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载之空言
北美时事历史纵横谈
辩论过去快一个礼拜了，网上的精彩分析层出不穷，我这篇肯定是滞后了。不过因为前几天写过一个博文预测这场大战(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71475/201609/1328443.html )，现在不得不说几句做个了结。
从辩论双方的节奏来看，老川头20分钟绝对是碾压式的优势，攻击点集中于两点， 第一是美国全球的贸易劣势，向以白人蓝领为主的全国产业工人喊话；第二是攻击希婆代表了过去30年的旧政策老思路，加强了对现状不满的中间选民求变的意愿。但是希婆当然不是等闲之辈，在防御之中并没有高声反击。这里不能不提到女性在辩论中面临的天然困境：沉着会被视为女性特有的柔弱，而尖锐反驳就成了一个唧唧喳喳吵吵闹闹的悍妇。你也可以说这是一种性别歧视，也可以说这只是社会对女性脚色的传统诠释。
希婆和她的团队采取了更为高明的战术：激怒老川， 让其自我毁灭。首先表现在称呼上，她一开始称老川为“Donald”而不是报纸媒体的上“Trump”，看似无心，实则有意。要知道，“Trump”是老川经营一生，赖以安身立命的品牌，他国内海外的建筑都要打上“Trump”这块金字招牌，还开发了Trump啤酒和Trump牛排这样的产品。故意避免“Mr. Trump“这个尊称，是故意压制老川的气焰，让他在潜意识里产生挫折感。这不算新招数，如果你看一看共和党的党内辩论，老川的对手们，特别是杰布和Cruz，也往往直呼其名。
Trump一向标榜自己是白手起家建立家业的成功商人，为了打击他的自尊心，希婆第二记勾拳是指出Trump最初的发家是靠老爸借的一千三百万。这招相当有效，证据就是Trump不得不在下面的问答中第一个回应这个挑战，力图把这自己第一桶金轻描淡写为父亲给他的一笔“小小借款”,very small loan。 几百万是小钱？普通中产只有呵呵了。
第三着，Trump拒绝公布自己的退税记录。一般人挑战Trump这个问题，火力往往集中在Trump是否利用法律漏洞避税？他的生意和海外政治实力有多深的瓜葛？他有没有向老兵组织和慈善机构捐款？但是，希婆看门见山问的是“he may not be as rich as he says he is”，从根本上动摇Trump作为一个成功人士的根本，近一步侮辱Trump的尊严，让他心生暗火。
第四招，拿出老川6次企业破产的记录，给他津津乐道的自己的成功人生染上污点。
本来老川在这场辩论的方针很明确：显示总统相，争取中间选民，特别是有一定教育程度的女性。这也体现在他对希婆的称谓上，成了恭恭敬敬的“国务卿克林顿”，而不是“Crooked Hillary”这类的狂呼乱喊了。在最开始的20分钟，老川还能严格执行团队为他准备的既定方案。但是希婆绵里藏针的刺激让他方寸渐乱，陷入絮絮叨叨的全面防御。
下面我先用高度浓缩的方式勾勒一下双方的几个回合：
- 希拉里的攻击：你从未反对过伊拉克战争！
Trump的反击：…..Neil Cavuto，Sean Hannity，Howard Stern……
- 希拉里的攻击：你炒作奥巴马的出生地问题！
Trump的反击：… Patti Solis Doyle，Wolf Blitzer，Sidney Blumenthal, McClatchy…
- 希拉里的攻击：你和俄国不清不白！
Trump的反击：…. Debbie Wasserman Schultz…
显然，希拉里的攻击简单明了，直指要害，而Trump的反击却莫名其妙不得要领。让我详细解释如下：
比如，现在伊拉克战争不得人心，老川引以为自豪的“在战前就反对伊战”，被主持人揭露是扯谎。老川乱了阵脚，罗罗嗦嗦为自己辩解，扯出了什么Neil Cavuto，Sean Hannity和Howard Stern一堆人名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大部分不关心政治的人自然是不明就里，但是对他理屈词穷的窘态却印象深刻。
再谈到Trump炒作了5年之久的奥巴马“出生证”问题（bitherism）。这个问题本来几天前Trump团队已经做了明智的了断“President Obama was born in the United States, period”。但是在主持人的追问下，Trump显然又陷入了一钓就咬钩的怪圈，既定方针置之不理，长篇大论地为自己开脱，企图把责任推倒对手头上，又念叨了一大堆人名“Patti Solis Doyle，Wolf Blitzer，Sidney Blumenthal, McClatchy”等等，等等。观众不明就里，但是一个强词夺理的形象却挥之不去。
在希拉里的渲染下，Trump和俄国似乎有不明不白的关系。这个道理普通美国老百姓都明白，毕竟主流媒体多年来对普京的妖魔化功夫不是白下的。但是Trump的反击是什么呢？又是一个 晦涩难记的人命“Debbie Wasserman Schultz”。这个人是谁？与俄国普京是什么关系？Trump不可能说的清楚，广大刚刚才开始关注大选的人民也不可能明白。Trump又输了一着。
被问为什么拒绝公布税表，川普先是灵光一闪抖个小机灵，把自己的税务和希拉里的email丑闻联系起来，说希拉里一日不交出删掉的上万封email， 自己就一日不出示退税。但是紧接着，他就犯了正常辩论中最严重的一个错误。财务专家根据多年前公开的记录推导出Trump某一年没有付个人所得税，希拉里由此质疑Trump也许多年来一直就没有交过个人所得税。对此老川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that makes me smart”。简直就把不交税这个黑锅承认下来，而且沾沾自喜，那么辛辛苦苦工作养家交税的中产难道是愚蠢的吗？
说了希婆对老川辣么多的攻击，那么Trump对她的丑闻的攻击呢？说出来可能你都不信：班家西失职， 没提； 克林顿基金会公私不分；没提；希拉里攻击选民的“deplorable”言论，没提； 最要害的email丑闻，几句话就带过。原因就在于Trump把全部的时间都投入到对自身 形象徒劳无益地维护，而没有了精力对对方发起致命攻击。
总的来说，希婆阵营通过这个辩论研发出了对Trump的致命武器：以小骚扰让对方失焦，陷入没头苍蝇状。民主党在党代会上祭出了一位穆斯林烈士可汗一家，让Trump放下身段和这个小人物掐架一个礼拜，损失惨重。算是这个策略的小试牛刀。尝到甜头之后，希拉里又在辩论的结尾抛出了一个Trump以前力捧的美国小姐冠军：Alicia Machado。据说Trump曾经在公开场合称她为“小猪”，并在镜头前逼她健身减肥。这是老川不尊重妇女的新证据。于是Trump不出所料地陷入了陷阱，在深夜发推，发了一个疑似这位美国小姐拍的性爱小电影。这也算是创造了美国总统选举史上的奇观了吧。
最后解释一 下题目。希拉里通过这场辩论，向全国观众展示了旺盛的精力和对议题的良好把握，给支持者打了一记强心针，应该说是稳住了辩论前下滑的趋势。Trump在辩论中犯的错误，放到任何一个政客身上都是致命的，但是为什么说他败而不倒呢？因为Trump的卖点本来就不是一个熟练的政客，而是一个心随口至的生意人。也许不少对现状不满的人看多了希拉里滴水不漏的政客说辞，反而觉得Trump的风格令人耳目一新。中间选民听了Trump的辩论，可能不得要领，但是Trump基本盘毫发无损，后面的辩论依然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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