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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安原创——《大劫持》第十八章戈地挑战亨特堡

(2017-04-18 05:16:09) 下一个
18,戈地挑战亨特堡
 
安妮一行回来了,但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这第三个人是戈地——他自我介绍时讲的就是这个名字:戈地。
     
    按亨特估计,安妮姐弟还要耽搁一段长时间才能进入美国。但是在戈地的帮助下,赴美签证很快就办好了,是一个实力雄厚的大公司发出的邀请函。
     
    戈地是谁?看他的身形可以认定是个军人。瘦长结实,脸上皮肉紧蹦着,咬肌凸起明显,面颊少肉颧骨突出。眼窝凹陷眉毛深重,眼睛明亮有神。
戈地送安妮、安格来到亨特堡门前就止步了。他简短地与亨特和我打了个招呼,完全没有寒暄,与亨特说了几句英语即匆匆离去。
“他约定三天后来亨特堡。”亨特告诉我们。
 
我意识到这就是那个帮助安格和我们的神秘人物。安妮说不清这个人是怎么找到他们的。亨特也无法理解这样的怪事——我们在欧洲的行踪居然完全暴露在这个人的视线中。这个事实让人有一种冷飕飕的感觉。
 
三天后戈地准时赴约。
他一身合体的休闲装整洁而利落。这身打扮普普通通,但很清爽。他的面孔难以断定年龄。皮肤粗糙但不苍老,是呈久晒阳光的褐色。因为肌肉不丰满,那种硬硬的凹凸感更强烈些。咬肌尤其显著,可是他并没有咬牙——正因为这个特点,造成神情严肃,有点凶凶的味道。
 
他与亨特握手,又和我握手。他的手很大,骨节突出,掌上的肉像硬木板。握手的抖动瞬间可以感到很异样的力量。戈地面无表情,眼睛冷冷地闪着光,没有敌意,也看不出友善,像个机器人那样缺少热度。
 
戈地要求只与亨特和我交谈。在场的安妮有点尴尬,她离开时瞪了一眼这个怪人。
戈地神情冷漠,言语非常直率。
“我叫戈地。这个名字是父亲给起的。他是个军人,打过一辈子仗。到了我这一代,他希望不再打仗,所以希望铸剑为犁,就起了这么个名字。”戈地安静地一字一句地讲,说的是中文。他显然知道亨特懂汉语。戈地的这番开场白不在意料中,但有人情味,比他的外像温柔些。
 
“我没有尊父亲的旨意,仍然作了军人,但不是在军队里。”
接下去他沉默了,似乎在等待我们发问。我们也沉默着。不知为什么,这个戈地带来的气氛熏染着我们,没有人想插嘴,好象沉默就是在发问。虽然周围有许多美妙的艺术品展示着,而且是些热情洋溢的作品,却完全无法冲淡这个怪人带来的冷漠气氛。他感觉到我们不会发问,就继续说下去。
 
“我是军人,现在负有使命,来这里取一样东西——一个硬盘,是丁留下的。”他沉吟片刻。“这件东西属于我的委托人,请原谅我现在不能讲是谁。“
 
戈地讲出这样的话让我非常吃惊。他神秘地帮助了安格,还及时地为我们击退歹徒,应当是朋友才对。可是现在,居然成了大鳄的使者,竟来索取硬盘!
 
亨特却不像我这样惊讶。他非常平静地看着戈地。“确实有这样一件东西。但是,怎么证明它的所有权是你的委托人的?”
“无法证明,现在无法证明。”
“那就等到可以证明的时候你来取。”
 
“问题就在这里,这是个很矛盾的事。硬盘内有我委托人的信息,可以证实硬盘的主人是我的委托人。但硬盘里又有委托人的机密不可泄露,所以无法做到先证实所有权再索回。”
 
“那怎么解决呢?你认为该怎么办?”亨特问。
“可以谈个——交易,有价索取。”这个军人说到‘交易’这个词,似乎有点犹豫,好象对它挺陌生。
“我想,你一定知道,在美国私有财产无法证实所有权,就无权索取。那种交易是违法的。”
 
“这一点我早考虑到了。”戈地眼神有些忧郁,有点不大情愿的味道。“但是,凡事有例外。”
“我不懂。”亨特摇摇头。
“在这个世界上,索取不都是合法的,这是事实。而且不合法的索取好象更多些。”
“这是个社会学问题,深入下去还是个政治经济学课题。”
 
“我不是来做学术探讨的。”
“你可以讲具体的办法。”
“人们常常用战争解决利益争端。我虽然是个军人,但并不喜欢战争。如果这个争执无法妥善解决,诉诸于局部战争无法避免。我想,你能理解我所说的‘战争’的含义。”
 
亨特点点头。采用战争这个词是言重了。戈地讲这句话时用的是流利的英语。在英语里WAR这个单词的含义要广泛些,除了战争它还有争斗的意思。
 
“我想,这该不是一种恐吓吧。”亨特微笑着问到。
“不,不是。我讨厌阴谋。”戈地皱着眉说。
讨厌阴谋的戈地走了,没有多余的话。他沉默地离去,走时四下看看,好象挺欣赏周围的环境。这象是下了战书,亨特接了战书。亨特堡开始面临华之后的又一场战争——或者称争斗。
 
当天午夜,‘命运’乐曲旋律叫醒了我和亨特。我们聚在监控室,安妮也来了。打开监控荧幕时大家都感到惊讶:有些荧幕上无图象,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亨特回放录象发现,仅仅几分钟前某些监控摄相头被一种白色光束损毁了。大门到大过道一段的摄相头基本都遭到破坏。但是,监控系统是声相分离的,我们还可以听到那里传来的声音——爆裂声。
 
亨特带我赶到位于中层楼的第二监控室。亨特爷爷早有预见。他定下一个规矩,一切重要设施都要有备份。连接到这里的众多摄相头都隐在第一套旁边。第一套损坏,第二套完好无损。在这里我们发现,大过道没有人,但有遭破坏的情景。过道尽头靠近三扇门的地方,一个网片破了个大洞,足可以钻过人去。三扇门中的一扇已被破坏。这一切说明有人已经进入大厦内。再看下去,在二层楼走廊发现有不速之客的身影。他似乎是被困在那里了,好象他在抱着一个真人大小的雕塑,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亨特摇摇头。他把摄相头追踪到那个地方放大,并且打开热敏仪查看。
“这不是他,”亨特说“只是他的外衣。”
 
好古怪的一件外衣,有头还有厚实的身体撑起这衣服。
“这就是他高明之处。一件外衣弄得象个真人。”亨特不停地摇头。“他已经顺利地通过了几道关口,现在不知去向。”
 
事实上,亨特担心的不是戈地会怎样行动,而是戈地会遭遇到什么伤害,我看出了这一点。我也多少有同样的担忧。原因是,在权衡利弊之后,我们已经把防御系统调到了D级——严厉级别。戈地如果真是个不知深浅的家伙,受伤将是必然的结果。不知为什么,我们都不希望出现这种事。也许是因为他救过安格还帮过我们?可是,为防患于未然又不得不如此严厉。
 
亨特在扬声器里播出了这样一句话:“戈地,如果你需要帮助,请随时呼叫。”
这简直不是什么‘争斗’了,更象一场竞技。甚至象个少年的游戏那样充满关切。不知道戈地会怎么想。我以为,他会觉得这是调侃,嘲讽他象个孩子那样需要救助。如果是这样,效果倒也不差,会令人猜不透这里主人的心思。我真希望不要过早地把亨特的‘善’暴露给戈地这个强人。
 
亨特播放了音乐,好象在为戈地的行动做情景伴奏。这个乐曲选得极好,很深沉很浑厚,没有铿锵作势的高亢轰鸣,总是适当地进入自然的高潮,又慢慢转入温柔诙谐的慢板。纤细的时候乐声舒缓,有细腻的双簧管或小提琴的绵长抒情,浓重时隆隆的鼓乐是渐渐扬起的,衬托着弦乐的低音,形成厚重又压抑的混声。这些绵绵不断的抑扬顿挫分明是在叙事 ——叙述一个感人的故事。不知道戈地听了这个乐曲会有什么感想。戈地未必对音乐不敏感。在这温柔与深沉往复的乐音轰炸中,他能意识到自己正扮演的角色吗?抑或让他感到这件原本极严肃的事,变得玩笑似的不合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我们不了解这个陌生人。
 
我觉得戈地的失踪也暴露了亨特堡防护系统的弱点。戈地肯定使用了某些电子设备使追踪仪器紊乱失灵。但看上去亨特并不为此担忧。亨特堡的防卫是立体的,也是穿越时空的杰作——亨特爷爷和古德曼老人总结了前人的经验,采用了千年历史中从原始到现代的各种机巧构思来完善这里的设置。仅仅用现代科技反制这里的保安系统不会奏效。
 
监控摄相头很快修好了,是杰克森和安格两人完成的。其实并不复杂,换上新的就行了。心灵手巧的安格干得很好,他的硬件维修技能立即得以施展。他为自己能在这关键时刻派上用场感到欢欣鼓舞。但是,当见到监控荧幕上出现的是戈地时,他突然变得沉闷——救过他的人怎么一下子变成了个入侵者,令他大惑不解。在两套监控都完好时,戈地又清楚地暴露在监控之下。
 
戈地是个很顽强的家伙。他不理会任何干扰,一味地逐屋搜寻,克服着一个又一个的困难。他与亨特之间好象有个默契——他可以这样搜寻,亨特并不干扰。似乎他争斗的对象不是人而是亨特堡的种种防卫措施。
 
亨特终于忍不住了,他把防御级别调降了一级,这个级别只会给闯入者轻伤害。亨特还为戈地安排了这样一种方式:戈地可以推开任何一扇门,但那个门只开启到比人头稍窄的程度。这有个名称,叫‘软阻挡’。即,闯入者不必硬性破门,但又不能顺利进入。要费很大力气去推抗撞才可以勉强进入,而且还常常在通过门时被夹住。这样,戈地可以逐屋搜索,但费时费力之极。
 
亨特有意留给戈地一个空间,让他随意去做什么。这个办法有点象我举着画和黑人摔交的招数。我对亨特这样讲,他笑了,点点头默认。现在的对抗已经具有一些竞赛性质,亨特准确地把戈地定位在这个争斗级别上,目的是想进一步了解这个人。也让他进一步了解我们,了解亨特堡,甚至了解亨特爷爷的理念。对付这个难以鉴定好坏的人,这是聪明的办法,只有这样才心安理得。
 
过去了12小时,到中午时分,戈地呼叫了。但不是求救,而是要求指点方位——他要知道在哪里和我们见面。
戈地的形象有点狼狈,但仍然一副神稳气定模样。 他衣履不整,肯定被门夹过,脸上有挫伤。
 
“请坐。”亨特指给他一把舒适的安乐椅。
戈地坐下来。这时门开了,贞尼婶婶端着一个大盘子走进来,后面跟着杰克森端着个锅。他们带来了一股诱人的香气。盘中的食物在桌上铺开后,香味更浓了。戈地看看贞尼婶婶,眼光显出一点温和。戈地一定是饿了。 我和亨特动手拿起刀叉时,他也做同样的动作。他没有谢意,没有看我们一眼,就开始品尝饭菜。好象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都在不言中——中午了,准时开饭!
 
喝咖啡时,戈地掏出了十美元一张纸币,放在茶几上,还用玻璃烟碟很仔细地压在上面。我们很感兴趣地观察着他的这些动作。他却完全不理会,一副我行我素的神情。
 
“这样查下去好象很难有收获。”亨特说。
戈地抬眼瞄了一下亨特。“是的,对我要找的东西来说是这样。可是我有了新的兴趣——我想做一些考察,见识一下亨特老人的智慧。”
“你对亨特老人了解多少?”亨特问。
“不多。我在瑞士读过一本‘罗马怪谭’。这本书是你爷爷的晚期作品。我觉得它既是历史著作又是散文作品。我很喜欢。”
 
我没有料到,这个军人还有读散文的雅兴。
“是为了完成你的任务做准备吗?”我问。
“不完全是。”他犹豫了一下。“我的委托人倒是向我介绍过亨特堡和亨特老人。”
 
言外之意是,他那时就有了兴趣。这个信息暴露了我们的对手对亨特堡做过研究。
他提了个问题。“亨特老人是否说过,他为亨特堡设置了多少种防卫手段?”他指的当然是亨特堡的防卫设施的种类数量。这应当是个秘密,但亨特毫不犹豫地回答:“爷爷给它起了个名字,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风情万种’。风的意思是变换不定,情是指情景应变。万种就是一万种。就是说,变换不定的情景应变有一万种。”
 
戈地耸了耸眉毛。我以前听亨特讲起‘风情万种’时也十分惊讶。
这里说万种,当然是指无已数计的意思。但久久之后,我惊讶地发现了‘万种’之说的深邃内涵,那是后话。
 
    这之后沉寂了几分钟。大家喝茶喝咖啡。我发现戈地对咖啡的需求很迫切,他自己从咖啡壶里斟咖啡,一杯接一杯,而且都是黑咖啡,不加糖也不加奶。
 
戈地又要出发了。临行前他说:“我想继续查下去。”他的语气有了商量的味道,不再是那种冷冷的挑战口吻。
“当然。只希望不再弄坏什么,包括你自己。”亨特用手指指他的额角,那里有擦伤,还渗着血渍。
 
      看上去戈地是个华人,有点象中国西北少数民族。但他的英语流利,语音纯正,悠游欧美顺畅自如,说明他有西方生活经历。他自称军人,但又说不在军队里。这些混乱信息难以联系起来形成个完整概念。他是个谜。
 
这个谜样的人在以上十二小时里的遭遇是很有意思的,象一连串故事,而不是什么凶险的争斗。除去开始的那段时间,戈地在二层楼侵入每个房间的录象都很清晰。亨特想研究一下,我们就把它重放了一遍。
 
戈地费力地推开了第一个门,与门扉搏斗了一阵才勉强进入。这是个大房间,黑洞洞的,只有从窗帘边透进微弱的光。戈地打开手电筒,来到一个壁柜前。他去拨弄柜子的玻璃门。突然,闪出一道极亮的光,在这光的突袭中,戈地暂短失明。他紧闭双眼后退一步,手捂着眼,一分钟没有动弹。这个时候,全房间都亮了。从荧幕上看,他慢慢睁开眼苦笑了一下。这个军人此时肯定在想,他的敌人不是人,目前就是他周围的环境——处处都隐藏着袭击。
 
当然,这间屋子里没有他要找的东西。他抬头看看,墙上有一幅大画,画面上有个女人面孔,那双美丽的眼睛盯着观赏画的人。戈地由原路退出,开门时又费了很大力气。他继续走下去,来到下一个门,同样重复了开门的程序。这个房间里一样昏暗,窗边也有一线光射进来。戈地打开电筒,发现和前一间屋的布置很相似,同样的位置也有个壁柜。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先掏出一副墨镜戴上,之后才去动柜门。当手触到玻璃门时,同样闪烁出一样的强光,屋子里也一下亮了起来。
 
戈地惊讶了。他环顾四周,这壁柜,还有那墙上美丽的大眼睛和前一间屋完全一样。他四下走动查看,站在屋子中央思索。现在他陷入了一种混乱——这第二间屋为什么和第一间完全一样?是自己糊涂了,又返回了第一间?不可能,刚才明明是走出去,在走廊里行走了好一段距离,才摸到第二个门。这时他看到,这间大屋有两扇通走廊的门,似乎恍然大悟。
 
戈地猛地返身走向屋门,拧门把手想出去。可是把手纹丝不动——门被锁死了。出现这种怪事,真象是有个隐身人跟在他身后面捣鬼。
 
处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不是恐惧就是恼怒。戈地反而冷静了。他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安安静静地思忖起来。一分钟后,他站起来仔细勘察房间的每个角落,研究窗子的结构,敲遍每一面墙。最后目光停留在柜子上。他上上下下查看,在底部脚爪处发现了电线。他扯出电线,从身上掏出一把小钳子剪断电线,再剥去部分线皮,露出了铜丝。他把两根铜丝虚搭一下,迸出了火花。屋里的灯全灭了,门把手处也‘咔哒’响了一声。门可以开了。
 
可以看出,这个人很聪明,而且冷静得异乎寻常。更为奇怪的是他居然了解亨特老人的逆向设计思想——把电控的锁闭机构设计为断电即解锁——这是典型的人性化设计理念。我曾经对此很不理解,与亨特讨论过,亨特告诉我实际上既有断电解锁又有断电不解锁两种安排。戈地坦然地利用了这一点解脱困境,让我有了些新的感触——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缺少亨特和戈地的洞察力。
 
他走出房间来到走廊,在这两扇门之间用脚步测量。两门之间仅十步,而他先前走这段路绝不止十步。他趴到地上观察走廊的边缘。走廊地面上是薄地毯,地毯边沿很粗糙。戈地用手去掀那个边,立刻缩回手。因为他被刺痛了,那个边沿都是细细短短的刺,用肉眼几乎难以辨别。
 
戈地开始有些明白了——这地面是会移动的。就是说,他先前走在上面,觉得走出了一段不短的距离,而实际上只走了十步之遥。这移动的地面抵消了部分步伐。但是现在它没有动,也看不出任何机关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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