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范城隍（180）

阎旺野讲了自己的身世，最后牵扯到赵平，这让六爷琢磨不透，赵平鞍前马后都是想跟自己一起干番事业，怎么又回过头来拆自己台呢。六爷在那沉思，阎爷耗尽了唾沫歇了口气，见六爷没接他茬也没问话，心想城隍爷还是不太痛快，自己该说的还没说完，紧跟着又来了一句：“这次夜入城隍庙是菅直大人命我来的，说有本古书藏在庙里，只要能拿回去立马升任警察署副署长，还颁发日本荣誉市民勋章一枚。”

啊？！六爷听完这句，眼珠子瞪溜圆，嘴岔子张老大，盯着阎爷瞧了半天，把阎爷吓的不敢正眼瞧他。菅直拿走了夜明珠送回日本，还传信说近段时间就能交换成功，他怎么会知道奇书这事，又怎么敢派人前来盗取，难道说自己明理暗里已被他全程监视，极有把握掌控自己，而且还想取自己性命，霸占圣物独揽奇书坏了自己好事，这人得有多大能耐敢对冥府城隍下手，一个日本军官想干这么大的事，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六爷瞧着阎爷想起刚说菅直会心通感应，这就想起来头回在新京饭庄见面自己也有这种感觉，只是当时自己不愿与之为伍没跟他深交，这位阎爷应该知道点底细，得让他把这事说明白咯。
六爷知道阎旺野已经被吓坏彻底怕了，让他跑他也得问清往哪跑才安全，于是想帮他解开捆绑双手的绳子，好让他坐下说话能说利索。刚才绑阎爷的时候系的死扣，六爷弄了半天也打不开，正想回屋找把剪刀把绳子剪断，忽然庙门一开赵平走了进来，赵平长衫马褂戴着礼帽，礼帽压低遮住眼睛，阎爷跪在地下抬头就看见赵平双眼，这一来又吓的浑身颤抖。六爷可没想到赵平会来，才刚还在怀疑是赵平捣鬼，幸亏阎爷先说出菅直，不然六爷就得用枪逼住赵平，还得后悔里面没有装弹。赵平见阎旺野在地上跪着还捆绑双手就没理他，对六爷道：“二姨夫，庙里的事常立身跟我说了，这人放不得，他要不说实话拉后山沟毙了就是。”边说边掏出手枪拉了下枪栓，卡塔一声子弹上膛，这位阎爷本就被黑白无常吓个半死，眼下又来个凡间的阎君，本是跪着，现在一屁股坐在地下，双眼无光如死人一般。
六爷拉住赵平，在他耳边道：“这货刚才招了，是菅直派他来的。”然后又把上午在慈恩寺发生的事简单讲了一遍，赵平说今天过来是要接赵安转移，最近日军调动频繁，恐是关外吃紧，在中苏边境的百万关东军调走了一大半，缺额以满洲军和警察顶替，看样中原正在反攻，民国政府得了势了。哎呦喂，六爷一听这消息心中着急，可别没几天这仗就打完了，自己和阿文惹的大祸没有了断，这笔债可几辈子还不清：“不会吧，前段时间小鬼子还把美国人的舰船打个稀巴烂，这才几天工夫就打不过国军了？”赵平道：“二姨夫你不知道，美国人被偷袭的第二天就对日宣战，联合英法开辟欧洲战场，德国人没几天活头，光复了欧洲回头就打日本，鬼子蹦跶不了几天了。”哎？口风不对呀，小鬼子完蛋好像赵平还很高兴，这小子到底是哪伙的呢。外国啥样六爷没心思管，这菅直设计坑害自己是怎么档子事得先搞明白：“我说，别吓着这货，得问出东西，我怎么觉得我们被盯上了呢？”赵平点点头也有同感，所以才急着接走赵安，恐怕日本人随时过来搜查。两人拿定主意由赵平审问，不管怎么说审问是人家本行，六爷东一句西一句的也问不到正题。
赵平走到阎爷跟前踢了他屁股一脚，阎爷低着头也不出声，赵平道：“阎爷，这身行头挺合身啊，咱们说好了一起干大事您怎么跑这单干来了。”阎爷听说干大事好像又有了精神，抬头瞧着赵平，赵平蹲下身子说道：“菅直派你来偷东西你怎么不告诉我，我跟庙主有亲戚，你想要什么送你就是，瞧你这灰头土脸的日后怎么在街面上混。”阎爷又低下脑袋，赵平接着道：“你现在夜入私人庙宇，主家报警我就可以说你拒捕当场把你打死，你也在警局呆过懂得这里的规矩，把事说清我再放你一次，上次你可是说过不再回奉天，这笔账咱们还没算，你说是先算账还是先保命，赶紧给我个痛快话儿。”阎爷听赵平要算前账抬起头来一脸苦相：“赵署长，您也知道我是没法子，您我惹不起，菅直那我也惹不起，他逼我来我不来是死，今儿落在你手也是死，我算是活不成了，要不你就把我毙了算了。”阎旺野耍无赖盐酱不进，六爷一看赵平这审案水平也不咋地，把事给问死了：“阎爷，你怎么听不出好赖话，赵署长已经开口放你，你把事说清就算了事，主谋又不是你，你怕什么。”阎爷瞧瞧六爷还是不信，把赵平气的真想一枪毙了阎旺野，六爷见这位软硬不吃豁出来死了也是没了办法。
话说回来这阎爷是真想死吗，当然不是，阎旺野那心眼可多，他心里明白不交代事还可能活着，把事都撂了注定没命，就这么拖着到还没事，老实坦白随即就死。六爷和赵平没有办法，二人对这滚刀肉想不出法子，憋了半天阎爷脸上渐渐有了笑模样，他知道这二位没辙了：

“二位爷，先劳驾给我解开，我这手腕都不过血了，又麻又痛。”阎爷觉得占了上风，不但不再害怕还开始讲起了条件，把赵平气的举枪就想搂火，六爷一把按住手枪，眼珠一转想起了主意：“阎旺野，你这三姓家奴，今儿我把你主家叫齐了跟你聊聊如何。”阎爷正自得意，听这三姓家奴莫名其妙，瞧着六爷不明就里，六爷道：“你先随赵安，再投菅直，而后又认赵平为主，这还不是三姓家奴吗？”阎爷一听这话乐了：“哟，听六爷这话我还堪比吕布了。”六爷也笑道：“吕布死在白门楼是他命好，他的三个主子都已不在人世，阎爷你可就没这好命，眼前这位主子还算慈善，那二位主子可都如凶神恶煞，哪位过来都得活剥你皮。”阎旺野脸上惊恐了一下，一闪即逝：“六爷说的是，要不您把小的送给他们？”阎爷跟六爷叫板，赵平可明白了六爷的意思，跟六爷对了下眼神转身出了大殿，阎爷见赵平出去也不害怕，还找词跟六爷闲扯，不大会赵平回来还带来个人，那人骨瘦如柴同饿鬼无异，殿内昏暗阎爷看不太清，待二人到他面前才瞅出来那是赵安。
看见赵安可把阎爷吓傻，刚才的嚣张飞到九霄云外，再次跪在地上磕头不起。赵安身体虚弱，也没力气说话，眼看着阎旺野一声不吭，六爷见阎爷认出赵安知道这小子已经怂了，赵安嫉恶如仇，可不像赵平和六爷会讲道理，活撕了阎旺野都不稀奇，这位主子到来阎爷必死，要是哄得赵安高兴还能落个全尸，要是稍有不慎就得千刀万剐。六爷见时机到了马上递上句话：“赵安啊，阎爷把该说的都说了，他也是被逼无奈，没有必死的罪过，你们是老熟人，如果没话好讲你就回去吧。”大殿里出奇的安静，静的好像地府一般，赵安脸色阴沉，还是没力气说话，赵平见目的达到就想扶赵安回去，赵安并不想走，可站了这么一小会已经大汗淋漓，六爷上前扶住赵安：“二外甥，回去躺着，这全瞧我了。”赵安点点头，转身就走，走出两步回过头道：“八十四名伤员因你而死，你想法把这债先还了吧。”说完随赵平出了大殿。
阎爷头拱着地不敢动弹，赵安那句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六爷接过话茬：“阎爷，先前来的二位想必你已经认得出来，你也是通灵的人物，那八十四条冤魂要是一起找你索命，也就不必我们动手了，使枪弄炮我是不懂，这枪里也没有子弹，我是没想杀你，可这世上因果循环有债必还，我的身份你也清楚，别的我不在行，唤来八十四条鬼魂可不是难事，要不咱们试试？”俗话说阎王易躲小鬼难搪，阎王爷没空跟凡人纠缠，小鬼可都闲的无聊，如果有令找凡人报仇那可是天大的赏赐，阎爷明白其中道理，知道六爷有这能耐，这可比活剥人皮恐怖多了，不把菅直那边的事说个明白，就算这二人放了自己，后半生被怨鬼缠身也是生不如死。赵平安顿好赵安回转，六爷朝他点点头示意这事有门，赵平把枪收起也不做声。阎爷立起身道：“还是先把这绳子给我解开，血脉不通我真要昏了。”见六爷和赵平没有搭茬，阎爷又道：“现在就算你们把我放了我也不跑，跑得出你们手心跑不出冥鬼追杀，城隍爷在此我哪敢耍诈，二位爷行行好，先让我松快松快。”六爷对赵平说要回屋取把剪刀，赵平哈腰从裤脚处抽出一把匕首，上前割开绳子，阎爷活动活动手腕苦笑道：“我他妈来这之前给自己摇了一卦，卦相说今天不宜夜行诸事不利，还真他妈准，我就是吃开口饭的命，本就不该贪图荣华才落得如此下场。”
其人将死言语也善，阎爷知道今日必死无疑，只想来个痛快的，也就不再害怕，绳子解开又向六爷要了支烟，这才讲起菅直其人和一个惊天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