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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我心(18)争执

(2017-08-17 17:30:53) 下一个

 

18

 

元旦过后,城市从新年的狂欢中沉寂下来。

 

他们来到希腊餐馆,因为不是周末,人也不多,他们依旧选择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入座。他们已是这里的常客,她和往常一样点了一份荷叶牛肉卷,他只是摆摆手,低沉地对侍者说了声谢谢。她略带惊讶地看了看他,敏感地觉察出异样,但是她没有问。可道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如果他不说,她就算问也问不出结果。

 

她小心翼翼地吃着盘中的食物,时不时地偷偷看一眼沉默的他。

她说起学校的事儿,看他并不太认真听,又说起汉娜,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汉娜了,没有想到今天在学校里遇到了,汉娜和Jason又分手了,现在自己一个人住,汉娜问她愿意不愿意搬去跟她一起,当然房子对半出。汉娜的父母来学校看望她,汉娜一着急就随便抓了一个刚刚认识的男同学当冒牌男友去见家长。

 

她皱起鼻子不服气地说:“我见到那个假男友,说起来,那个男生还蛮帅的呢,可把汉娜的外婆高兴坏了。不过你知道吗,汉娜的继父真丑呢,又矮又丑,她妈妈看五官,年青的时候应该还挺漂亮,但是也是发胖了,人都走形了....很难想象汉娜是她妈妈的女儿呢,你说该不会是去整过容吧,听说韩国人都是喜欢整容的。”

 

费了半天气力,讲了许多,她自顾自地呵呵地笑起来。可是他依旧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脸色异常的暗淡

 

她低声关切地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他还是没有说话。

 

她的小性子上来了,眉头拧在了一起:“喂,你有没有在听啊?人家说了半天,一个笑容都没有,一点反应也没有,太坏了。”

 

 “悠悠...对不起。”他抬眼看她,表情很不自然。

 

 “对不起?为什么啊....”她的直觉一向是很灵的,而他目光中流露出的心烦意乱证实了她的惶恐。

 

 “有些事情....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说吧,说吧,被吞吞吐吐了,什么事啊?”她依旧笑吟吟的,装出满不在乎的模样。

 

她....来电话了。"

 

“她?谁啊?”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嘴里的“她”是指的谁,

 

“我是说....我的太太。”

 

  “哦...原来是她。”她的心咯噔了一下,这些天她刻意想忘记的事情还是被提了出来,她努力地让自己显得平静:“她决定了吗?”

 

 “她不同意离婚,而且把离婚材料给撕掉了....”

 

 “撕掉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气氛瞬间冷却,她嗫嚅着:“她真的想清楚了?她不可以说变就变的。”

 

 “她跟我说已经买好了回来的机票。”

 

 “什么时候?”

 

 “3个星期以后。”

 

 “如果她回来....那么....我们要....怎么办?”她傻傻的,结结巴巴地问。

 

 他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她绞尽脑汁地想着他说的那些话,全身都在发抖,“你不是说她跟过去的那个中学同学出去旅游了,而且那个人是她的初恋对吧?他们不是好上了吗?”她用力地说,声音尖利的不像她自己。

 

“那个同学是胃癌晚期,他拒绝了化疗,希望好好的度过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本来医生预计他只能活三个月,他整整坚持了一年多。”

 

“那现在呢....那个人现在怎样了?”

 

“已经过世了,后事刚刚办完,这件事对太太震动很大,她说想了很久,决定放下了。”

 

“所以她忽然又觉出你的好,决定原谅你了....”她冷笑着打断了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人生太短了.....”他好像没有听出她的讥讽,只是闷闷地叹着气。

“你呢?你很高兴她回来??是吗??”她斜着眼睛看他,觉得自己是被人出卖的傻子。

 他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一言不发。沉默是个非常糟糕的信号,非常非常的糟糕。

 

 过去他每次提到太太,她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一个年长她20岁的中年女人,去超市买菜,去公车站坐车,或是走在街道上都会特别注意那些可以被称作“阿姨”的年长女人,虽然不想表现得刻薄,可是每当看到那些女人呆板的皮肤,黯淡的眼神,苍白的脸色和杂乱的衣着,她都有种莫名优越感,年老色衰的女人不是对手,因为青春就是武器,而青春是无敌的。

但是现在,她忽然发现青春并不是无敌的,时间和空间都站在了那个女人的一侧,她知道可道是个有责任心,重感情的人,但是这曾经让她信赖又喜欢的优点终于变成了刺透自己的利剑。

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他和太太相依相偎的样子,这让她既难过又恐慌,一想到他的感情开始动摇了,她觉得好冷,一颗心好像掉入幽暗阴冷的深井之中,心底好像结冰了一样阵阵的发凉。

 

“可是,你答应过要我....永远做你的卡米尔。”她不甘心地哽咽着。

 

 

“我出去抽根烟,你慢慢吃。”他起身离座,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他看起那么的为难,这么的无助,是不是说明真正让他为难的其实是自己。

 

她低着头一口一口的将食物放进嘴里,可是哪里还吃得出半分滋味。等了好半天,他也没有回来。她有些坐不住了,直接让服务员打包,她拿起挂钩上的外套提着饭盒往外走。他不在柜台,店家说帐已经结过了,用手指了指门外,说:“应该在天台上呢。”

 

她满腹疑惑推开天台的门,看看手中的衣服,夜深了,寒气逼人,夜风一吹悠悠不由得打了两个哆嗦。绕过正面门廊,这才看见他背靠着墙站拐角的黑暗的围墙下一口一口的抽烟,路灯散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落寞的轮廓。她小心翼翼走过去,一句话也没说,背靠着墙根和他站在一处。

他低着头默默地抽烟,看不清表情。她感到一阵心痛,无论如何她都没法恨他。于是她只能孩子一样无辜地看着他,惶惑地问:“她怎么能这样呢?她怎么能够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呢?”

 

“悠悠....”他将烟头丢在了地上,伸出脚将火星踩灭:“昨天太太发来了一张18岁时的照片给我,那是我们最初相遇时的模样,那时候我们大学一年级,刚刚入校的第一个月,全班一起去郊游的时候,我给她专门拍的,当这张照片出现在手机上,瞬间我的眼泪就下来了。”

 

她茫然地看着他,这是第一次听他说在自己哭了,他一直那么自制,那么内敛,如果不是感受极其强烈,他是绝不会在公共场合情不自禁地落泪的。

 

“对不起,悠悠...”他皱着眉,声音低沉仿佛来自海底:“我们不该开始。”

 

她的心好像被锤子击中,瞬间碎成了千片万片,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好像塞满了线团,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恨谁,她好像在质问他,又好像在喃喃自语:“她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说回来就回来呢?她怎么能这样子呢?可道,你好好想想,她怎么可能这样对待你呢,她并不爱你,我知道的,如果她爱你,怎么舍得让那你这些年一个人在国外受罪?”

 

“可能吧,我不知道....但是我发过誓,我会一直等着她的。我不应该违背自己的诺言。”

 

“可是,”失望化作愤怒的利刃,她痛得叫了出来:“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是我13岁就开始喜欢的人啊,你难道没有感觉到我的心么,我是可以为你抛弃一切的。”

 

他抬头看着她,眼底全是痛楚:“悠悠,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我很感激能够遇到你,只是我们只能走这么远。”

 

“感激?你怎么还在说这样的话,我要的不是你的感激啊,我要你爱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破碎,她忍住痛伤心地说:“可是最让我伤心的是我们之间的感情甚至都敌不过她的一个电话,一张照片?!可道,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悠悠.....对不起。真的,都是我不好。”

 

“我不要你对不起!”她低吼。

 

“....”

 

当沉默又一次横在他们之间,她绝望极了,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她感到内心有什么正在倒塌,过去那个温暖的阳光一般让她眷恋的男人原来既不温暖也不多情,这真让人伤心。

 

她哭了起来: “你到底爱过我吗?”

 

“悠悠,你还年青,你会遇到更好的人,比我好很多的人。”

 

“我不要听那些废话....如果你爱我,为什么明天我就要走了,你都不能来看我?”

 

“如果我说我爱你,你相信吗?”

 

“当然信,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能感觉的到。”

 

“但是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只有爱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爱是个奢侈品,不是你不好,是我爱不起......”

 

“都是藉口,什么叫爱不起?我听不懂。”她生气地吼了起来。

 

“我说的是真心话,爱不起,是因为我的人生已是一幅画了一大半的旧宣纸,留给我涂抹的余地已经非常有限了。她跟了我那么多年,最苦的日子都一起扛过来了,还有孩子。”他声音嘶哑:“我已经伤害过她一次,我没法再来一次。悠悠,难道你真的希望我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么?”


他的话好像利剑一样劈开了她的幻梦,她终于看见山谷下的雾气徐徐散去,真相原来一直都在,在墨山黑水之间,在浮沉飘逸的白色雾气之外,她看见他的无奈,她竟然在被他无情拒绝后依然无法责备他,他说的对,她不会喜欢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如果她不希望他将来如此对她,那么她就不该期待他现在如此对待她。他始终知道用什么方式说服她。

 

借着路灯的幽明的光亮,她看见他的嘴角紧紧抿着,嘴角下滑,显得阴郁而苦涩。这是一年前她和他初吻时的场景,竟然非常诡异的又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路灯的灰蓝色的光线好像厚厚的白霜将他团团包裹住,他的脸那么苍白,眼睛里也全是霜华,有一瞬间,她有种错觉,好像他的头发全白,他看起来像个老人,一个被生活压榨得没有了还手之力的老人。

 

一年前的她曾经多么希望自己能够给他力量,能够安慰他给他温暖,让他再一次感受到快乐和幸福。这是她宁可辜负全世界都不愿意去伤害的人,此次此刻他缄默地低着头,他站在她的面前却距离那么遥远,而最令她心痛是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他烦恼痛苦的源头。

 

转过街拐角,成排的宿舍楼已经依稀可见。他依旧一言不发,陪着她走到宿舍口的台阶前。

 

“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如果你这次走了,我们就真的完了,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他停下了脚步,犹豫着该如何措辞。但是她只等了短短的三秒,三秒已经足够,如果他爱她,是不需要去想三秒才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她感到身体被切开,夜风吹了进去,心一下子空了。

 

她无法再面对他的犹豫,更无法听到他说不爱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跑,像一只兔子一样逃走。她一口气冲上二楼,打开宿舍门,阿里和他的女朋友正在厨房里做做饭,看见她进来,一起对她笑着hi了一声。她一点也不想理睬,一步都没有停顿,旋风一样一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她没有开灯,没有像过去一样跑到窗口打开窗户跟他挥手道别。她徒然地坐倒在床上,默默地坐在黑暗中,对着空气发呆。门外传来室友的笑声,她的心口绞痛着,有着说不出的悲哀。她烦乱地站起身,走到窗口,可是她已经没有勇气掀开窗帘,心里好像有什么断了。

 

她拿起手机查看着,没有新的消息。她漫无目的地在网上游荡,从星座到算卦,到各种的小测试,她不知道究竟要怎样安抚内心中的那个受伤的自己,对于爱情她已经无可期待。

 

然后,她看见了一篇文章《150度之无法挣脱的纠缠》 

天意无法违抗,我们的相遇注定轰轰烈烈一场。无力挣脱你的致命吸引,每一步的抗拒,只会将我们拉得更近。命运的紧紧交缠,叫我难以放下你,爱你需要勇气,爱恨交织的刻骨铭心,只有150度情人最懂。 

150度的吸引力是宿命的,是一发不可收拾的,通常在这样的关系里,有一方是深深的为另一方着迷而无私奉献的。但只要有一方不愿意再继续下去了想挣脱,另外一个就会开始纠缠,这样的纠缠是伤痛的,而150度这样的配对,在分手时的伤痛是最深的,是难以磨灭的“需要努力克服”的自我疗伤相位。 

“最難捨難離的150度 (補十二分相) 的組合,是任何坊間的愛情星座書絕不會提及,是一種配合度極低的一種,這種組合是完全不能在當中找到任何共通點,而且很多地方是完全相反,不但無法理解對方,就算自己盡最大能力去愛,但對方完全不能明瞭自己的心意,不明瞭倒還可以,最重要是身邊朋友怎樣說也鍥而不捨,抱著這段單方面的感情緊守不放,就好像上一輩欠了對方一樣,今世即使吃盡苦頭, 也如飲甘飴,所以占星老師認為150度的愛情,就是前世的緣份。”

 

或许150度说的就是自己和可道的这种情况吧。如果今生无缘又何必相遇相知呢?

 

爱了和病了一样,爱的时候排山倒海,分的时候,绵绵不绝的痛好像要将自己撕断。

 

到处都是一片死寂。

等待是没有尽头的延长线,她在思念的迷雾中穿行,过不了十分钟,她又将手机重新打开,依旧不希望错过他的只言片语,她痛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是个没用的人。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已经3多天了,她依旧徘徊在这里,慢慢的期望在等待中变成了嘲弄和怀疑。多日的等待消磨了她的意志,她好像一个在战壕里匍匐的士兵,现在不需要炮弹,一口水,一碗汤,一片微不足道的干粮就能让她缴械投降,她精疲力竭,已经不想在乎能不能拥有全部的爱情,只要他一个小小的暗示,她就会放弃自己的一切立场,她只想听见他的声音。

 

她拿着他为自己包扎过伤口的手绢,还有他给她画过的那些画,那些代表着他们曾美好共度的时光,回忆好像有种麻醉的作用,她跳过一切不喜欢的细节,无穷的拉长和放大缠绵的片段。她始终不敢相信他能够如此绝情。他怎么可能说放手就放手呢?

 

人们说上帝给人类最好的礼物就是“忘却”,可是上帝也许把她都给忘却了,任凭她独自咀嚼着孤独和思念,她妒忌可道的太太,妒忌她的胜券在握。时间在他们身上缠绕出不可分割的纽带,而她拥有的只是短暂的一年。

 

梳妆镜里的她脸色苍白,嘴唇上全无血色,她拿起桌上的唇彩,仔细地涂抹出一个饱满又鲜艳的唇形。镜子里的女人果然明艳了许多。只是眼睛里的忧伤如此明显,她努力地弯弯嘴角,可是嘴角好像被冻僵了一样,露出一个哭丧般的表情,一直到此刻,她依旧不能相信这就是他们的终点。

 

手机叮咚的一声,有短信进来,她的心口猛烈地颤抖了一下,扑过去拿手机,或许是转身太急,腿撞到桌腿,痛得钻心,可惜不是他。

 

桌上了书本和纸张散落了一地,她蹲在地上,都不记得有过这样的作业,她好像已经错过了好几次的小组会议,甚至被同学威胁说要把她踢出学习小组。可是她已经无暇理会那些,她胡乱地将书本叠放在一起,费力的将它们抱到桌子上。书包里还有好几份作业,她的世界正在崩塌,她像一艘搁浅的船,学业曾经对她来说非常重要,但是没有了他,她的生活是一片废墟,一切都毫无意义。

 

他的脸在镜子的裂纹中看起来有些变形,些陌生地看着镜子中的她,一种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如果时光倒流,她还会出国吗?如果她知道一切的努力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还有飞蛾扑火,奔向自己的宿命吗?

 

 

凌晨3点,她从梦中惊醒,梦中的场景依旧清晰,她看见自己站在高高的山崖上方,一条瀑布飞流直下,激流拍打着山石水花四溅。她不知道为什么认定自己必须要跳下山涧才可以回家。她不敢,这么高的悬崖,她没有胆子跳下去,忽然她忽然注意到在山涧的半中腰,有个女人身上系着一根长长的绳子正小心翼翼地顺着山涧往下溜,那里石阶特别的陡峭,水流也湍急异常,几乎完全不可能安全的涉过去。但是那个女人却十分灵巧矫健,只见她手足并用撑住了一块长满绿苔的巨石,腰上用力,笨重的身子竟然轻巧地穿过水帘,钻到了瀑布后的山洞里去了....她看的目瞪口呆,正在思考着自己要怎样才能跟着一起下到山涧里。刚才的那个女人笑容诡异忽然冒了出来,女人站在她的身后,她已经来不及躲闪,就被那个女人一把抓住了手臂,掼下山崖....

 

她喘着粗气从巨大的恐慌中惊醒。“我死了吗?我在哪里?”她环顾四周,梦中的一切真实得令人一阵阵的后怕,在现实中她已经输了,在梦境中她依旧败给了她。

 

黑暗中她摸索着来到厨房,打开冰箱,却完全不记得自己要拿什么,她顺手打开一灌可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进去,凉飕飕的寒意直达她的胸口。她想这就是伤心的味道,眼泪一颗一颗地落了下来。

 

午夜的漆黑环绕着她,她是这世界的弃儿。或许他和她的一切过往都只是一场梦境,当她从梦中醒来,依旧生活在一个冷酷的世界中,没有南瓜灯,没有仙女,也没有水晶鞋。

 

手机叮咚一声告诉她有短信进来。她没有动,疑惑地看着在黑暗中散发幽蓝色的光芒的长方体,凌晨4点的短信,她的心怦怦地又跳动起来,她多么希望这是他发来的,多么希望那个雨夜能够重来,“听着雨,想着你。”那是她永远无法忘怀的记忆....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太多的把握了。

她并不急于去查看短信,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远远地看着火光,只要火柴还没有熄灭,她就有了快乐的理由,她害怕又一次的失望。

知道第二天的下午,她才打开了那个短信,是舅舅发来的,上面写着:“外婆病重,速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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