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范城隍（47）

俩警察连夜带着村长回英家屯，六爷惦记着夏所长本来不想跟着回去，英老耿说伤者在镇里包扎了一下没啥大事，已有马车给送回家去了，听夏所长无大碍六爷放下心来，就又跟着众人回转英家屯，到了村口市局的警车已经到了，镇里的警察引着警车先到村公所看现场，把村公所的大门贴上封条，这又去齐爷家里验尸。六爷打心眼里不愿意再进齐家门，就这一天的工夫，好端端一个汉子命就没了，六爷难辞其咎，心里不是滋味。
一干人等到了齐家门前，警察们进屋查验尸体，六爷留在院里抽烟，自己不想看见有人在死者跟前指手画脚，对死者不敬。村长打死齐爷证据确凿，自己和夏所长都看见村长开的枪，至于枪的蹊跷也懒得细琢磨，这一天累坏了。坐在房基的台阶上把两只手抄起来御寒，两眼望着院子里的雪地呆呆发愣，人这辈子真是不容易，说来就来了，说走就走了，齐爷暴毙街头了此一生，这此前种种努力艰辛还有什么意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越琢磨越觉得活着没意思，细想自己还不如齐爷，连死的份都没有。
盯着雪地久了眼睛疲倦，眼前的东西有些模糊，还上来了困劲，六爷使劲眨眨眼，摇摇脑袋，这忽然觉得雪地上有个东西，看着还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自己脑子浑酱酱的只觉得看花了眼，刚要闭上眼睛眯会，那东西却向自己这边移动过来，这下六爷精神了，定睛一看却是一只白狐，这白狐......这白狐跟温大姐家墙上那画里的白狐一模一样，六爷刚想琢磨这里面的联系，那白狐就地一滚化做了人形，却是个与温大姐年龄相仿的老妇，六爷心里烦躁，今儿是怎么了，罗汉，无常，冤鬼都见了，这又来了个狐仙，还有好人过的日子没有。
那狐仙来到六爷近前道个万福："范左使吉祥。"这会六爷脑子清醒了，心说今天的事肯定跟这狐狸有关系，到底哪一节她参与了还不清楚，只待她自己道个分明。狐仙看六爷冷眼瞧着她知道六爷心里多少有些数了，也就不用扯别的废话："六爷，虽说你我头回见面，其实你第一次进温家我就知道，虽奴家道行低下有些事也瞒不了我，您升天之日即贵为城隍，这事可都传遍了。"六爷这样的话都听腻了，升天那天的事自己不关心，今天的事最好给我说明白，狐仙接着说到："齐家这事已历十世，城隍爷等你出马了断这事一是为了给您建功，第二也是了了范家跟袁家的恩怨，第三连齐家和温家的世仇也了了。这位罗汉爷日后是您的贵人，今日一面定当受益无穷。"
听狐仙这么说六爷觉得在理，今天这事办的露脸，城隍满意，罗汉满意，好像齐爷自己也很满意，这里就六爷不满意，伤了夏所长这算吃个亏，这亏不该吃，既然这狐仙什么都知道难道不知道夏所长今天的遭遇？且听她怎么解释。狐仙说："今天的事我早知道，齐天敬今天归西，死法是暴毙，齐家与温家有仇所以我提醒老疙瘩不能与你同来，没想到夏所长跟你来了，你俩进了英家屯时我才知道。"六爷这才明白温大姐说死不让老疙瘩出车原来为此，这才问道："老疙瘩不来，假若夏所长也不来，此事又会怎样？"狐仙道："今天这事却是蹊跷，本该是您自己独访英家屯，可是夏少爷跟你来了，本该是你开枪打死齐天敬，可你却与他成了朋友，这样一来开枪这事就转到了夏少爷头上，我拦住老疙瘩不让来，那夏少爷也不该来，他俩是表兄弟，要是夏少爷开枪成了凶手那我对不起温家这些年供奉我的香火。"
六爷有了些头绪，夏所长如果没中齐爷的袖箭那么开枪的就是他了，那这杀人凶手的罪名可就躲不过。六爷问："大仙是怎么让夏所长躲过这难，却嫁祸与村长的呢？"狐仙知道六爷大致明白了里面的因由也就不多解释，直言道："你和齐爷行知至村公所前，那家犬定会狂吠，本来该村长出门接客，我使了定身法将他定住，夏少爷不出去齐爷就行不了凶，这一枪也就无人施放，这事就成不了。"六爷听的心里发怵，这狐仙有如此法力要想害人作孽常人还真阻拦不了，"那枪..."听六爷问枪狐仙道："村公所里的枪中无弹，本也打不死人，我使了障眼法把村长家的猎枪换了过来，那猎枪村长用的娴熟，他开枪之际我再助他一力也就射中了。"六爷明白这枪就算朝地下放齐爷也是必死，有仙家帮忙瞄着呢。六爷不解，就算这狐仙是为救夏所长也不能栽赃给村长坑害好人啊，狐仙看六爷斜眼瞧着她知道六爷还有疑问："范左使有所不知，这村长与当地土匪勾结甚久，深井子镇内有几个大户人家都在他引领之下遭了抢劫，那帮土匪还伤了三条人命，今天正好了结这段因果。"听狐仙这么说六爷觉得今天真是功德无量，只可惜夏所长受了皮肉之苦，心中有些遗憾，于是言道："有劳大仙受累，我范有贤在这多谢了。"说罢拱手施礼，狐仙见六爷行礼赶紧闪在一旁，惊呼道："左使折煞小人了，为您效力实属三生有幸，也是功德一件。"

六爷不再客气，心中也不再那么怅然，但还有一事不明，问道："那么说，如果是我自己前来，射杀齐天敬的会是我？"自己会开枪杀人这事万万不可信，枪在村公所里，自己跟齐爷得到村公所翻脸使横，这得什么机缘才能如此，狐仙这可是信口胡说。那狐仙听六爷这么问，长叹一声："机缘巧合，因果循环，但万变不离其中，今天齐天敬必死，如若是你自己单身前来你的因缘可就差了很多。"六爷哦了一声："怎么讲？"狐仙接着道："促你射杀齐天敬，必定要他先想伤人，而他若想害你唯一的缘故就是你范家与袁家的仇怨，罗汉爷守护齐家，他老人家若想报仇不会自己动手，只命齐爷办妥此事即可，那齐天敬必定杀你，而你命不该绝，死的只能是齐天敬，至于枪嘛......"狐仙话没说完，屋子里有人喊到："证人进来，指证凶犯。"
屋里的警察大喊六爷，狐仙道了万福转身不见了，六爷还没问清枪从何来狐仙就隐了，自己边琢磨边上台阶走进前厅。前厅宽敞，有人拆了块门板搭俩凳子上，齐爷的尸首停在上面，六爷看见齐爷有些悲伤，一个警察指着齐爷尸身问道："此人伤了温家岭夏所长，对吗？"六爷点点头，警察记在本子上，让六爷按了手印，这又有两名警察从后院转出来，大声说到："报告，后院搜了一遍除了一把短枪什么都没找到。"领头的警察问："哪找到的？"那警察答到："西卧房的墙上挂着。"领头的警察接过枪拉动枪栓："妈的，还顶着火呢。"说完卸下弹夹，连枪带弹都装进包里。
六爷听警察这么说倒吸了口凉气，自己跟齐爷出门的时候他从墙上摘下棉袍穿上，那棉袍后面挂的就是这把短枪，自己走在前头没有瞧见，齐爷想杀自己一定是用袖箭，他袍子在身短枪可就露出来了，那么自己会不会用这把枪......越想越后怕，虽然自己杀了齐爷也算是自救，不至于死罪，可又得找赵安花银子少不了折腾麻烦，今天夏所长陪同自己前往吃了大亏，实则救了自己一命，大恩大德呀。
在齐家勘验完毕，市局的警察押着村长上警车回转奉天城，镇里的警察交了差也回了。英老耿和两个村民商量齐爷的丧事，六爷过去问自己能帮什么忙，英老耿说这齐爷是外乡人，搬到这来跟村里人也不接触，他家还有什么亲戚也不知道，至于办事情的挑费到不是问题，把这宅院子卖了足够足够，可以先找财主借些银钱把事办了，卖房的事倒也不急。六爷听罢觉得有理，也就不急了，自己身上没带几个钱也不好意思拿出来，于是说道："停灵七天，我先回去看眼夏所长再张罗点钱回来祭拜齐爷。"英老耿也不知道六爷跟死者是什么关系，也不想多问，点点头应了。
六爷又拜了拜齐爷，出屋骑上马回温家岭，星光满天明月高悬照的大路通亮，打马狂奔归心似箭，进了村里先到温大姐家，老疙瘩又领着六爷去夏所长家，进了屋对夏所长千恩万谢，夏所长身子虚弱不便打扰，六爷留言过几日再来，这就回了城隍庙，柳绵和范清等的焦急，见六爷回来才放下心，天色太晚身心疲惫，没跟他二人细说就去睡了。
睡到后半夜土地托梦，让他返回英家屯齐爷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