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范城隍（75）

六爷为劝退这洋牧师可费了劲了，这洋大爷盐酱不进，不想点狠招看样是办不了他，有个计策在脑子里转了出来不知道能不能得手。跟康爷说盘子有鬼，康爷居然说自己是捉鬼能手，这让六爷很不服气，钟馗才是捉鬼宗师，你个洋和尚有什么能耐。这就决定唤个恶鬼来交代清楚，命恶鬼吓退康大爷。
闭目凝神催动咒语开了天目，四下一寻，咦？离康大爷不远处站着一个穿洋装的男人，影子忽隐忽现分明是个魂魄，这人西装破旧，礼帽还是卷沿的，看样不是最近亡故的人。那洋鬼也看见了六爷，可能是他没想到会有人看见他有点略显惊讶，六爷没理那洋鬼，却对康爷说道："我说康爷，你们这洋教是怎么捉鬼的？"康爷见六爷又开始扯上捉鬼了有些厌烦，心里琢磨这范先生刚在天源当放话说不卖这盘子，后又说与自己早是旧友，可能还是愿意卖给自己，但偏偏不往买卖上唠，这又聊起捉鬼自己就不想接这话茬。康爷不做声，六爷不依不饶："牧师能捉鬼，是不是？"
康爷出于礼貌而且有求与六爷只能硬着头皮应付道："我们不是捉鬼，只是把他们送回地狱，送他们回该去的地方。"哦，六爷点点头："那你们怎么才能找到鬼呢？"康爷一愣，没想到还有找鬼的问题，略微思考了一下："我们干吗去找鬼，我们只负责帮本教区的教民驱鬼。"六爷笑了："哟，是我没说明白，那您如何驱鬼呢。"话聊到这康爷有点发觉六爷是个不着调的人，他一个不信教的主儿非打听这么专业的事，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我们有十字架和圣水，圣经，还有耶和华与我们同在，任何魔鬼都会就范。"六爷听康爷说魔鬼知道自己没说明白："不是不是，不是魔鬼，我是说死人……亡灵，对，你们叫亡灵。"康爷越听越糊涂，没事我驱赶亡灵干什么："亡灵没有影响活着的人，驱赶他们做什么？"
跟这洋大爷聊天是真费劲，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六爷转了转眼珠把事说的更明了一些："你相信有亡灵吗？你相信亡灵的话吗？"康爷严肃的答道："当然相信有亡灵，当然相信他们的话，灵魂离开这个世界就没必要再说谎话，但我不知道你们中国亡灵是不是会诚实。"嗨嗨嗨，怎么聊天呢，我问你中国亡灵的事了？六爷心中暗暗不快。但康爷相信亡灵说实话这就好办，他身边那亡灵肯定跟他有关，如果让这亡灵劝退康爷必定比自己劝他有戏，六爷举起高脚杯跟康爷碰了一下，两人各自喝了一口："我说康爷，如果有个亡灵跟在你身边你信吗？"
康爷一怔随即笑了："范先生真会开玩笑，但这种玩笑我不喜欢，我想我们还是谈正事，你不会是个没有协议精神的人。"六爷心说甭来这套，谁有空跟你开玩笑："康爷，我范六也不是开玩笑的人，你若不信，我给你问问这亡灵是谁。"康爷明显有点不高兴了，冷笑一声："范先生，我们都是塞巴斯蒂安的朋友，我可以不可以认为你在愚弄我，我很遗憾。"六爷不再理会康爷，转脸看向那洋鬼，心通道："报上姓字名谁。"那位一定乐了，跟洋鬼拽戏文他听得动吗，再说了，那洋鬼能任六爷训问？这您就不懂了，心通这东西本是心灵相通，没有语言国界，况且六爷身为奉天城隍无轮是华鬼洋鬼都得听他差遣，洋鬼到了华夏地面就得按华夏的规矩，这是恒古不变的法则。
洋鬼见六爷问他，好像知道这位爷不能惹，拿下帽子扣于胸前低头行了个礼："我叫罗尔夫，罗尔夫.施罗德。"六爷道："好，暂且一旁侯着，我回头有话问你。"洋鬼点头称是。六爷对康爷说道："有位叫做罗尔夫.施罗德的先生你可认得？"康爷一听这名字手里的酒杯刷的落在地下，啪嚓一声摔个粉碎，引得周边的食客都看向这边，六爷也不管这些，继续问道："他是从哪跟过来的，怎么在你身边伴着。"这位康爷眼下是目瞪口呆，还有些发抖，六爷招招手，有侍者过来收拾酒杯碎片，走拿来只新酒杯，六爷把酒给朗爷倒上，推到他面前："别慌，咱们慢慢聊。"
说范六爷是灾星一点不假，谁遇到他谁摊倒霉事，他这一身晦气真是挨着死碰着亡，见了他第一次没人想见他第二次，今天轮到康爷倒霉，本是件发财的大喜事却已变成了件闹心事。康爷抖着手拿住酒杯，好不容易举到嘴边喝了一口："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六爷笑而不语"他在哪里？在我身边？"康爷有点语无伦次，六爷点点头，康爷脸色大变，额头上的汗可就下来了。

人身边有亡魂不是什么新鲜事，谁都会有些冤亲债主，平常人不懂及时超度，影响些时运健康本也平常，可这康爷却吓的大汗淋漓就不对劲了，他并不是得知有鬼在身边害怕，而是听这名字就害怕，这倒奇了。六爷说道："康爷为何如此惊慌，莫非有什么难言之事？"六爷的意思是既然你这么害怕，要是有什么不能说的自己就不问了，倘若康爷说上一句不想谈这事，那六爷立马把这洋鬼发配走咯，可康爷反问了一句："他真的在我身边？"六爷一听这话也是一怔，看样这洋鬼康爷的确认识，好像还很惧怕，这里必有玄机："待我问问这人为何尾随康爷，你看可好？"这句话可问到点子上了，再看那康爷双手连摆："NoNoNo!"六爷心中起疑，越不让自己问自己越得问问，这好奇心可就上来了，六爷转眼望向洋鬼道："你为何尾随康先生，如实道来。"六爷至从领了城隍一职昼夜审案，说话语气再不像身为地马之时，个个不入轮回的鬼魂都有冤情，审问清楚是头等要事，所以言辞犀利态度凶猛，那洋鬼倒是冷静平淡，悠悠道："康利斯坦他不是牧师，他是个杀人犯，他藏在教堂里玷污上帝，你是华夏的冥界主官，我希望你能代替上帝审判这个魔鬼，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洋鬼这番话让六爷硬生生的没想明白，这牧师康大人居然是个杀人凶手，这都哪跟哪啊，虽说康爷相信亡灵不说假话，可中国有句老话叫做鬼话连篇，鬼魂的话那是万万信不得，这时倒是想听听康爷的意见："我说康爷，这个……这个罗尔夫罗爷告诉我的话好像于你不利呀。"六爷说完这句两眼直视康爷，但见康爷仰身靠在椅子上，身体瑟瑟发抖，嘴唇发紫面色发青，按老话说这是要心梗，六爷皱起眉头："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这句难道是真的彻底让康爷崩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六爷吓了一大跳，餐厅里的所有人都看向这边，还有的客人在向服务生投诉这桌没礼貌的顾客。六爷一看这事要收不了场，起身拉起康爷，在桌上扔了一把大洋，转身走出西餐厅，外面阳光明媚，那洋鬼也没有跟出来，日光强烈鬼魅承受不住。外面小风一吹康爷好像冷静了下来，表情痛苦的瞧着六爷，六爷面容冷淡，言道："康爷，说说吧，那洋鬼说你是杀人凶犯，这事是真是假？"
康斯坦利长叹一声："我以为远渡重洋这事就会烟消云散再无对证，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也许这真是万能的上帝在惩罚我，主啊，宽恕我吧，作为您的仆人，我愿意一生为您祷告。"六爷见康爷划上十字做起赞美上帝的祷告了，这个气："嗨嗨嗨，不是你那上帝揭发你的，是我，是我发现你这丑事的！"康爷迷惑的瞧着六爷："你？你见过罗尔夫了？你能看见罗尔夫？"康爷越说越恐惧，开始前后左右的寻找起来，六爷心下明白，康爷杀人这事是真的。这位文质彬彬的洋牧师居然是个杀人犯，六爷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样的机缘能让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洋人出手杀人，这又是件阴阳两界的因果案，就算没有盘子这事，作为城隍的自己也得帮他们了断这段恶缘，于是六爷领着康爷来在一间茶馆，要了个雅间，关起门来跟康爷商量要让罗尔夫现形，二人当场对质，如果罗爷所言不虚，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康爷听六爷说要把罗尔夫唤出来指证他，心中不信，召唤亡魂得有水晶球，塔罗牌，还得是吉普赛亡灵师，眼前这位倒腾古董的二道贩子能有这能耐当然不信，看着六爷也不说话，心想都是死无对证的事，也可能是六爷道听途说知道一些隐情，但只要没有证据却奈我何，想用个亡灵逼我放弃盘子那是门都没有，想到这节那崩溃劲又过去了。
六爷见康爷面色回缓，料想他是欺负自己无有对证，这才要三人对峙于茶馆，六爷捉拿洋要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