判什么罪自己不清楚,但有一点错不了,犯案就没救,姐夫不会再管他了。那么这事要想办成就少不了铁鹰伸手,铁大哥在奉天城路子宽,把这座金佛倒腾出去应该不在话下。俗话说无利不起早,这里面要是没人家铁鹰什么事,那人家可万万不肯插手,没准铁大哥就等这一句话呢。
想的明白话就得说明白,文澜凑近铁鹰:"铁大哥,这金佛真的不是我们家的,是我从一个走山的老客手里匀过来的,花了不少,就想倒腾一回赚几个辛苦钱,要不这样,本钱算我的,东西出了手咱俩三七开,我不能让你白忙活。"
文澜一吐口铁鹰明白了,金佛肯定是坟里的东西。文澜说跟自己伙着干,这可是飞来的横财,不答应那就是傻子。但这是件贼赃,真要犯案就是重罪,刨坟掘墓搁在前清砍头,眼下时局纷乱也免不了枪毙,怎么干才能把自己摘干净倒是大事,赚多赚少都是后话。
"文澜啊,你说你也没什么正经营生,好不容易发点小财哥哥我替你高兴,你可别说咱俩合伙,我就是帮你个忙,东西出手了赏我个仨瓜俩枣,要是哥哥我没能耐事没办成,你也别怪罪,再想主意。"铁鹰把话讲明不算合伙,事成了什么都好说,要是砸了自己只是个攒客什么都不知道,啥责任都不用担。
文澜明白铁鹰的意思,货到地头死,除了指望铁鹰也没别的办法。这就对铁鹰深施一礼,有劳铁大哥费心了。
铁鹰让文澜在旅馆里不要乱动,他这就出去找古玩行的买家,文澜可千万不要露白,金佛要是被外人知道那就是凶险。

石奉山在家赋闲一个多月,养的是白白胖胖,没烦心事吃的饱睡的香,自然精神头足。这些日子除了听老何说书,也去戏园子听戏。今儿外面下雨,奉山在茶馆泡了一会没什么意思,出茶馆一转弯进到奉天大戏院,门口的水牌上写了几则曲目,有《乌盆记》《赤桑镇》《锁麟囊》……。雨天听戏也算一乐,石奉山知道其中的享受。
进门伙计就往前排引领,石大少爷听戏没坐过后面。第一张桌坐定,茶水点心水果瓜子上齐,奉山先在桌上放了一块大洋,伙计拿了大洋也不言谢,转身忙活别人去了。
锣鼓场一开,依序上来几个小角色,咿咿呀呀唱了几出,奉山觉得一般,都是没成角的童生。过半晌才上来一位唱了段《四郎探母》中的一折《叫小番》,这位唱的好,高腔拔的高喊的响,一口气下来绕梁三日,这是角啊。石奉山听的高兴,带头喊了声好,又掏出十几块大洋抛在台子上。
戏园子里这下热闹了,送花的送钱的抛手巾板的,还有卖烟的小贩,送抻面的伙计,这份乱啊。石奉山这段听的痛快,拿起茶杯呡了口茶,刚把茶杯放下,园子里的伙计过来在奉山耳边低语,说二排有张桌那有奉山的朋友,想跟奉山打个招呼。听戏还听出来熟人了,奉山随着伙计手指方向回头一看,后排把边那桌坐着一人,却是那小姐,那小姐正向奉山招手。奉山一看心中高兴,让伙计把那小姐请过来一起听戏。
那小姐一坐过来,两个人的话就多了。敢情俩闲人,石奉山没事由,那小姐也闲着,两个人东拉西扯一番,那小姐问奉山有什么打算,奉山说没有,那小姐说自己想办个书社,满奉天城没有正规的书馆,有些小馆子格调不高,说的多是些污七八糟的玩意,大的书馆收费太高,看客少,还得找些大鼓,昆曲撑场子,不伦不类。要是有间干干净净的书馆,说些上讲究的书目,给那些文人墨客一个谈古论今的场所,岂不美哉。
那小姐这主意不错,依奉山看来这不是买卖,就是玩票,书馆想赚钱那得累死,但这买卖雅,有点意思。

奉山说开书馆不错,自己这还有懂行的朋友,有机会可以找来一起琢磨琢磨。那小姐问石先生有没有兴趣一起,奉山真动心了,但没好意思立马答应。人家是个单身女子,真要是合伙不方便,有心自己单干,可人家先提出来的点子,一时不敢搭茬儿了。
大戏唱完,俩人说好三天后泰峰茶馆见面,奉山把行里的朋友介绍给那小姐,再一起合计合计。出了戏院雨也停了,奉山准备叫辆洋车去老何那,今天下雨他没出场子,一天的挑费没赚出来,找他吃顿饭,再把那小姐要开书馆的事跟他聊聊。
眼前没有洋车经过,倒是看见有个人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定睛一看像是铁鹰。等那人走近一瞧,还真是铁鹰,他后面还跟着一人,是位先生的打扮,两个人急匆匆在奉山跟前走过,奔北面去了。
什么样的急事让铁鹰这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儿疏忽了奉山,这肯定是有极其重要的事。奉山好奇,因为烟土案之后就没见过铁鹰,今日得见知道他是残了,可这人身上办不出好事,奉山只担心铁鹰身后那位先生会不会受骗。
奉山跟在他们俩后面,走着走着到了发舒里胡同内的祥德旅馆,铁鹰二人进到旅馆,奉山不能进去,站在远处琢磨了一会,想想还是去找老何,眼下自己什么都不是,也别管闲事了。想到这才注意到身后就是田五牛家的院子,要是田大哥在家把他喊上一起喝点更有意思。田大哥走南闯北见识广,跟他在一起总能说些新鲜事,奉山尤其爱听。
进了田五牛家的院子,奉山不知道哪个屋才是,上回跟老何来过一次,但没进院田大哥跟何庭就走出来了。奉山站在院门口四下张望,刚要上前敲打第一户的屋门,中间有间房屋门一开,出来位中年的爷们,打量了奉山一番,见奉山穿戴不俗,讲起话来到也客气。"先生,您,找哪位呀?"
石奉山见有人出来搭话,忙拱手道:"在下有劳,田五牛住哪间房啊?"那人听是找田五牛,指了下院门口那间小屋:"老田住这间,没在家。"真是不巧田大哥不在,奉山谢过那人转身要走,那人却又开口:"敢问阁下尊姓大名,老田回来也好知会一声。"有人肯带话当然是好事,奉山自我介绍了一下,那人也自我介绍,说是姓钱,石奉山拱手手走了。
石奉山出了院子去找老何,老何正在家里掂对晚饭,面盆里和了些玉米面,看样是要做窝窝头。奉山拉上老何出去喝酒,老何推辞不过,用盖帘把面盆盖好,又压了块石头,生怕有猫进来。
两个人在一小酒馆点菜喝酒,奉山就把有朋友想开书馆的事跟老何提起。老何一听开始摇头,问奉山这位朋友是什么来头,有什么背景。奉山说没有来头,只是喜欢而已,又说此人是前奉天戚市长的内室,不过现在散了。老何闻听还是位女士,脑袋摇的跟波浪鼓似的,连说成不了事。
奉山不明白其中缘由,开一小小书馆既不违法又不碍帮会的事,就算老板是女人,那又有什么,眼下已是民国,那位新皇上刚刚倒台,要说男女平等有点过了,但做买卖的女老板不在少数,有什么不行的呢?

[ 打印 ]
阅读 ()评论 (0)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