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仇 第 八 集 传 奇 “归 队”

 

                    第  八  集    传 奇 “归 队”

                               一

自血洗医大，“联司”便把死了去北京的各个路口，严防“医大造总“上京告状。

崔德彪等人乘夜间驾驶学校的吉普车绕道东行，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走出七八十里路，进入红星公社，就被一群农民堵住了。司机老韩，是残废军人，在抗美援朝中荣立二等功，一条腿，性情暴烈，本名韩胞，同学们因称他“单腿韩豹，“。他对农民围攻医大很气愤，今见前面黑压压的人挡在路中间，便”‘嘟嘟嘟——“鸣着笛，对崔德彪说：”我看他们怕死不怕死！““加大油门，猛冲过去。哪知那些人挤拥一团，见车直冲过去，一片嚎叫，惊慌欲躲，你推我挤，先自倒了一地。虽然老韩急刹车并向右面路边拐，也已经轧倒十几个人，惨厉哀号声、哭叫声惊心动魄。车停在血泊中，人们全发疯了，叫骂着潮涌上去，将车推翻，滚进路边沟中。他们把已摔昏的四人从车中拖出，浑头盖脑乱打。老韩被打的动弹不得，吼骂道：”狗日的，老子没死在美国鬼子手里，倒跌在你们这群野种手里！“这更激恼了那些人，乱棒齐加，砖石猛砸，当场把这朝鲜战场上的战斗英雄活活打死，连他那吉普车也砸了个稀巴烂。

崔德彪和两个同伴被打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方像死猪一样被拖走，鲜血涂了一路。

 

                          二

惨案发生的第二天，全县举行了盛大的声讨大会。会场就在大会堂前的广场，主席台就设在巍峨大会堂的宽广前廊下，其上高悬巨大横幅，上书“愤怒声讨制造三。一零惨案的罪魁祸首“。台上一列坐着县委、县人委的衮衮大员，台下横列三辆卡车，上装三具白木棺材。人山人海，群情激奋，此起彼伏的口号声震天动地：

“强烈要求严惩暴徒！血债要用血偿还！”

“揪出血案幕后策划者，砸烂罪魁祸首的狗头！“

“工农兵大团结，横扫一切害人虫！

    、、、、、、、、

崔德彪等三人胸前挂着杀人犯大牌子，在武警扭押下并排跪在台前沿，受千人指万人骂。那些受害的家属一个个血泪的控诉，更是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说成青面獠牙的魔鬼，如何开着车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如何残暴地把人撞死轧伤，死伤人成堆，竟个是血流成河，惨绝人寰、亘古未有的凶惨事件，直把台下听众激恼得狂呼乱骂，山呼“拉出他们枪毙了！“以至一伙毛头小子呐喊着：”揍死这几个狼崽子！“挤拥着往台上冲。

“社员同志们，千万不能冲动！尤华伸开双臂拦住他们，不阴不阳说，“他们无法无天，你们也无法无天？他们犯法，理应受到法律制裁；你们把他们打死，也要受法律制裁！”

“他们造反派就是无法无天，开车随意轧死人，就该偿命！”更多的人气不忿，蜂拥着往上挤，警卫的解放军战士看秩序大乱，全跑到台前，排成长长一列，挡住骚乱的群众。

尤华站在台上高呼：“各公社民兵营，要整理好自己的队伍，准备游行了！”

 

                         三

医大“造总”获悉崔德彪一行遭到截击，司机韩胞被打死，车被砸，崔德彪三人性命堪忧，为声援三人，刹刹“联司”的嚣张气焰，也组织了规模盛大的示威游行。前面是一台大吊车。高高长臂上悬着两幅长联：上联为“前时行血洗五位烈士血仇未报目难瞑”，下联是“今日阻上诉四人死伤冤恨未伸气难消”。后面是五辆灵车，两旁有手执长矛、大刀全副武装的武攻队护卫。灵车后便是浩浩荡荡的游行大军，最前头的是高挑“红卫医大革命造反兵团”巨大横幅的男女学生，成四列纵队，严整势壮，足有一里长，雄赳赳气昂昂，一路高呼：“革命无罪，造反有理！”‘三。一0事件‘是又一次反革命暴行，坚决为死难的韩胞同志伸冤！强烈要求公检法释放崔德彪等人！“、、、、、、”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的雄壮歌声也不绝于耳。

其后是钢铁厂万人大军，队前平板大车上竖着钢铁牌楼，打出的横幅是“誓死同医大造反兵团战斗在一起“，右竖联”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讲温良恭俭“，左竖联”斗争正是生死考验，要铁拳与刀剑“，队伍中全头戴柳条冒，手举钢金打造的长柄刀枪，横眉竖眼，杀气腾腾。再后面便是电机厂、棉织厂、锅炉厂、五金厂等厂矿工人造反队伍，络绎不绝，塞满西城各大马路；口号声震天动地，可谓是”风雷动，八方摇撼“。

其时，“联司“召开的声讨大会也已结束，以，各公社民兵营为单位，排满了东半城的通衢大道，行将载棺游行。众志成城，同仇敌忾，誓要讨还血债。队前宣传车的高音喇叭不停广播，尤华倚车栏坐在广播员后面，对身旁的几人慷慨激昂道：”韩胞、崔德彪等人都是‘医大造总’中的坏头头，他们制造‘三。一0惨案’别有企图，就是要制造动乱，乘机颠覆无常阶级专政。我代表县委表态，坚决支持你们的革命行动，同‘联司’始终战斗在一起。“高音喇叭也声声高呼：

”愤怒声讨‘造总’的滔天罪行！“

“强烈要求，严惩‘造总’中反革命暴徒！“

“坚决支持尤华同志勇敢站出来闹革命！“

一路广播，激励大队人马浩荡挺进。沿街的店铺全都关门停业。门前台阶上站满了观众。游行到十字大街路口，与“造总‘的游行队伍相遇，一时隔马路形成了对峙，先对呼口号，继相互对骂，各不相让，恶气冲天，眼见各方都在聚集力量，马上要洒热血、抛头颅展开厮杀了，突然，一营驻军全副武装跑步进入南北大道，横在两派中间，挺身锋刃端，大义凛然，岿然不动，雄壮地齐呼：“要文斗，不要武斗！要文斗，不要武斗！”“”工农商学兵，联合闹革命！“，还高唱”东方红，太阳升、、、、、、。“”我是工农子弟兵、、、、、、、、。“等歌曲。

两派终不敢冲击解放军，又都不甘心撤退，一时双方虎视眈眈，僵持在那里。

 

                              四

“联司“的宣传车不住造谣、诽谤，编造”医大造反派“诸多绯闻，诬蔑学生借革命之名、行淫乱之实，那高音喇叭蛊惑的群众到处乱骂。这很激起一些人的义愤，开大吊车的师傅就不住骂：“放狗臭屁！说话总得讲点良心，栽赃人也叫革命！”他把吊车的长臂调整到最大限度。出人意外隔马路一下钩住那宣传车前面横挡杆，把整个车吊起来了，车上的广播员、头头脑脑们惊愕中纷纷跳车逃命，唯独尤华体胖臃肿不敢下跳，趴在车厢里死命扒住车栏，随车被吊了过去。

 

                               五

医大校园里贴满了尤华的《坚决支‘医大革命造反总司“一切革命行动的严正声明》和“热烈欢迎尤华勇敢归队”的大幅标语。

冯光渊、于莲、尤卫东陪着尤华到病房看望尤茜。进门，于莲就兴高采烈说：“尤伯父传奇归来了！”

尤茜面色苍白、病恹恹躺在母亲欧阳梅身边，依然气哼哼道：“投机罢了，什么‘传奇’！“转身面向里了。

尤华有些尴尬，弓身陪着笑脸，低声下气说：“茜儿，你就这样记恨我？那场不愉快的事就让它化为乌有吧！“他做出一副伤心欲泪的样子，沉痛道，”难道我就不为张林被整死痛心？他毕竟是我的干儿子啊！可我有啥办法！我也是朝夕不保呀！这顶乌纱帽，现在是只恶水缸，什么罪名、坏事，都要推到我头上。那《死亡的报告》就是加到我头上的罪证，你还不明白吗，茜儿？“

于莲也帮腔说：“是呀，尤茜，伯父蒙冤的事多了。像这次伯父能挣脱‘联司’的毒手，勇敢归来，是何等的坚强，可有人怀疑是做戏，甚至说是偷生怕死，不敢往下跳，有意要給抹黑！”

“传奇就是传奇，谁能歪曲得了！“冯光渊看着于莲微笑道，“像救你爸那宗传奇，不是也有人怀疑造假？

“是非在人一张嘴，管他呢！”尤华摇下头，坐在尤茜身边，甚是动情地说，“我听说你病了，愁得我食难下咽，夜难成眠，忧心如焚，几乎愁倒了！、、、、、、、”说着，挤出了几滴泪。

尤卫东也说：“妹妹，我去看爸爸，问起你，就落泪。“

“算了，茜儿不是那等不明智的人，不提这些啦！“欧阳梅拦住卫东说，”你妹这场病，多亏冯光渊、于莲他们跑前跑后，多方帮忙，找大夫、取药。要不，我真应付不了“

“小冯、于莲对我也多方照顾，实在感激得很！“尤华急忙说。

尤茜露出欣喜之色，望着父亲说：“你这传奇归来，除去了我大半个心病。“

见女儿原谅了自己，尤华又有意讨好说：“我知你那半个心病，不就是营救被绑架的同学吗？我冲破阻拦，冒生命危险过来，就是要与小冯商讨劫狱的事，就算把老命搭上，也要把同学从魔窟救出来，也表明我支持造反派的诚意。“

尤茜听着，不住满意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