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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念仙之心葬(第三十一章)

(2017-06-17 09:29:26) 下一个

  惊骇之余,莫予的身形已朝澄水城的方向疾飞而去。此时莫予腾飞纵跃的身形手法,已然不是从九焰山所学,更不出自合欢净月阁,纵然连博学渊识的天盏禅师,此刻见了,也定会惊骇莫名。普通凡人,根本不会看清他的身影,只会感觉一阵飓风掠过,奔行之人已然融化在了风里。也只有修为之高如九是长老和天盏禅师,或者眼力之强如阿念,才会从风中,辨别出一团暗蓝色幽光,裹住一团银白色雾气,迅捷如同流星划过。倘若想再看的真切些,那团银白色的雾气到底为何物,天下估计也只有伏若赢一人了。

  顷刻间莫予已经奔回了澄水城中,城中一片火海,惨声震天,尸横遍野。空气之中,弥漫着浓浓烟雾和肉体被烧焦的味道。映入莫予眼中的,是熊熊烈焰和越来越少的还能奔走惨呼的火人。这些浑身是火却依旧跌撞奔行的人,用身体去撞击所能碰到的任何东西,试图将身上之火撞击扑灭,却更将火势扩散了出去。耳中充斥着惨哭呐喊,火苗噼啪和房屋坍塌之声。虽置身炼炉之中莫予却感觉如坠冰窟,地狱也不过如此。

  城中本来就多竹制建筑,又晾晒了无数的菅茅草和蒲艾,这些都是易燃引火之物,如今整座澄水古城如同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炉。城中环绕的水路,无数的人为了扑灭身上之火,争先恐后跃入水中。哪知在烈焰烧煮之下,水温升高。跃入河中之人,虽没被烧死,却被活活烫死。

  莫予先前下榻的客栈,早已被淹没在火海之中。此刻他如何还能寻的到天盏禅师等人,张口呼喊了数声,声音却瞬间消失在了四周的火海烟雾之中。他伸手向天一扬,一道刺目蓝光冲天而起,如一道冰锥般穿过熊熊火光,在天空中炸亮了开来。

  这是九焰山的信号。倘若雁瑶还活着,看到此信号,自然明白莫予的意思:我安然。找个安全之处,等危险过后再相聚。

  倘若雁瑶也安然无恙,她会回以同样的信号。

  之后他以天盏禅师和凌安师兄看得懂的合欢净月阁手法,向天发送出去了同样的信号。几乎与此同时,他收到了其他三人的回复。

  从三人发出光焰的位置来看,雁瑶和凌安在一起,正处于澄水城外远郊,火势还未蔓延到的地方。天盏禅师却正往火海中心的谷域山而去。莫予心中大惊,以天盏禅师慈悲之心,此时定然是前往谷域山对付金鸡魔兽去了。

  此时纵然以最快速度,将澄水城中残存的民众救出城外,也不过只是杯水车薪。澄水城已经算是毁了。所谓擒贼先擒王,当务之急该做的,就是赶去助老禅师一臂之力,消灭金鸡魔兽,阻止火焰继续蔓延,殃及附近更多的村庄和无辜百姓。

  就在莫予飞身以光影之速朝谷域山的方向腾跃而去时,第二声响彻云霄的啼鸣炸响开来。一条火龙撕开天宇,焦土之上出现道道裂缝,最宽处足有尺余,如地狱之火劈开地壳,在人间肆虐狂舞。

 

  此时谷域山中,金鸡引颈结束了第二声啼鸣,它低垂下了头。轻蔑地看向俯卧地上的红衫女子,她正缓缓地从血泊之中站起。片刻之前,她身上穿的是还是蒲口一带渔家女的传统服饰,精短红衫大红罗裙,裸露出纤细曼妙的腰肢,然而腰间缠着的却不是镶金缀玉的银质腰带,而是一条足有手腕粗细的乌青色铁链。一双赤足踏在黑色焦土之上,白皙的如同雨后破土而出的春笋。

  然而此时,红衫已裂罗裙已破,她的全身上下,却赤红一片。染红她躯体的,是从道道伤口之中汩汩流出的鲜血。裸露的后腰之上,透过血水,依稀可见道道疤痕,触目惊心。那是当年在大漠之中和龟蛇魔兽一战留下的旧伤。

  金鸡黄绿色不见瞳仁的眸子中,渐渐浮现出了浓烈的玩味。这位女子,分明不是十年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十岁女童。但却比那个女童有意思多了。她目中怒火和脸上刚毅之神情,比十年前的女童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其本领能耐,纵然当年女童侥幸能修行个数百年,也远不及这红衫女子十之其一。

  重要的是,她居然懂得鸟鸣之语,虽不甚流利,但用词语气和当年白衣男子如出一辙。想到白衣男子,金鸡心中怒火更甚:“我这十年以来,遵守诺言,幽居山中,不出一声啼鸣。而那白衣男子却违背诺言,送来了这位不相干的女子想混我耳目。可笑这无知女子,不知自己有多少斤两,居然想用几句言辞,就让我从此放弃啼鸣喷火,移居他处。待我好好和你玩耍一番,再让你成为我腹中之餐。之后我再去寻找那位白衣男子,定要问个清楚明白,为何不守当年契约。”

  阿念站直身体,右手之中紧紧握着破臂而出的上古宝剑,左手却悄无声息地伸向了缠在腰间的乌青铁链。这条铁链虽不如当初尚无辙用来锁住九颜神兽的锁龙链,但也是精钢打造,其坚韧程度世间罕有。只要寻得最佳时机,将铁链套上金鸡的尖喙,再以锁龙扣缠住。只要困住它片刻功夫,届时身形过快,力道够大,剑尖够准,那么就有机会将上古宝剑插入金鸡胸口之中。机会只有一次,所以必须找准一发击中的时机。

  先前阿念发动两次攻击,但都没有触碰到腰间铁链。只因她还不熟悉金鸡攻击的套路,无法找到一发击中的最佳时机。原先打算多交手几招,找到金鸡身上可以加以利用的破绽。然而她太低估了金鸡的能耐了,两番较量,非但没有伤到金鸡分毫,反而被它翼上倒钩,在身上拉开几道血口。

  阿念已经耗费了大半气力,而金鸡却如同在和三岁孩童玩耍一般,翅膀扫中阿念的同时,还两次引颈啼鸣,喷出火龙。在它眼中,烧死阿念所须费的气力,比烧死山下澄水城中一个凡夫俗子多不了多少。但它不想这么容易就让阿念葬身火海。十年了,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有趣的人。而且她和白衣男子有很深的渊源,等到它慢慢玩够了,再弄死她不迟。届时也算是给白衣男子一个教训。

  然而金鸡两次啼鸣之后,阿念的心中,已然有了搏命一击同归于尽的对策。倘若再不出手,将不会再有任何机会。只要再被金鸡翅膀打中一次,哪怕不死,也绝然没有气力将剑插入它的胸膛之中。想到片刻之后即将命丧于此,阿念的心反而渐渐平静下来了,眼中的怒火也慢慢平息,反而露出了淡漠的神情。

  试问阿念此刻后悔吗?

  哪怕如今已然知道以她的能耐来对付金鸡,不过只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但让她再选择一次,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洛攸宁身上的剧毒,固然能够轻易要了金鸡的命,而且只用她一人之命,换来金鸡魔兽从此从世上消失,澄水古城也会安然无恙,这原本是上上之策。但同株而开的九朵九命妖莲,其毒性是何等猛烈。倘若金鸡就在谷域山上殒命,那将它的尸体焚烧,骨灰深埋,也就罢了。谷域山上的昔日辉煌,早已难以恢复,倒也无凡再多一样剧毒。光阴和岁月会抹去一切伤痕,千百年之后,谁能说这里不会再是一片草木萋萋?

  但万一金鸡垂死挣扎,飞离谷域山。只要有一滴残血或一块身体残骸跌落水中,其中所含之毒沿着水路蔓延,不知该荼毒多少生灵,又有多少家园,会变得和谷域山一样,寸草不生。

  如今阿念只求最后搏命一击,能够多折些金鸡的锐气,如果能够伤它分毫,那就更好。届时伏若赢为她报仇,会多一些胜算。

  此时金鸡再一次低垂下头,以轻蔑的目光看向阿念。它的眼中露出些许疑惑:“此女子的目光,渐渐平静了下来,是将死之人的心灰意冷,还是她心中另有诡计?传闻世间凡人的心有千百窍,稍有不慎便会跌入其圈套之中。不过不管她心中盘算的是什么,与我相斗,化成灰烬只是迟早的事。十年来,天地日月共欠我十声啼鸣,方才我才讨回来两声,待我将余下的八声速速鸣完。不!我要留下最后一声啼鸣,单独送给这位女子。她敢直立于我的面前,用只言片语让我放弃啼鸣,就为这点胆识,她值得我为她单独啼鸣一声。只可惜了,烧死了她,还须待多少年月才能再遇到如此有趣的人。”

  金鸡双膝微微一弯,卯足了劲,脖颈向前伸去但还将直未直之际,就在这短短的眨眼之间,阿念抓住了机会。纵身从地上直窜而起,与此同时破空之声响起,一条乌青铁链的一端,如同一条青蟒般朝金鸡的尖喙疾射而去。铁链将要贴上金鸡硕大尖喙的瞬间,突然如同活了一般拐了一个弯,绕着尖喙飞旋了一个圈,一个锁龙扣已经将尖喙紧紧锁住。

  金鸡硕长的脖颈,瞬间憋得通透火红。如同熔炉之内的滚滚铁浆,此时正在金鸡脖颈之内翻滚流窜,急欲找一个出口喷射而出。然而它的尖喙却被锁龙扣给禁锢住,有阵阵火苗和烟雾从金鸡的鼻孔之中喷出。连黄绿色的无瞳巨眼,瞬间也变成了可怖的火红。

  金鸡盛怒已极,在尖喙被锁龙扣锁住的瞬间,它的脖颈刚刚伸直,一声几欲出口的啼鸣和满腔怒火被生生憋在了喉咙之中。然而千年的修行,又岂是泛泛之辈。阿念还未来得及松开牵扯铁链另一端的手,金鸡已经将头高高甩向天空,拉动铁链将阿念抛向数十丈高空之中。几乎与此同时,几声铁链崩裂之声响起,金光四射。锁龙扣并没有解开,但铁链却从中间生生断为几截。

  阿念只能悲叹:“倘若用的是当初以乌金打造用来禁锢九颜神兽的锁龙链,此时金鸡如何能够挣脱?看来一切皆有天定,我命该如此。”

  阿念闭上了眼睛,等待地狱之火将她化为灰烬。然而预料中的地狱烈焰并没有到来,从天坠落的过程之中,阿念睁开双眼,惊愕发现金鸡依旧狂怒甩头,庞大的身躯也随着头部的晃动而左右狂摆,双翼扑扇起阵阵飓风,双爪每踩踏到地面一次,都引起山崩地裂土石纷飞。它尖锐如金钩的弯喙依旧被紧紧禁锢住,然而此时禁锢住它尖喙的,是一串金光四射的佛珠。

  每一颗佛珠足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梵文。一道道金光顺着佛珠滚转流动,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的,佛珠连同上面的梵文都被隐没在耀眼金光之中,如同在金鸡喙上套了一圈坚不可摧的金环。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阿念在空中转了个方向,人剑合一,身体随着剑尖朝金鸡胸口直刺而去。然而她的剑尖离金鸡胸口只有数寸之遥,天崩地裂的炸响伴随着亮如白昼的耀眼金光,数十粒佛珠向四面八方弹射开去。与此同时,排山倒海的热浪伴随着铺天盖地的烈焰从天而降。金鸡再一次挣脱了佛珠的束缚,积聚在它胸膛脖颈之中的烈焰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

  阿念身不由己,如同狂风卷落叶般在热浪中翻滚跌落。她伸手挡在面前,试图阻止热浪灼烧她的双眼,然而头发和衣服已经开始滋滋冒出白烟。跌落在地的瞬间,一口鲜血喷溅而出,血珠直接在热浪之中气化成一团红色雾气,瞬间消失无影无踪。阿念的身体在地上翻滚出一丈多远,眼看火海热浪顷刻间要将她整个吞没。

  然而在火苗即将舔舐到她挡在脸上的手掌之际,人影一闪,在她面前出现了一个黄袍僧人。他宽大的僧袍张了开来,在火浪之中呼呼生风,从火海之中劈开了一方丈之地,如一尊巨佛般将阿念护在了他的僧袍之下。

  谷域山中本来就已经无一物可烧,火浪冲过两人身旁,以万马奔腾之势朝山下的澄水古城席卷而去。阿念放下挡在眼前的手,朝方才救了她两次性命的老僧人看去,只见对方慈眉善目,此人正是紫宵山的天盏禅师。阿念还未来得及开口言辞道谢。天盏禅师却已经看清了阿念的脸,原本微眯的双眼突然瞪大了开来,脸上露出了惊骇莫名的神情,瞬间扩大了的瞳孔中映照出熊熊地狱之火,阿念的脸就在沉浮在那片火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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