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姜和小姜（六）

 

老姜一把扯下面膜。

 

行啊你老妹儿，看不出你还有这才能！——必须说脸皮厚也是种才能哈！你姐要你这颜值，估计被人看一眼都得感到抱歉，更别说主动要求人家，就算人主动提出来也不好意思接受哇！所以我就说嘛，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必定再给你开一扇窗，人丑不要紧，脸皮厚自能所向披靡！——不过姐劝你这本事只在老外面前使，他们是美盲，看你跟看我没区别，不定还觉得你更美，因为比起你姐这窈窕淑女，你胸大屁股大么！但国男就不一样了，猴儿精猴儿精，不见兔子不撒鹰，就你这色相，估计倒贴都没人理，再丑加脸皮厚就等于至贱无敌了！

 

小姜听她姐这一番调侃，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斗争了片刻，这两种表情就在她脸上形成动态平衡。

 

姐，要不是你一直对我很好，就你这尖酸刻薄劲儿，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我亲姐！

 

铁定不是你亲姐！其实我一直怀疑我是咱爹妈抱养的，因为放眼全家，我这颜值已经不能用基因突变来解释了！

 

小姜扑哧一声笑出来。

 

老姜继续伺候自己的脸。接着说，你的艳遇之旅！

 

然后我们就在约定的日子出发了，卢卡来公寓接的我，他开辆黑色奔驰，这还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坐奔驰呢！里面真豪气啊，真舒适啊，还放着小提琴曲，我也不大懂，就觉得特缠绵悱恻，车里的气氛浪漫极了！我不时偷看一眼卢卡，他目不斜视地开着车，鼻梁很高，眼窝很深，虽然人比较瘦削，但胸肌特发达，坐得特笔直。实话说，当时我就沦陷了。我就想啊，这么老成持重的男人，心眼儿这么善良，还有这么好的职业，他老婆疯了啊还去外遇！换我绝对死心塌地一辈子！

 

老姜翻个白眼儿。人死心塌地有时只因别无选择。话说，他当时要是扑倒你你是不是秒从？

 

小姜脸微微一红，沉默片刻，老老实实吐出一个“嗯”字。内什么，我确实幻想了一路，想着，我们之间会不会发生点儿啥，哪怕牵个手也好啊。但我也只是想想，知道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那么好，就算老婆跑了，想嫁他的女的也肯定排成一长溜，我有啥资本能被他爱上啊？

 

那可不一定。老姜插嘴。古往今来，丑女配帅哥的例子海了去了，你既不空前也不会绝后。狗屎运来了最忌讳傻站着琢磨自己配不配，而是要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一头撞到狗屎运怀里去懂不？

 

这个没法儿大胆吧？我总不能初来乍到就投怀送抱！

 

老姜撩撩头发，神色妩媚。那是你没用！换作你姐我，哼哼。跟你说吧老妹，女人颜值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风——情——懂不？风情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转眼吞没你。在寂寞里，你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想我到无法呼吸……就这意思，你自己悟吧！当然你底子实在不咋地，一不小心就有丑人多作怪的嫌疑，所以师傅领进门，你自个儿拿捏，别恶心着人家就行。——你接着说。

 

那天我们玩儿得贼尽兴。卢卡带我跑了好多地方，还请我吃饭，本来我要请他来着，他说我是学生，不能让我花钱。他还给我买饮料，买点心。我那个感动啊！姐你能想象吧，一个高龄丑小鸭剩女，国男都不带正眼看我一眼的，这么优秀的男子却对我这么关怀备至，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

 

老姜扫妹子一眼。银河系不够，必须是宇宙！

 

好吧宇宙。然后，夕阳西下时候，在最后一个景点，我跟他说，能不能跟你合张影，留个念啊？他答应了，腰板挺直地站在我身边，我就偷偷往他身边蹭了蹭，感觉到了他的体温和肌肉的力度，还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的气息。当时心跳得不行，我都怕我管不住自己，一头扑进他怀里，还好我没有。我就看着他，特真诚地对他说，谢你花一天时间陪我，我知道我不是美女，甚至很丑，而你却一点儿不嫌弃，对我那么照顾，你真是个……

 

等等等等！老姜杏眼圆睁地大叫。你说什么？你跟他说你很丑？你二不二傻不傻啊！知道你没颜值也没脑子，但没想到你没脑子到这种地步！有跟人坦白说自己丑的么？特别跟老外这种睁眼瞎？装美女还来不及，你倒好，自爆己短，愚不可及！活该剩一辈子！

 

小姜无奈地叹口气。姐，我就这德性，不会装，在喜欢的人面前尤其不会装，你又不是不知道。

 

然后呢？他说啥？

 

他眼睛亮亮的，一天都没怎么笑的他忽然笑了，露出两排白牙。我觉得当时他的眼神还特别温柔。他说，你怎么会这么说自己，你不丑，而且挺美的。

 

看看看，你姐说什么来着？老外全是睁眼儿瞎！

 

我觉得这就是句善意的谎言吧？虽然有时老中觉得丑的老外觉得美，但在我身上我觉得老中老外不难达成统一。这点儿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后来我知道他老婆就是美女，可能因为这个他不那么看重容貌吧？但不管怎么说，我特感动。我对他说谢谢你，这一天会让我终生难忘的。他说他也要谢谢我，让他以全新的视角去审视自己的国家，并且和我在一起他很快乐，很放松，他很喜欢我的笑容。

 

哈，这就是传说中的王八瞅绿豆了！老姜眨眨眼。然后呢？你没趁机再约？

 

临投奔你前又约了一回，请他来住处吃饺子，算是表示感谢。小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