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流水

散文, 小说, 诗词, 美术, 书法。 无拘无束兮如行云,连绵不绝兮若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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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 风鹏正举,星河欲转千帆舞

(2019-01-04 14:12:35) 下一个

在韩先历太傅的帮助下,成铿一行顺利地出了邘都,可李辰并不觉得安全,催着马车快跑,夜间也不找宿头,村镇外林子里停车休息,天一亮又继续赶路。

成铿闭着眼,裹在大氅里,靠在车角。腹中依然疼痛,车马颠簸,更加难受,成铿明白李辰是为了他的安危,就算加上武功高强的李六李七,他们三人也挡不住大批追兵。这样走两天应该就很安全了,所以再难受成铿也一声不吭忍受着。

李辰看他面色灰暗,握住他的手让他坚持,“殿下,再跑一天就可以歇歇了。”

成铿点了点头。

李辰又劝,“殿下,两天没吃了,要不要用些糕饼?”

成铿摇头,马车猛地颠了一下,禁不住闷哼了一声。

李辰暗暗叹口气,轻轻将成铿揽入自己怀中,用自己的身体垫着,减缓些颠振。

急急行了大半日,李辰觉得成铿气息减弱,握着的手一松,头一软,没了动静。

李辰慌忙低头一看,成铿面色苍白,伸手探在鼻下,几乎没了气息,忙叫停车。

前面赶车的李六李七进到车里,看李辰正在给铿王捶胸,李六接过来,护住前胸,开始施功,李七一看,也挤过来护在后胸,加大功力。

半刻不到,成铿咳了一下,紧吸了几口气。

李辰悬着的一颗心放松下来,赶紧塞了几粒丹丸,再不敢上路。示意李七将马车拉到路边,寻个草木茂盛的地方藏起来。

过了一个时辰,成铿睁开眼,看有日光,低声问,“到了?”

李辰伸手把脉,“没呢。跑的太累,马儿不行了。明日再走。”

李辰拿了两粒丹,放在成铿嘴里,看他咽了,“大家也该歇歇了。”

成铿点点头闭上眼,李辰忙去探他气息,这次是睡着了,李辰松了口气,突然也觉得疲惫万分,嘱咐了李六李七几句,头一歪,进入梦乡。

这李六李七轮流当值守护,几个人才真正休息了。

 

几天后,成铿李辰李六李七回到西路,到客栈会齐了倪医,李辰也没敢把成铿濒死一事告诉医生。成铿又昏睡了两天,醒来不管李辰的劝阻,倪医的脸色,催着上车加快速度回越州。

换上了倪医的双辕车,车轮宽,比起韩太傅的单辕车平稳了许多。成铿自己明白,从来睡觉是他最好的良药,这几天睡足了,感觉好了很多,现在这样慢慢缓行,腹中疼痛减轻了八九成。偷偷潜入京城一趟,成铿心满意足,没什么着急忧扰的事情,所以在车里多是闭目养神。

走了大半天,成铿睁开眼,眼前看到的是李辰的手,两排牙印清清楚楚印在虎口。成铿心里一突,这是他小时候咬的,李辰在上面泼了墨,永久地留了下来。

难道他知道什么?成铿记起当时李辰还问起了母亲安仪留下的那块玄玉。

玄玉,他离开邘都时玄玉送给了苏素,不知她还记得他吗? 刘家三姐妹可好? 卓妍然呢?成铿眼前闪现那飘飘的黄衫。

成铿叹口气,慢慢坐起来,李辰也从怔坐中转过神来,号了号成铿的脉搏,“倪医说殿下恢复了些许。感觉如何?”

成铿没有回答,指了指他的右手。

李辰低头看了看虎口,咧嘴笑道,“殿下所赐,还记得吗?”

成铿点点头,李辰为何纹了他的牙印?难道李辰记仇?可那时候他不过五六岁,李辰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留下他的牙印,或许李辰以为年幼的质子活不长久?大成和卫国开战,他这个质子极有可能成为第一个牺牲品。看来真的是晏王在保护着他。

可是晏王为什么要和大成作对?如果当初的晏王李辰挑动樊王攻打大成,是为了报复与成瑞争储失败,那么五皇叔李辰现在支持他称帝是为什么?只为挑起成瑞父子兄弟之间的内斗?大成国并不太平,内忧外患,成铿明白晏王的心胸,不可能趁乱以报私仇。那他现在真是全心全意只为扶持成铿称帝吗?只是因为他是安仪的儿子吗?晏王知不知道成铿是他亲生?

安仪,母亲,成铿很想知道母亲的样子,追着安邦舅舅问了很久,多多少少知道了安仪进宫以前的样子,安邦口中那个英姿勃发的强势女子,连淑太妃安祥嘴里都是母亲如何辅佐父亲赢得皇储之位,如何培养成功成为一个咄咄逼人的聪慧皇储。

可是成铿想知道的是母亲的另一面,她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的一面,一个女人温柔的一面。一个让成瑞不再立后的女人,一个让成晏放弃一切的女人。

李辰会告诉他吗?

 

“李寨主,何为治国良策?”成铿开口问道。

李辰见成铿问起了如何治国,虽然口头上还没有答应称帝,知道他心里已经默许,很高兴他开始在这上面用心了。

当年他成晏一手辅佐樊王整治卫国朝纲,富国强兵,夺帝位,灭有库,攻大成,轰轰烈烈,若不是樊王后来刚愎自负,本来是可以,可以,想到此,李辰抬眼看了看成铿,他也正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打量着他,微微一笑,“我们讲到哪儿了?噢,昨天说到务在四时,守在仓廪,礼义廉耻,四维不张,国乃灭亡。我相信殿下深知政之所兴,在顺民,不用反复强调了。”

成铿反倒摇头,“为君者易骄,应当时时反省。书曰,慎厥身修思永。惇敘九族,庶明勵翼,在知人,在安民。知人則哲能官人,安民則惠。”

李辰点头赞许,“所以立政有三本,一曰德不当其位,二曰功不当其禄,三曰能不当其官。此三本者,治乱之原也。故国有德义未明于朝者,则不可加以尊位。功力未见于国者,则不可授与重禄。临事不信于民者,则不可使任大官。”

成铿接道,“故德厚而位卑者谓之过。德薄而位尊者谓之失。”

李辰道,“正是,所以宁过于君子,而毋失于小人。过于君子,其为怨浅,失于小人,其为祸深。”

看成铿沉思着点头,接着道,“国有德义未明于朝而处尊位者,则良臣不进。有功力未见于国而有重禄者,则劳臣不劝。有临事不信于民而任大官者,则材臣不用。”

成铿点头道,“不错,天下不患无臣,患无君以使之。为君者,有德之人得之。尧让贤与舜,我不敢自比圣贤,如果我哪天失德,李寨主也可以另扶佐一位新君。”

李辰张大了嘴看着他,成铿一笑,“在位君主不能以德服天下,就应该让位与贤,难道这不就是李寨主助我的初衷吗?再者,大成天下不一定是尚家的,是天下人的天下。”

李辰猛摇头,“那天下人都来问鼎,岂不大乱了,那得有多少杀戮呢。”

成铿摇头笑道,“难道我们现在就没有杀戮吗?远的不说,当年豫王还不是因为夺嫡招来杀身之祸,又有多少人为此受连累?哪朝哪代没有血腥?”

看李辰仍是不以为然的样子,成铿点点头,“当然我想得还不成熟,只是和李寨主聊聊,古人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我们现在赋予君主太多的特权,太少的责任,为君要为百姓负责,为社稷负责,人君之道清淨無為,務在博愛,趨在任賢,廣開耳目,以察萬方,不固弱於流俗,不拘繫於左右,廓然遠見,踔然獨立,屢省考績,以臨臣下,此人君之操也,君审臣,臣亦审君,有贤臣监督,有机会改正,五年一审或十年一审,没有作为就要让贤。”

李辰还是难以接受,“你想把尚成的江山送人?”

成铿轻轻摇头,“尧逊位于德弗嗣。德惟善政,政在養民。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敘,九敘惟歌。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萬世永賴。”

李辰叹口气,“古人轻辞天子,多因人民少而财有余,民不争而自治,天子势薄也。如今争士橐,非下也,人民众而货财寡,厚赏重罚为政,权重也。你担心自己失德,何以确保新君能德馨常存?一旦他大权在握,又无让贤之德,何以拨乱反正?”

成铿一笑,“所以才要立制。”

李辰问,“殿下想要如何立制?自古立制乃为治人,哪有自治的?”

成铿点点头,“皇帝权重,臣子明哲保身,遇上个明君是大家的福气。我想的立制是制衡。”

李辰想了想,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摇了摇头。

成铿对于如何改制还没有个确定的想法,向李辰提出,看看他的想法。李辰的反应也是意料之中,他并不着急,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而他要改的就是皇帝一人说了算,他还年轻,很多事情都要学习,他要听大家的建议,如果都反对,他自然会另做打算。

见李辰认真的样子,成铿微笑,闭上眼睛,自言自语,“九德,寬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亂而敬,擾而毅,直而溫,簡而廉,剛而塞,彊而義。”

李辰抿了嘴,低头细细的琢磨。

成铿见他一时很难和自己同心,便转了话题,“李寨主这么多年一直在越州城外的玉山中扎寨吗?”

李辰点点头,又摇摇头,一脸诡异莫测的样子,他打劫光卫国皇宫的财宝后,又去了卫州几处深山,当年他和樊王陆续将几千箱金银珠宝分藏各处,樊王一死,这个秘密只有他知道了。当然将山寨设在玉山还有另一个原因。成铿疑问地望着他,李辰笑了笑,“我以后慢慢再跟殿下讲。”

一路走来,两人聊得开心,成铿受益匪浅,眼看快到越州,李辰便要告辞,成铿颇有些不舍,“李寨主,请常来越州,不如定好我们每个月聚两次,如果李寨主觉得留春苑不便,我们可以在安邦府见?”

李辰爽快答应,约定在每月逢十到安邦的府中相会,李六李七仍然跟着成铿,李辰款言嘱咐成铿,“殿下不必等到逢十,有事随时让他们找我。倪医也先跟你几天,等铿王府的御医接手了,你再打发他。”成铿点头,两人执手道别。

修之於身其德乃真

道德經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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