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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年轮(七 十五)

(2017-11-30 13:59:19) 下一个

第八章 羊城遇险(2)

 

        初到广州,第一感觉,热!

一下车,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把我们打蒙。烈日当空,万里无云,一丝风都没有,如同回到三伏天。这里什么气候啊,寒露都过了,怎么还这么热啊?

不少外地学生下车后,招架不住燥热,纷纷换衣服,挽胳膊露腿,袒胸敞背的毫无顾忌,一群群短衣短裤的当地人围过来指指点点,发出阵阵讥笑:“北方人,傻佬哦……”

车站内外到处都是人,喧哗吵闹声此起彼伏。我们还没出站,下列火车又进站了,成千上万的串联大军正源源不断地涌入这座城市。

这才一会功夫,我们已经汗流浃背,口干舌燥,顾不上换装,赶紧挤出人群,去找接待点。

广州车站学生流入量虽大,但疏散很快,站外广场上起码有十几个接待点,不到十分钟,我们就上了一辆大客车,朝市区驶去。

上车后,我顾不上欣赏市容,先解衣脱帽,凉快凉快。傅安刚和胡小辉可能是第一次出门,正神色专注,贪婪地盯着窗外街景,生怕漏掉点什么。

客车副驾座上一个身穿短袖的中年妇女笑盈盈地自我介绍:“热烈欢迎全国的革命小将来穗传经送宝,我是海珠区接待办的董梅,负责大家食宿交通问题,非常愿意回答大家的提问。”

这女人大约30来岁,胸脯高耸,体态丰盈,乌黑而浓密的眉毛下长了一双杏眼,瓜子型脸上总带着微笑,若不是颧骨高了点,真是个美人,尤其是那.略显厚实的嘴唇透露出友好和善,给人以亲切感。

“董美?你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后座上一个留两条辫子,身穿绿色长裙的维吾尔族姑娘,操着流利的汉语问董梅。我和秋生会心一笑,真巧,又遇到新疆妹子了,亚克西!

“大家叫我董老师吧,你们要去市商业中心,广州最繁华的地方,一会儿就知道了。”

嘿!这回运气不错,年轻人谁不喜欢繁华、热闹?我暗暗高兴。

“董老师,市中心离海边有多远?”余江涛刚脱下军衣就心急火燎地打听。

“大海?嘻嘻……”有人窃笑。

“广州没有海,湛江才有,很远,离这400多公里。”董梅仍然满脸含笑,和蔼地解释道。

哦,出丑了!余江涛一脸尴尬,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苦笑两下,扭头望着窗外,不再吭声。

到广州看大海成笑话了。我想笑,却笑不出来。我比江涛高一年级,居然也不知道,哪有脸笑别人?这地理是怎么学的呀?我竟不记得到底学过没有,丢人呀,可悲!

我偷偷看了眼史秋生,也是一脸愧疚。只有傅安刚和胡小辉,毫不在乎,在那交头接耳,谈笑风生。

 

大约半小时后,客车在泰康路边一栋楼房前停下来,楼旁门牌上写着四个大字“海珠小学”,嗨!我们又跟小学干上了。

“到家了,学校门小,车开不进去,大家带好行李跟我上楼。”董梅把接待站称之为“家”,听起来好温馨。

海珠小学确实小,三层楼的校舍只有两栋,顶多容纳300个学生,连个大点的操场都没有,学生上体育课,只能挤在院内一个小小的篮球场里。当下,学校已停课,成了大串联接待站,学生早已放假,只留下少数后勤人员,参与接待工作。

董梅把二十个男生安排在二楼四个教室,十个女生住楼上,其实很宽松的。

教室里的桌凳被堆到墙角,重叠起来。地上铺着凉席凉枕,每个铺前放着一双木板拖鞋。对面两张课桌上摆着几个脸盆、茶缸,还有热水瓶,房中央拉了根铁丝,用来晾衣服和毛巾。所有摆设,简单、干净、清爽,不比北京差。

我很快安置停当,把自己剥得只剩衬衣单裤,还是炎热难当,看着一堆秋冬衣服发愁,没法穿啊,也不知道广州要热到什么时候。

住我们隔壁的是辽宁鞍山一中的五个学生,年龄和我们相仿,言语却有些粗鲁。他们带的行李比我们还多,除了棉被,还有大衣,手套,看来和我们是半斤八两,中国地理学得太差。

“没料到广州这么热,俺们那嘎达夏天也没这么热呀,妈拉个巴子,这衣服怎么穿啊?”一个高个子下楼打水时,大发怨气。

“要不咱住两天就走,去上海。”跟他屁股后面戴眼镜的小个子说道。

“猴子,你想得美,刚才在车站,我就没见出去的火车。看样子,没有十天半月,走不了。”高个一脸无奈。

“王桥,你是队长,你一定有办法。”那个叫“猴子”的拍得真快。

“办法嘛……”

王桥话音未落,董梅走上楼来,笑咪咪对大家说:“同学们都是北方人,第一次来广州,不太了解广东气候,大家先克服一下,我来想办法。”她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给每人买夏装?做梦吧。

 

果然,广州吃饭要收钱、粮。按规定每人每天粮食定量一斤,早饭5分,中午晚餐各1毛钱。傅安刚没带粮票,找江涛填了张空白介绍信,向小学财务借了20斤粮票。

我们买好饭票,在一楼教室用餐。伙食不错,米饭随便舀,居然还有肉菜和汤,比我们二中强多了。盛饭的碗很独特,是用椰子壳做的,小巧轻便 ,一顿要吃五六碗。

吃完饭,我们外出熟悉周边环境。

出校门往右走100米就是海珠广场。

广场大约4平方公里,场内绿树成荫,植有棕榈、红棉等乔木,富有亚热带特色。北面是十层楼高的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大楼,和它对应的华侨大厦也有八层楼高。南边是滨江大道,美丽的珠江犹如飘带,蜿蜒曲折,穿城而过,江上横跨着铁拱桥,西侧,当时国内最高建筑,27层楼的广州宾馆正在修建之中。

 

 

广场的标志性建筑就是中央的广州解放纪念雕像,一个高大威猛的解放军战士,肩挎小米袋,一手紧握步枪,一手捧着鲜花,微笑凝视远方,像座刻有叶剑英的题词“一九四九年十月十四日解放纪念。”

这些高大建筑和景点构成了一幅壮丽迷人的人文景观—“珠海丹心。”

我们今天穿得太乱,约定天气凉爽点再来塑像前合影留念。

“走,去珠江边转转,看能否游泳。”余江涛提议。

“但愿。”众人应声朝江边走去。

广州市内的珠江不宽,不到300米,江中水流缓慢,有点浑浊。江面上只有些小火轮,乌篷船,来往穿梭,行驶缓慢,显得很平静。

沿江栏杆上,隔几十米就挂着警示牌“严禁游泳!”顿时打消了我们的“妄想”,只好望江兴叹。

                60年代的海珠大桥

横跨珠江南北的海珠大桥早建于1933年,桥长180米,宽18米,为简支拱形下承钢桁架梁,中跨为开启式结构,能向上打开,以利大船通过。1938年日军侵占广州,派飞机轰炸大桥,把开合器炸坏,从此大桥不能开合。1949年,国民党当局在败退广州前夕,又将桥炸毁。新中国成立后,仅用半年时间便把海珠桥修复通车,桥长480米,宽33米,桥上来回设有三线行车,两边增设有人行路及自行车道,但是桥面不能开合。我们上桥走了个来回,觉得平淡无奇,便往回走。

 

我走到桥边一茶亭旁,看见招牌上写着“苦茶”二字,2分钱一杯,觉得新鲜,不禁想起北京的大碗茶,想比较一下,便买了一杯尝尝:“啊呸!好苦,真难喝。”还不是一般的苦,比喝中药还苦。

我问茶亭老板,这茶是用什么材料做的,老板是个少妇,丰盈白净,脚踏木屐,背上用大红布兜背了个白胖婴儿。她讲一口广东话,面含笑容,一阵连说带比划,咿呀哇啦的,我一句没听懂。

打那以后,我再没喝过苦茶。

回来路上,我在报亭买了张广州市区地图。

 

   吃过晚饭,董梅给我们拿来十几件短袖上衣和汗衫,都是七八成新的,说是区接待办公室的同志帮助借的,以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我们大为感动,董老师长、董老师短的谢个不停,本就爱笑的董梅更是乐不可支。广州群众对外地学生这种雨中送伞式的关怀,实出我意料之外,涓涓真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呀!

我们赶快洗完澡,换上夏衣,出门逛大街去了。

 

出了泰康路就是北京路,北京路中段与中山四路十字相交处便是广州最繁华的商业地段。

此时,华灯初放,大街上已是一片通明,各种车辆川流不息,人行道上、大小商店里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非凡。

商业区是老城,楼房不高,但错落有致,装饰得很漂亮。

许多楼房门前装有霓虹灯,五颜六色的招牌名称,闪闪作亮,竞相生辉,显得很有生气。

我们溜达到十字街口一栋两层楼房前,只见房顶霓虹灯框中闪耀着五个大字“广州蛇餐馆”,下方是两条眼镜蛇,左右跳闪,忽明忽暗,好可怕。餐馆一楼的大玻璃橱窗里,挤满形形色色的毒蛇,它们眼露凶光,吐着血红的蛇信,相互缠绕翻滚,恐怖极了。我正想走开,却被余江涛抓住不放,他正看得津津有味。

“你想吃啊?恶心死了。”我推开江涛手,扭头就走。

“好东西哦,我爸吃过,他说很香的,也不贵。”江涛边走边回头看架在门口的菜价表。

“那你请我们搓一顿,开回荤。”傅安刚怂恿道。

“让我请客?再说吧。”江涛敷衍道。

“我怕中毒,不敢吃。”胡小辉摇头咋舌。

“胆小如鼠。”江涛笑笑。

……

傅安刚、胡小辉第一次进大城市,精力旺盛,看啥都新鲜,老也看不够,这会儿吵着要去百货大楼。真老土!又不是娘们,不买东西去商店转什么?我、江涛和史秋生便与他俩分手,打道回住处,想早点休息。听董梅讲,广州好玩的地方多得很,我们得悠着点,不要再像在北京那样,天天走马灯似的连轴转,累死了。

我们刚回到房间,隔壁的“猴子”过来串门:“哥们,上哪逛去啦?”

“北京路。”我随口答道。

“进蛇餐馆了吗?”

“你们去密西啦?味道如何?说来听听。”余江涛来了兴趣。

“那叫一个鲜,你闻闻,香味还在。”“猴子”凑拢江涛面前,滔滔不绝:“广东人真会捣扯,一道菜蛇炒木耳比猪肉嫩多了,特别是蛇汤,喝了还想喝

。价钱也不贵,我们五个人吃条菜花蛇,才9毛钱。”

“吃毒蛇更香。”江涛装出内行的样子。

“那玩意儿太贵,一条起码得5块钱,妈拉个巴子,吃不起。其实俺们大连有个蛇岛,岛上全是蝮蛇,老毒喱,那可是国家保护动物,谁敢吃?”“猴子”开始显摆。

“猴子,你在那磨叽个啥?回来!”隔壁传来王桥的喊声。

“来啦。”

早听说东北人胆子大,敢说敢干,看来不虚。

没过多久,傅、胡两人回来了。胡小辉提了一大串香蕉,边吃边嚷:“来来,我请客,吃香蕉,好便宜哦,8分钱一斤。”

好家伙,确实便宜,这在东风逢年过节可能买到,起码也得四五毛钱一斤。我推脱再三,吃了一根,真甜!

 

半夜,我们被胡小辉哼哼唧唧声吵醒,打开灯问他怎么啦,他捂住肚子在铺上翻来覆去:“妈的,肚子好疼。”江涛问他:“你吃了多少香蕉?”胡小辉朝墙角撇撇嘴:“自己看吧。”我们顺眼看去,天哪!门背后只剩一堆香蕉皮,他足足吃了两斤香蕉。

  

“你属猪啊?活该!”江涛笑道。             

“哈哈哈哈!”众大笑。

“幸灾乐祸,真没良心!”胡小辉提起裤子,朝楼下厕所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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