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小米山水记 by 烟开水远

涂小米从一个女大学毕业生成为中美职场白骨精的人生经历, 正如泰戈尔诗中感叹,
“人要在外面四处漂流,最后才能走到最深的内殿,我的眼睛向空旷处四望,最后才合上眼说:你原来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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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凤姐 (by 初夏)

(2016-10-01 21:30:12) 下一个

冬天的晚上,寄爹,大妈和我三人对着个小黑白电视津津有味的时候,琴凤一人就呆在隔壁的小间。对我来说,那是鬼魂出没的地方,因为隔楼上挂着死去奶奶的照片,偶尔壮着胆抬头瞄一眼,就会看见像活着般冲你笑的脸。可琴凤不怕,她说和奶奶一屋挺好。大妈不喜欢琴凤,刚刚还喜笑言开,一转身对着她就变成刺耳的漫骂。对此我一直非常疑惑大妈不喜欢她的理由,最起码俩人都一样不好看,极其不好看的那种,琴凤比大妈还多了一层忧郁和悲伤,年轻的脸倒显得了更加了无生气了。

对面住着小伙伴珍珍家,马路窄好象三五步就可以跨到。我常晚饭后去她家玩,冬天去得比往日更多些,因为她家人多、灯亮、很热闹。有次大家叽叽喳喳疯玩到晚上八点多,我便赶着黑色回家。才走上楼梯,远远听见大妈一声声地呵斥:“叫你哭,叫你哭,就你会哭......” 诚惶诚恐地躲在门外,只看见大妈手里挥着个衣架,琴凤被逼到了墙角,流着眼泪,没有喊叫,用手护着头,露出肩膀和后背任衣架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她身上。房间里没有开灯,透过窗外明亮月色照出的一大一小的身影,还有那轻轻的哭泣声,便成了记忆中最冷的冬日夜晚。

上学后放寒暑假,我还经常去寄爹大妈家小住。琴凤姐很快就参加了工作,因为书念得不好,去了某单位食堂工作。于是,家里时不时会有当天新包的馒头、酱肉和各种小菜。夏天午饭过后,家里只剩我们俩人,我们坐在刚拖干净的地板走廊上,一面倚着墙,一边看着太阳光照在脚丫子上。琴凤姐熟练地织着毛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说着话,讲到她希望的末来生活时露出难得一见的明朗笑容。她满意地笑着,也并不理会我是不是听懂,半边脸被阳光照得发亮,说话的口气都不似从前般充满着冤气和不甘。我们就那样静静地坐着,窗外知了叫得正欢,微微出着汗,感觉却很惬意。

 
大学二年级,有天一时性起又回去过一次。那次并未见着寄爹和大妈,说是年纪大回常熟乡下去住了。琴凤姐刚生完孩子还不到一个月,正搂着孩子躺在床上休息。或许是太久没见,她懒懒地从床上坐起,慢慢地和我说着话,都不似从前的热情。第一次见的姐夫倒是给了我点惊喜,穿着一身藏青色中山装,长得端正还真有点好看,眼神活络前前后后地招呼着。没和琴凤姐说上几句话,又被姐夫拉去看他收藏的各种宝贝,不厌其烦地说着各种细节,殷勤地冲我笑的时候,眼角的淡淡鱼尾纹象花般开着。我被他的兴奋弄得有的尴尬,回头望一眼琴凤姐,她又躺下半倚在床上,手拍着婴儿,并没有看着我们,只是面色苍白,脸色很是难看。连婴儿的脸都没看淸,是男孩还是女孩也忘了问,我逃也般地匆匆离开了。
 
墙壁和窗框已被重新粉刷过,挂上了新的碎花窗帘,新添的写字桌和衣柜也妥贴地放在那儿,床上被子看得出来是崭新的锦缎的,一排东窗暖暖的太阳照进来显得格外亮堂。小床上的琴凤姐却还和从前一样,象个角度不好所以不讨人喜欢的影子,在黑暗里哀伤着、冤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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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张小舟 回复 悄悄话 好像挺神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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