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前后的一代

出生于60年之前那一年,经历过饥饿——食物饥饿和其他所有的饥饿,后来吃点有点饱,于是想说说写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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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倒影

(2018-05-30 14:19:52) 下一个

                                     阳光倒影

 

     

       从对面窗户射进一道光,直晃眼睛,沈志川从餐桌边站了起来,那道光不见了,他有点不解,那边房子是在阳光的背面啊,但却有一扇窗户的玻璃随着视线的移动晃动着光照的影子,现在他也不清楚到底是哪块窗户玻璃了,光的折射还是反射?

      儿子卢卡斯年底就要6岁了,一直就听干姐姐说她住那个社区的公立小学声誉很好,新生入学去年居然出现夜里排队报名的情况,晚饭时又聊到上学的事,红云说道:要提前做好准备,先找琼芳姐帮咱写个租房合同,要住在那个社区才能进那个学校。

        沈志川知道老婆的急性子,觉得还没开春,是否有点早?但听说了那个学校入学的紧张情况后,也觉得应该未雨绸缪:这个周末咱就去你干姐那,先把租房合同办好,省得到时抓瞎。不过我老怀疑她会不会帮你这个忙哦。

       “这点事还不会帮?切!你交的朋友才会是那样呢!你这人确实很有问题,说这样的话就如同当年的反革命言论!红云鼓起双目,凶狠狠地说,沈志川说这话其实是有原因的。

       几天前去过琼芳家,还带了点黄瓜,那天超市黄瓜打折。红云老是这样,买东西总要考虑她的干姐姐,因为琼芳不开车,特别是买菜,她总要带点什么给送去,一提到给钱,红云就豪情一振:干啥,这点钱是姐妹该算的吗?” 

       时间一长,沈志川也有点看不过去了:琼芳一家住着独立屋,她老公野外工作,一年工资加野外津贴十五、六万,而我们住的是小城市屋,俩人工资加起来也比人家低许多,但经常还要给她们搭钱送物,有点说不过去啊!为此沈志川与红云之间没少起争持。上次交谈中说起卢卡斯入学的事,沈志川老觉得琼芳话中有点别的意思,像是外面下雨了,反正我家的衣服都收进来了,还有其他挂在外面的衣服,我也告诉了,收不收你看着办吧的那种感觉,至于你有没有时间去收回来,那就不管了。沈志川一直有点担心。

       周五晚饭后,沈志川一家三口开车到了琼芳家,特地提了一小袋苹果。

       “哦,还在吃饭呐?这都几点了?

       “进来,进来,今天跟童童吵架,她抱怨说又吃茄子,说我做的难吃死了,嗨,不说了。琼芳说着瞟了一眼沈志川手上拎着一包塑料袋,童童是她的大女儿,上七年级了。

        “刚才经过洋人超市,没什么菜,就带了一点苹果来!老公,放那罢!红云习惯地说,就像到了自己家。

        “苹果我还有,童童也嚷嚷过她不喜欢吃苹果,你们拿回去自己吃吧!

        不管咋说,把苹果撂下了。坐下后,东一句西一句聊了一会儿,接着红云说起了卢卡斯上学的事,需要一份与业主签的租房合同,想现在就把它办了。

         “诶呀,我已经给一个家庭写了呀,你咋不早说呢?没关系,找吕姬萍开一张就是,她人很豪爽……” 琼芳急忙把话题转移了。

        红云俩人吃了一惊。红云跟琼芳可是一对姐妹,按红云的话说,在加拿大再没别人了,除了家里这几个人,亲人就是琼芳了,啥事彼此都是先考虑自己人,没想到这事她先帮别人了!沈志川瞅了一眼红云,怎么样?我说对了吧?但红云迅速抛出了一片爽快,找吕姬萍也一样,就这么点事,谁做不一样?在沈志川面前仍然是一个胜利!

        与吕姬萍相识也是通过琼芳。红云经常与沈志川叨咕,那可是一个人物,在京城是个律师,老公也是一个大医院的外科医生,专家级的。

         沈志川是个有点令人讨厌的家伙,凡事好多想,听见老婆这类话多了,反问道:按你说的,在国内那真是不简单,咋现在住个城市屋,跟咱们的差不多吧?

        “什么差不多,人家住的是大的城市屋,四居室,我们才三居室,再说人家房子的地段好,靠近那个小学名校,我们的咋比得上?凡是红云夸过的人,都像是她家亲戚似的,都是了不得的人,要是有疑问,就会受到狠狠的反击,比如红云干姐姐的事,沈志川也没少受到劈头盖脸的驳斥,沈志川有时会想到赵本山公鸡下蛋的小品,幸好她干姐姐家没养鸡!

         正好琼芳今晚要去吕姬萍家听她女儿弹钢琴,她家就在附近不远,可以马上落实。

         到了吕姬萍的房子外,听到里面传来单调的钢琴声,但听不出是什么曲子。红云懂一点钢琴,觉得弹的不怎么样,好像才入门不久。

      待琴声停住时轻轻敲门,吕姬萍打开了门:嘘,轻一点,她正在兴头上。她用食指压在自己那个薄薄的大嘴唇,长长的脸上满是神圣。

       悄声坐下后,在看起来有点旧的雅马哈钢琴前坐着一个十一、二岁胖胖的小姑娘,她往这边斜视了一眼,一边看着放在琴上的一本曲子,一边又生硬地弹了起来,但没几下就卡住似地,断断续续弹着弹着,她突然停住站了起来:太吵了,不弹了!转身向楼上走去。

        大家都像犯了错似地歉意地看着,吕姬萍有点无可奈何地说:这个死丫头,脾气真的得不小。说着要去倒茶,红云忙走上前去:萍姐,我来吧!

        夸了一阵子新买的钢琴后,吕姬萍兴致勃勃,说打算再买一个三角琴,让女儿在这方面好好发展。沈志川进来就发现,这原来也是三居室的城市屋,再买一个更大的琴,放哪里呢?

          “是啊,才学不久,就能弹成这样,不容易啊!琼芳一脸羡慕,她一点乐器都不懂,觉得能弹钢琴就了不起。

        红云也赶紧接上:是啊,是啊,我也学过钢琴,听得出你女儿的指法很到位,一般人达不到。

         说着,琼芳就把红云儿子入学的事告诉了吕姬萍。

         “嗨,小事一桩。只是我也才给一个朋友写过了……”

         “是吗?这……” 红云看着沈志川和琼芳,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停了一会儿,吕姬萍运筹帷幄地说:没关系,想办法就是。隔壁老付家一直在国内,我帮他们看着房子,就用他们的地址写个租房合同就是了。

          一句话说得是云开雾散,红日高挂!红云俩人才欲喜笑颜开,紧接着来了下一句:只是得先给他们打个招呼,等一有讯我们就可以办了,来到加拿大,一切都要按照法律办事,不能像在国内那样。

       听到此,红云准备眯笑的眼睛蓦地僵住了,睁开眼睛似有所悟地点了一下头。沈志川觉得奇怪,为何非要与房主说?

       一晃过了半个多月,与吕姬萍电话联系,第一次通了。

        “你再等等,老付还没联系上,如今办事也不是那么简单,也得考虑别人的情况,他最近有个大生意在谈,也不好太催促。吕姬萍流利地说着,她最近也比较忙,正帮着国内的朋友办小孩留学及移民的事。          

        此后又过了几周,电话没人接,难道回国了?

         “琼芳姐,吕姬萍咋联系不上了呢?眼看就要到5月了,心里没底啊,她到底能不能给办啊?几次对沈志川的回击,一次比一次火力弱,架不住沈志川的游击战、地雷战 ,疲于应付,到后来红云被沈志川说得有点六神无主了。

         “她最近好像挺忙的,我再帮你问问。过了一会儿,琼芳打回电话:她说这段时间为她国内一个发小朋友女儿办留学的事忙着焦头烂额,干什么事都要跑上跑下,花费不用说,人情更要讲究,你的事情她只是说会放在心里,要你该准备的准备好……” 说得红云一头雾水。

         晚饭过后,红云与沈志川又商量着下一步如何行事,沈志川仔细分析着红云从她干姐姐那里传过来的话,认为肯定是要花钱才给办,眼下时间越来越逼近,她俩急了起来。

         “干脆拿三百块钱给她,省得在这里干着急,七上八下!沈志川咬了一下牙,看着红云。红云愣了一下,眨巴着眼睛,像被什么卡住似地,但不知是什么:这,这,只怕猛不丁地给钱,反把人惹了,那时就真的把事情办砸了!

         左右为难,一时没了主意。最后俩人合计,还是找干姐商量吧,毕竟是亲人,又是她引荐的,应该知道其中的底细,若真是给钱能解决问题,倒也简单了。

         听了干妹子的一通说辞,琼芳显得镇静自如:钱不钱的,人家倒没明说,都是人情,礼尚往来嘛。她在京城检察院,什么大钱没见过,不会在乎这点小钱的。不过你们主动愿意出钱,也是一种谢意。这样吧,我来办,即把心意送到,又不会让人误解。说着把兜里的硬币掏出来放到一个小包里。

         沈志川听明白了,忙说:是啊,我们肯定会表示谢意的,只是怕人家侠义心肠,根本没考虑什么钱不钱的,我们贸然行动,反而不好。今天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下实情,真要花点钱也是应该的,你看是不是从侧面了解清楚了,我们就准备好再来办?他俩今天没有带现金,也没打算现在就交钱。

        “哦,她是检查院的啊?我原来听的她是律师。红云有点懵,不知说什么好。

         “检查院的检查官更有权势,有次办案,说是一批货物被扣了,有人打电话给她请求帮忙,一个电话就解决了,事后给了八十万。琼芳满脸肃穆。

         吃惊之余,红云俩个沉默了。

         下个月就是六月了,租房合同的事还是悬着。事不宜迟,红云又使出了杀手锏绝技,用大钱,砸!这个故事沈志川最熟悉了,当年红云在一家公司也是高管,公司需要一笔大的贷款,几经运作未果,红云上前献计:用重金开路,并自告奋勇去炸银行的碉堡!她临危受命,走到行长桌前,双手高高举起装满钱的炸药包扔了出去,立马把行长炸晕了——红旗很快插上了碉堡!

         “拿八百块钱!

          “什么?八百!那可是加币啊!就为了写一张租房合同?沈志川真是感到不可思议!

          “咱儿子上学这事值多少钱?这用钱能衡量的出来吗?就像当年,你也是在政治运动中锻炼过的,这是政治!钱算什么?再说也就区区八百块而已!红云如逆风起飞般地站了起来,倒了一大杯水喝了下去,然后拿起电话给琼芳打了过去。

         沈志川不敢再说什么了。八百块!就为上个小学,不知道加拿大人听见会不会相信?中国人民真牛啊!他时常被这个曾经非常年轻就入党的红云所镇住,用几公斤的炸药包去炸一个鸡窝,在她眼里有时也是理所当然的,比如要是涉及到政治问题,只是到了加拿大还是这样吗?人啊,要真正改变还是很难的。

         晚上一阵电话铃声,是国内打过来的,红云说着说着,精神兴奋起来。   

         原来是老家旧房拆迁,红云家在那有一不小的院落式平房,将会获得一笔不小的补偿,家里要拿出一部分寄过来买房,以备将来过来时有个地方住,这真是及时雨啊!

         “包的够严实,从来没听你说过啊!沈志川喜出望外。

         “很早之前提过一句,那还是一个规划,没想到真得就实施了,现在国内办事效率就是快!说的时候你没在意,当时有人要闹,我想这种事情嘛还早着呢……”

         琼芳之前也早就建议过,在学校附近买个房,最近一段时间就有挂牌卖房的 ,当时沈志川觉得有点被调戏的感觉,才买的城市屋不到三年,本来就差钱,再来买个独立屋,怎么可能?

         当机立断,红云与那个卖城市屋的房屋经纪联系看房,得到消息说有一栋6睡房的就在学校社区,挂牌好几个月了,还有一周就要撤了,觉得不错,房子较大,也很新,明天晚上就可以带去看看。

          “这么急,钱还没到呢!

           “钱家里已经拿到了,说已打听好兑换成加币没问题,同时马上可以电汇过来,一两天就到,我们明天去银行谈贷款,一般首付20%的,贷款问题不大,这个房子马上就要摘牌,咱们要快,这事一解决,儿子上学的问题也就解决了!红云滔滔不绝地说着,她是个冲动型的人,有时主意瞬间就下了。

           房子买下了,一个月后成交,有了购房合同,居住证明足够了。连续两天连看房到签合同,真有点令人难以相信。到了周末,琼芳打来电话,说租房合同的事差不多都谈妥了,正好今晚吕姬萍要来,叫红云准备一下也过来,一起吃面条,她今天擀了不少,做炸酱面吃。

        红云在接电话时,本想说已买房子的事,想想还是当面解释一下为好,她有点迟疑地挂断了电话。

        “你咋不明说呢?现在咱们不需要什么租房合同了,去做什么?沈志川对用钱买合同之事本来就有气。

        “还是当面说比较好,首先要谢谢人家,毕竟有人情在里面,今天咱多买点东西送过去,琼芳姐和萍姐每人一份,这样朋友才能做得下去!你呀,到时少说话,都交给我来办……” 争持了一阵,沈志川觉得都是红云的朋友,自己就别来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了,算了!

         兴冲冲地一人提一大包,俩人带着孩子驰车到了琼芳家,虽然花了点钱,还是很高兴,比原计划要省多的多了!

         进门一阵欢天喜地,皆大欢喜,这开场白,不用说一定是一台成功的编剧、成功的演出。

         “又拿这些东西干嘛?来就来了,不必这样。琼芳嗔怪地说着:来,来,先喝点水,马上就可以下面条了。

         “买了点东西,你和萍姐一人一包。我来切菜吧,这是烤鸡,刚才买的,还热乎呢!红云一边说着,一边准备着。吕姬萍也矜持着上前摸索着想干点啥,一时无从下手。

          “萍姐,不用这么多人,你坐那边去与我老公说说话,我们俩姊妹干就行了。吕姬萍看了看,就走开了。

          什么叫如鱼得水?红云来到这里就是,在家里就成了咸鱼,一动不动,沈志川斜着眼睛往这边看了一眼。

          吃面条时,琼芳就说起了写租房合同的事,吕姬萍说道:前段时间太忙,经常要去城里找移民公司,找律师,忙得一塌糊涂,现在一切签证申请材料都交上去了,你的事我一直都记着呢,跟我那个邻居说了,你知道之前我与他们也不熟,有些事情也不是那么好说话,他们说房子若按出租的话,就要交好几百块钱的税,听琼芳说你们想拿点钱,这说到哪去了呢?为孩子办点事能收钱吗?只是房子不是我的,再说房子出租的话算收入,要交税也是实情。

          红云才想说话,琼芳开口了:是啊,是啊,我出租出房子就要报税,不报的话万一被发现会重罚,这种事一般人都不会冒险的……”

           “嗨,这两天就忙这事呢,老觉得干不成,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昨天我们才把所有手续办完,我们在学校附近买了一个房子了。” 

          屋子霎时间静了下来,琼芳的脸红了,而吕姬萍脸色暗沉着一笑:那就好,这下小孩上学的问题解决了。” 

        “你们哪来这么多钱,从来就没说过啊?琼芳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神色。你们竟然也买房,反了,你们?

         红云用眼色制止了想开口说话的沈志川,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最后舒了一口气说:总之还是要感谢你们二位,我们买房也是有点碰巧,原来根本没想到!她看着沈志川。

           “是啊,我当时也是感到意外,她也是太急,没看别的房子,就这样匆忙定下来了。沈志川感到这房子快的真唐突。

         接着出现了一种沉闷和尴尬,红云说着什么,只有沈志川答应一两句话,琼芳和吕姬萍只是苦笑一下算是回应,还没等红云吃完,吕姬萍说家里有事,起身要走,红云忙着叫沈志川把东西递过去,吕姬萍推辞了一下,接过东西匆匆走了。

         “她好像有点不开心……” 沈志川嘟囔了一句。

        “没什么,她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想为你们办事。你们的房子买在哪里?” 

        “不远,搬家后,咱们一起聚聚。红云一边帮着洗碗,一边说着。    

         一个月后,沈志川一家终于搬到了新家,儿子上学的事情也解决了。欢欢喜喜地准备请一些好友过来以庆乔迁之喜,他俩合计着该如何操办。

         “听说吕姬萍的女儿吃东西比较特别,好像只吃披萨,我们准备的都是中餐,到时候你出去现买吧。红云对沈志川叮嘱道。

          来了好几家人,大家走走看看,红云与琼芳和吕姬萍说着话,看到快饭点了,赶紧叫沈志川去买披萨。

         “我那女儿只吃披萨哈特,别的不吃。吕姬萍微笑道。

           沈志川有点头晕,附近其他的披萨都有,就是没有披萨哈特,须开车到另一个市区才有,路程够远!

           近一个小时后,沈志川到家把车停好,端着披萨过来看见吕姬萍的女儿正在训斥一个小男孩,好像是小孩摸了一辆新的宝马车。

            室内一片喧闹,电视开着,有的都已经吃完了。知道沈志川跑出大老远才买到,吕姬萍连连道谢。

           “快叫你女儿过来吃吧,刚才进门前叫她进来,她不听,好像她在教育一个小孩动了一辆新车,那是你的宝马车?沈志川有点惊异地问道。

           “是呀,才买的宝马。女儿不懂事,有点事就急,昨天有个小孩子也是在车边玩,她居然叫人家离远点,那孩子不肯走,还保证弄坏照赔,这死丫头居然说你赔得起吗?真是人小口气不小啊!吕姬萍惬意地笑了,嘴角边流出一溜口水,她用手掌抹了一下,厚厚的下巴油亮亮的。

           吕姬萍老公在豆腐厂上班,她自己做着移民服务的生意,看来生意做的不错,这么快就买了个宝马车,大家肃然起敬,开宝马的都是有钱人,在众人瞩目下,吕姬萍谈笑风生,如同水上行船,随意掀起一阵阵浪花,把众人溅得满脸都是,她觉得挺好玩、好潇洒。

           “车嘛就是个代步工具,无所谓。我现在也在看房,前段时间看过一个,5睡房的太小,想多看看。吕姬萍轻松地抿了一口茶水。

           吕姬萍的女儿进来后,撇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披萨:都吃饱了,不想再吃了。

         “这孩子,好歹吃一块,叔叔大老远买来的。谁还吃?

          看看没人应答,红云说:干脆待会儿你带走吧,我们家也没人吃,你女儿那么爱吃,还是你们拿走算了。

          只听见的一声,一个杯子掉在了地上,琼芳对她的小儿子呵斥道:叫你别再喝了偏不听,看,闯祸了不是?满脸通红。

          “算了,算了,别扎着就行……”

          正在播放的电视里出现了有关赖昌星的报道,是否引渡回国又勾起了大家的话题,

          “加拿大与中国没有引渡条约,即使判有罪了,也可以不回中国。

          “是啊,说他是在赌场洗钱被抓,如何证明他的钱存在问题?

          “有钱请个好律师,官司慢慢打……”

          “但听说他的钱花得差不多了。没钱只得回去。

          “两国之间有共同利益,中国施压,赖迟早要被弄回去。

           七嘴八舌,众说不一。这时有人一个提议请吕姬萍说一下,众人都停了下来。

           “咳咳吕姬萍润了一下嗓子,脸上呈现出法官座堂之表情:这不像中国,但也有诀窍。关键是看律师,律师的水平决定着案情最后的输赢!世上没有绝对会输或者赢的官司,就看律师的水准了,谁更高,谁就赢!这个我见得多了!

          一席话说得室内鸦雀无声,琼芳不无感慨地说:只是这名律师到哪去找啊?还有就是要多少钱才请得起?

          “这倒是说到了点子上!有些事情,不一定是在社会上有名望的律师就一定每个案子都行,还有真正的律师是看案件的价值,打下来有多大的社会效益?钱不是问题!吕姬萍侃侃而谈。

          这里办个小案子都要耗费一两年,赖昌星的这是个大案,又牽涉两个之间的交涉,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解决?

 

 

          夏季来临,到了午后,阳光很毒,这里紫外线辐射强,直接暴晒之下很容易变黑,吕姬萍顶着一副宽边帽子,眯着眼睛迎面遇到琼芳:正急的不行,车子被老公开走了,要去机场接人,不知你那个干妹妹今天在家吗?

          “她休病假在家,应该可以,我去叫她,正好我也去一下列市买点中餐的调料。去机场要经过列市,那里大型华人超市多,价格实惠。

          红云开着她那辆福特SUV过来,三人向机场方向驰去。

          当被问道身体状况时,红云答道:休息一会儿,好些了,她们的班机信息查了吗?几时到?” 

         “已经到达了,还要登陆、安检,估计怎么也得个把小时才能出来。吕姬萍用手把放在腿上的包拉链拉上。

         “这个包是挺别致的,这是啥LV?要一两百吧?坐在旁边的琼芳问道。

          “一两百?一两千还差不多!LV那会那么便宜?吕姬萍嘴角扬出一丝嗤笑。

         “哦,还是你们好啊!家里底子厚,我老公来自小县城,我们来时没带多少钱,完全靠自己打拼。看到吕姬萍又是宝马车又是LV名牌包,红云又买了个独立屋,琼芳原来的优越感有点失落。

         “其实我们才来时也没带什么钱,国内的房子也没卖,放着呗,回去有个落脚处。现在我老公也是先干着一份简单工作,我嘛有点重操旧业,办些移民和留学的服务,今后计划开个律师事务所,总之都不容易。

         “那萍姐,今天要接的就是你帮着办过来的人吧?

         “是啊,是我发小,她女儿留学的事情原来找国内的中介办,根本办不下来,我不到两个月就搞定了。

          “其实还是你俩好啊,我与我老公干的都是一般工作,虽然带点技术,不像你俩,都是高端的,赚得多!红云感叹道。

          “我老公能有今天,也是我父亲带出来的。才在这里上班时,很多事情还要问我父亲呢!

        “是吗?你父亲也是搞石油的?

          “他原来是西北石油公司的技术总监。琼芳脸上浮现出一片红晕,红云听她说过,父亲是总工,母亲是中学校长。

        汽车进入了机场大楼投下的巨大阴影中,顿时感觉凉快了,红云打开车窗,望着在遮棚下推着行李相继走过来的人,此时看见一个中年妇女向这边招手。

         “哎,团团———” 坐在后排的吕姬萍大声喊道。

          一位长着团圆脸的中年妇女领着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笑眯眯地向这边走过来。

         “就出来了啊,真快,等很久了吗?

         “不久,才出来不久,谢谢你们来接我们。团团尽管疲惫,仍然麻利地提起行李。小姑娘喊着阿姨,打着招呼。

          车里聊着这一路坐飞机的事,红云问:北京热吗?

         “在机场里,感觉不到太热……”

         “温哥华夏天就很舒服,我原以为冬天会很冷……” 吕姬萍打断了问话,突然话多起来,一路上她话语不断 ,其他人插话的机会都没有,终于回到了吕姬萍的住处。

         新来乍到,团团娘俩就住在吕姬萍家了。

         晚上红云一家去逛沃尔玛,要回家时儿子在后面座椅下发现了一手机用的小耳机,红云打电话问过琼芳后,估计很可能是团团掉下的,便顺便绕路去吕姬萍家。敲门不见回应后,见隔壁老付家灯亮着,听见吕姬萍的在里面的声音:你们休息吧,不过有时差,能晚点睡就晚点,这样才能倒时差。门打开了,正好与红云对个照面。

        “诶,你咋来了?我是说进屋坐吧,说着伸手要开自己家的门,脸上闪过一道尴尬。

        “哦,打你电话没人接,外出回家就绕你这来了,是这样,在车里发现这个,当时记得你那朋友在车上看了一下手机,说什么健康证的复印件,估计会是她掉的。红云发现自己也不太自然。

        “对,对,那是我的,我也纳闷咋不见了呢?在几个兜里找半天也没发现。站在吕姬萍身后的团团侧过身来说道。

         沈志川在车上没下来,他远远看着。这分明是吕姬萍把接来的人安排在隔壁那位业主在国内、托吕姬萍看管的房子里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沈志川问道:不知这吕姬萍把人安排进去,要不要问业主?这比写个租房证明动静要大吧?

         “管它呢,与我们何干,这是人家的事!红云有点气恼,沈志川不知又在哪里惹怒了红云?

          开学一段时间了,红云不时来琼芳家走动,还是习惯性地每次都捎带点蔬菜什么的,但吕姬萍见的比较少,琼芳与吕姬萍之间来往倒比较多,偶尔红云在学校附近的操场上也见到过吕姬萍,至于那个团团,后来只见过一次,是在教会,吕姬萍也在,团团好像并不想多说话,直到看见红云端着一大盘自家做的菜放在众人拼凑的餐桌上,才多说了几句,她现在已搬家了。红云把心里的不解说于沈志川听,不料俩人又是一通舌战。

         “你大老远去接她,她现在就这样对你?她没提才来时你开的车去接她的事,一句谢谢也没有?

        “那都过去多久了,当时人家说过了,这点事还用得着再提吗?红云又天然地恢复了那个捍卫的本性:昨天若说今天是晴天,但下雨了,她就会有气,一定会反驳——是太阳雨,昨天说得没错!

         “还有啊,我之前就怀疑过,吕姬萍说是从北京来的,这次她的发小也来了,问问到底是在北京啥地方?吕姬萍说话的口音一点都不带京腔啊!

         “真无聊,之前跟你说过,人家是大院子女……”

         秋季来临,雨水连绵,一天晚上那个团团出现在红云的房门前,让人大感意外!团团平静中压抑着一种激愤,红云暗暗吃惊。

        “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的电话,只知道你的房子,所以就找上门来了,有些事情一直蒙在鼓里,今天终于真相大白,所以就来了!团团说完,舒了一口气。

         团团到了不过两天,听了吕姬萍说的话,就心里结下了一个疙瘩:机场接人不是免费的!这是红云给她的最初印象。女儿上学,团团与一些陪读的家长一起,参加了一周由学校组织的小留学生家长课堂交流活动,有次讨论到来加拿大留学的好处时,说道与美国的比较,加拿大的费用要低很多,但团团提出加拿大比课堂上有人列举的美国费用要贵,引起一片哗然,最后她终于清楚了她女儿的费用竟高出学校标准的一倍 以上e

         “大家听到我说的费用都懵了,所有的人都说不对。我接着问了学校的招生部门,单子显示我的费用只是我付出的一半,之前所有的材料和钱都是通过吕姬萍的。团团好像都不愿相信这些是真的。

          有鉴于此,团团打电话想问问吕姬萍,不料她话还没说完,就招来了吕姬萍的一顿抢白,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她说我人来了,事情办完了,就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还不跟我说了,要跟在国内的我老公打电话,指责我的荒唐!看到这样,咱也是学过法律的,干脆来个彻底求证,别冤枉一个好人 ,所有的往来邮件都在,票据也在,我就按照她原来提供给我的收费单据,到源头去查,结果更是出乎意料!

          学校方已经验证了,而且学校确认每次学费都是一年一交。团团去了城里的太平洋移民服务公司,里面多是中国人雇员,他们拿出了原始单据,通通远低于团团手上从吕姬萍交来的收据数目。其他名目众多的诸如汽车加油费等等就不去查了,目前已支付的已有近二十万之多。

          “二十万,就办个留学?红云惊呼起来。

          “不,不,包括我们移民的案子。留学花了八万,移民花了十二万,现在她说我们的移民材料全都交上去了,只是等待就行了。

          “那也用不了那么多啊!而且也就是帮助提交材料,一、两万块了不得了!电话铃响了, 红云站起来走过去拿起了电话:喂,琼芳姐啊?没忙啥,那个团团在我这呐,嗨,没什么,聊聊天……” 红云又走回来,坐下。

           “现在我知道了,她也太狠了点,赚钱可以,总要有个合理赚法吧 团团接着说。

        “听说你们是发小,在北京一个大院长得的,她老公也是。

       “北京?我们不在北京啊!我们是在江南省长州啊。一个部队大院不假 ,父母一辈都是军队干部,多少年了知根知底,就像一家人似地,我与吕姬萍很熟,比她大两岁,他老公是二婚,当时移民的事,还是吕姬萍主动跟我们说的,我们这种从上辈接下来的关系,那还有什么不相信,所以就全权委托她办了。

        “是吗?她一直都在说她是从北京来的,原来有人说她是京城的大律师,后来又说她是检查院的,他老公是外科专家,她老公看起来还年轻,咋会是二婚?

         “她们从来都是在长州啊!她是在区里的一个派出所上班,户籍警,她老公原是一个县里医院的医生,大概是吕姬萍有办法把他老公户口弄到长州省会城市来,俩人最后走到一起了,这事当时闹得挺凶,那个女的还跑到我们院来吵闹过,闹得人尽皆知,说吕姬萍是小三上位……”

       “真没想到,那你这事咋办?红云觉得这人真不可貌相啊!

        “电话里我跟我老公粗略地说了一些,他说马上就要来,但不知咋搞的签证卡在哪个环节上了,正在努力。他说了想先与吕姬萍的老公谈谈,男人对男人,也许能心平气和地面对,找个妥善的解决办法。我的意思就是把多收的钱退给我们,该付的费用我们参照移民公司的标准付就是了,我们之前就说过的,她当时只是拍着胸脯说不要。对了,移民公司说最近也有人来问过吕姬萍在移民公司付过的费用情况,也是对不上,她给我的说是移民公司的账单,移民公司留底的根本不一样!

        “天呐,她胆子够大,这不是欺骗吗?电话又响起来,红云简单地说了两句就挂了。

        “又是琼芳吧?她倒是常跟吕姬萍在一起,说是要合伙做生意?

         “是她,问你还在吗?她老公赚钱够高,应该不致于要出来赚钱吧!红云觉得琼芳两个一大一小的孩子就够她忙活了,哪有什么时候去做生意!

         “我们这个女儿从小就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我们一直都很忙,我在教书,孩子她爸也是前两年下海干起了律师的行当,送孩子读书也是一起凑的钱,没想到会是这样,被几乎最亲近的朋友坑了!团团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条条憔悴的纹路。

        红云顿时心生共鸣,来到加拿大,异国他乡,十分不易,她动情地说:努力吧,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对了,你老公来时需要去机场接机,告诉我一声啊!她觉得这是她马上就能帮到的地方。

         红云没把这事对当天晚班回来的沈志川说,说出来又要颠覆自己从前夸过的一个人的正面形象,她还没有准备好如何自圆其说。在家病休这几天,除了与琼芳聊聊,也无其他事可做,没想到听见这类新闻,最可气的是帮别人去机场接人,倒被人说成是赚钱去了!见到琼芳,她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一顿埋怨之后,姐妹之间,又是无话不谈,有话好说了。

          “昨晚知道为啥团团来我那吗?说出来吓死你,吕姬萍真够狠!红云把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真的啊?团团不会夸张?其实我跟她接触也不多,她对我也是淡淡的。吕姬萍真有本事,可惜事情败露了!琼芳惊诧之余,有点惋惜。

        “应该不会夸张,你想吕姬萍一下子就买了个宝马,她俩口子也没干什么了不得的工作,咋会出手那么大?另外她这叫本事?太损了 吧?”          

        琼芳手机响了,是吕姬萍打来的,琼芳说着电话,问红云:吕姬萍在星巴克喝咖啡呢,叫咱俩过去。” 

        过去聊会也无妨,红云倒想重新看看这位女煞星,昨晚通过另一个人的揭露,现在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展现?

        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的吕姬萍坐在店外的桌椅上张望着,像是有点不安。

        “哟,今天精神啊!这么漂亮!琼芳打着招呼,发现吕姬萍眼圈乌黑,但嘴唇红的让人想到贪婪。

         “吕大律师,这段时间很忙吧?看起来有点操劳啊!红云调侃道。   

         “还好,还好。昨晚多喝了点咖啡,没睡好。最近有点烦恼。吕姬萍的这种低沉,红云第一次接触到,感到有点陌生。

        “是不是昨晚我的电话太晚了,打扰了你睡觉了?琼芳问。

        “没有,没有,这段时间可能有点热,睡眠质量不好,感到不舒服……”

        聊了一通养生后,吕姬萍道出了她最近的烦恼:都说好心就有好报,但也未必,比如我的那位发小团团,我好心好意把她女儿办过来留学,不料人家反而恩将仇报,说我多收她的钱了……” 吕姬萍愤愤地说了她的故事,原来她纯粹是帮助别人,每一笔钱都有单据,她完全问心无愧。

         “团团虽然与你们只有数面之缘,这个人你们不了解,看人不光要看她说什么,更要看她做了什么。她一来我跑上跑下,一切都帮她安排的好好的,你们说这人心啊,真不知说什么好!吕姬萍气的脸发青。

         听了这么多,琼芳看看红云,分明是错怪了吕姬萍的神色:是啊,我也觉得团团这人不怎么样,对人冷淡,有些事情还是多听听为好。

        “她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比较傲慢,她也就是个老师,没什么了不起,老公是个破律师,之前也是个老师。红云,她最近找过你吗?吕姬萍像知道似地看着红云。

        如果说之前听了团团的话还可以说是一面之辞的话,现在从反面更加证实了团团说辞的真实性。红云觉得可笑,但不是自己的事,她不想揭穿,红云若有所思地说:昨晚来过,是路过,她老公要来,问问我那不能帮忙去接,还聊了些孩子读书的事……”

        “是吗,她老公要来,怕还早着呢!说着,吕姬萍到店内去了,琼芳对红云说:看来,那个团团说的也不见的是真的,再说我们与姬萍都是朋友,与那个团团只不过见过几面,管她什么团团不团团。

          吕姬萍端着三碟小蛋糕过来,给琼芳和红云一人一碟:这个团团啊,不是个善茬,还记得当时从机场接她们回来的路上,她提过一个健康证的事情吗?她女儿是结核病菌携带者,所以她不能提供原件,只有一个复印件在手机里面。这些你们当时都是听到过的。

          老天!结核病菌?当时谁说过,红云一脸惊愕地看着琼芳:这个倒没听见,会是这样吗?真可怕!” 

         “我也是没法说啊,毕竟是我把她女儿办过来的,这事要是让学校知道了,肯定不好,但作为局外人去提醒一下也是应该的,保护大家的安全嘛,该吃药的吃药,我没法管这事。吕姬萍一脸的正义和担心。

        是想鼓动别人去检举?够阴!

        事情到后来发展的越来越严重了,进入了打官司阶段,消息在社区里流传开来。

         团圆的老公在办签证时被要求提供额外的体检报告,须到北京指定的体检处进行检查。在签证时,签证官一再询问他的家族成员有无结核病史,包括现在的子女。拿到签证到达加拿大后,他单独想约见吕姬萍的老公,却遭到拒绝。学校又约见了团团夫妇,再三询问有关结核病的真实情况,更有甚者,一天警察还到学校找团团女儿落实是否在别人的车上做过涂鸦,经过多方调查,最后以查无实据而终结。团团夫妇终于决定提交法庭,控告吕姬萍诈骗、伪造证件和诬陷罪。

        “本来我们只是想找到他们,把事情说清楚,钱的问题可以慢慢还,实在还不了也无妨,结果吕姬萍反而错上加恶,不但在我老公签证时向领事馆瞎说,还向学校诬告,向警察撒谎,这整到我女儿身上了,我只好跟她上庭了!团团已经平静下来了,她听说了之前也有人受不了这等折腾,最后抽身而退,息事宁人,她却不想就此打住,她决定奉陪到底,这样做不为别的,只求一个公正。

       一年多以后,法庭宣判被告吕姬萍有罪,赔偿原告20万。案件在当地的报纸上还进行了报道。

        “真的不可思议,她骗没骗人难道自己不清楚,好意思上庭对簿公堂?她真以为是在中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沈志川在聊到吕姬萍时说道。他认为吕过去是在警察行业里工作的,敢逆势而为说明那里的环境就是这样。

         “别把个人的脏水泼到河流里去就说整个河流都是脏的好不好?河水是清澈的,只是个别人盆里的水被弄脏了,你这种人,就是反动!是阴险可恶的敌对分子!红云义愤填膺,呼地站了起来,但眼睛眨巴眨巴着,被对面射入的光线照的晃眼,她骂道:哪来的阳光,对面不是阴面吗?

           “也许是阳光倒影吧?沈志川顺口一说,突然自己也懵懂了,他都不知自己说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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