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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来续 1

(2018-07-21 11:37:53)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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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澈望着远去的直升机,眼泪终于决堤而出。直到这个时候,书澈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萧清走了,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独自驾着他的小艇,书澈驶回他的小木屋,心底悲凉无比,没有了萧清身影的小木屋,对书澈而言,已经不是家了。

书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拒绝了萧清,是他还在生萧清的气吗?不是的,他早就不生她的气了。当在小木屋第一眼看到她眼含热泪,伫立在那里的时候,书澈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她终于还是找来了。书澈知道自己是在逃避着萧清,从庭审看到萧清的那一刻起,他的内心深处对萧清的怨和恨就一直在沸腾着。

萧清也向缪盈一样,如此决绝的,义无反顾的欺骗了他。对于缪盈的感情,书澈的内心也有过剧烈的挣扎,年少时的初恋,哪里是说放得下就放得下的。但书澈也明白,缪盈不再能够吸引他了。看到缪盈,他的联想就是丑恶和肮脏的交易,而她,不再是那个纯洁可爱的她,而成了一个精明的皮条客的代名词。他不再愿意触碰她的身体,他不再愿意感受她的情绪。作为普通的朋友,他对她没有反感;作为恋人,她对他,却是脏的,令人作呕的。

书澈对于缪盈,终究还是放下了,他无法违背自己的本心。在柬埔寨的两年多的时间里,在无数的难眠之夜,书澈在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他与缪盈,萧清之间的点点滴滴,他才明白,是萧清的出现,让他有了放弃缪盈的勇气。

那个出现在他公司开业盛典上的酒吧招待萧清,和那个当时还陪伴在他身边的缪盈,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一个是时时处处只靠自己打拼奋斗的女汉子,一个是依靠家庭养尊处优,对别人的疾苦毫无怜恤的豪门小姐。在听到成然讲述的萧清的真实的故事之后,书澈的心就已经对萧清敞开了一条缝。

在萧清心无城府的接受了他的道歉并进入他的公司之后,书澈心底里的天平就开始逐渐的倾斜向了萧清,只是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而已。萧清同缪盈是那样的不一样,又是那样的坚强自爱,她就象一块磁石,吸引着来自所谓的上层社会的书澈,让他明白,原来一个人自立自强,是这个样子的,也可以活的很好,活出一个不受任何束缚的自我。

他曾经那样不公平的对待萧清,萧清居然能够原谅体谅他,这是萧清第一次真正的打动了书澈,让书澈开始对自己有了更清醒的认识。对缪盈和成伟的怀疑,从萧清的旁观者的角度得到了证实之后,书澈便把萧清当成了唯一可以倾吐心事的人。那个时候,缪盈就已经被萧清在书澈的心里取代掉了大半。只是,书澈并没有觉察到而已。

他让萧清成为那个唯一知道他去向的人,成为送机和接机的那个人,不是偶然的,而是他潜意识里对萧清的依赖。他需要萧清的存在为他自己打气,为他同家庭的决裂提供必要的支持和勇气。从家里飞回美国,他真正想见到的人也只有萧清,因为他知道,只有她才能懂他,懂他的痛苦和挣扎。他不怕对她敞开心扉,她就是他希望成为的那个样子,那个没有家庭支持,没有家庭背景的他的化身。

之后萧清出现在生病的他的家里时,他的不屑和不耐烦,其实不是不屑和不耐烦,而是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最真实,也最丑陋的样子。他在下意识的逃避着她可能的评判,但是他还是没有逃避得开。她彻夜的不眠不休的照顾,她累到极点睡到了他的手臂上,他都是知道的。这个傻傻的姑娘,她不知道要避嫌的吗?作为男女之事的过来人,书澈是真的被萧清感动到了。

仅仅是感动,还不足以让书澈这个高傲的王子对一个灰姑娘动心。让书澈对萧清开始动心的,是萧清的一通痛骂。书澈从小到大,还真没有谁敢这么的骂他。他爸爸都是高压,把自己的理念强压给他,他妈妈一向都是顺着他爸爸的话说,他们谁都没有觉得自己这个骄傲的儿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唯一的不对就是不能老老实实的接受他们的安排;缪盈从来没有觉得书澈有什么矫情的地方,她看他,从来都是仰视的,是顺从他的;其他的人,则是都催眉折腰的捧着他,顺着他来的,那个有那个胆子居然敢骂他?出了国,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书澈觉得终于可以象一个普通人一样,面对一个可以正常对待他的世界了,可是他错了。这里的他,除了读书学习,同别人没有什么真正的利益接触和冲突,没有人把他当人上人捧着了,可也没有人真正在乎他的存在与否了。

是啊,他读不读书,考不考试的,关别人什么事呢。他的妈妈生气走了,女朋友掰了,平时一起上课的同学都只是点头之交,连他住在哪里都不清楚,又怎么会关心他缺不缺席考试,能不能顺利毕业。只有萧清这个傻姑娘,才那么在乎他,一通臭骂,让书澈彻底看清了自己矫情的嘴脸,激起了书澈的斗志。她给他已经不只是振奋,还有一份父母辈才有的关爱和扶持了。

那么年轻,那么瘦弱的一个姑娘,怎么看人看事就那么明白,那么透彻呢?一份大道理,到了她的嘴里,怎么就讲的那么通顺,那么让人听得入耳呢?书澈自己平时不也是都用这样的道理振振有词的评判别人的吗,怎么论到了他自己,就过不去这个坎了呢?

缪盈身上不曾有过的坚毅和对真理的确信,却是让这个家庭背景普普通通,平时穿着打扮的中性随意的姑娘表现得如此自然和深入骨髓,书澈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倾倒的五体投地了。萧清身上体现出来的力量,让书澈彻底的催眉折腰的沦陷了进去。

书澈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萧清对他不仅仅是普通朋友的情感的呢?是从那天她臭骂了他一顿的时候,还是他半夜醒来,发现萧清居然枕着他的手臂当枕头,头抵着他的头睡得香香甜甜的?还是她居然用石头砸开了他家的门的时候?书澈不知道萧清居然这么在乎他,在乎他的健康,在乎他的学业,在乎他的不在乎,在全世界看起来都不再在乎他的时候,她在乎着他。

这份温暖让书澈凉透了的心又重新热乎了起来,世界又开始在他的眼前,脚下展开,太阳又开始闪耀,想起最初依赖上萧清的那些心动,书澈的脸上漾起一个难以抑制的微笑。那么遥远,却又是那么温暖的回忆。即使是在柬埔寨漫长孤独的对萧清等待的两年多的时间里,和萧清最初的那些温暖的回忆都是支撑着书澈坚持下去的动力。

终于,她找来了。那一刻,书澈看到她,就象看到了阳光,那么闪耀,那么光明。那为什么他却连一个招呼都不想打,就绕过她的身边,对她视而不见了呢?书澈明明是那么的想她,想她来找自己,等啊等,等了两年多,终于等来了她。书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那么冷冷的对她。

她小心翼翼,说话斟词琢句,他却冷若冰霜,不屑回她一句。即使在重逢的第一夜,她扑到了他的身上,不顾一切的狂吻着他,激起了他身体本能的对于女性肉体的回应,他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笨手笨脚的撕扯掉她身上的衣物,狠狠的碾压进她的身体,将几年来对她所有的思念和仇恨都爆发在对她身体的占有上的时候,他也一句话都不屑于说。是她觉得欠他的,他又为什么要说什么呢,送上门来,他享受就是了。他感觉到她在他身下微微的颤栗,感觉到她张开了身体对他暴力的全面迎合,听到她极力压抑着的呻吟,他男性的征服欲得到了满足,可是,他想要的却还有更多。

书澈很享受萧清对他的陪伴,白天两个人一起驾船去学校,一起带队同孩子们游戏,一起买菜捕鱼,晚上一起做饭,一起收拾。入夜,萧清温柔如水的引导着他,挑逗起他的性欲,两人一起用身体温暖着彼此,一起用身体遨游着天堂。有萧清在的每一个夜晚,书澈都睡得安心,香甜,深沉,梦都不曾有一个。

每次萧清要离开的时候,书澈都在内心暗暗的期盼着下一次她的回来。可是,书澈却不想要萧清知道他真实的想法。他就是想让她觉得有愧于他,让她心疼他,让她挂念着他,那样,她就一定还会回来,回到他身边来,那样的温柔的待他,迎合他,满足他。

书澈知道自己心底里的那点自私和龌龊,他多么希望萧清能真正的看透他,戳穿他,再狠狠的臭骂他一顿,让他不再那么矫情。他知道,萧清什么都没有做错;父亲做错了事,被双规只是迟早的事而已。在萧清的位置上,她又能怎么做呢?萧清不是缪盈,她不会不问是非的包庇他和他的父亲。如果她不是深爱他入骨入髓,她早就同他划清界限了,明明知道他们不可能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她又何必在那一夜把身体都交给自己呢?她想用她的身体向他证明她对他的爱;两年多对他的执着的寻找,她再次证明了她对他的爱的纯粹。

书澈扪心自问,自己还爱萧清吗?在萧清隐瞒着自己,保存传递了最终将父亲送进监狱,将自己的家族毁灭的干净彻底的关键证据之后,他还能爱她吗?他还可以爱她吗?书澈不敢也不愿意面对自己的这个问题。

即使书澈在萧清陪伴自己的这些天里,每夜都被自己身体的强烈欲望牵引着,在萧清的身体上流连忘返,细细的品味着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吸吮着她每一份甘甜,尤其是在最后的那一夜,书澈恨不能将萧清的身体完全揉进自己的,永远彻底的成为自己的一部分的时候,书澈都不愿意向自己承认,他还是爱她,想她,想要她。书澈告诉自己,那只是肉体的欲望罢了,萧清于他,只是一个女人,一具供他满足性欲的肉体,无关感情。他已经在柬埔寨做了两年多的和尚,是她自己巴巴的跑来要满足他的,为什么不笑纳呢,在这个无人企及的流放之地,没有道德,没有正义可以触及的地方,自己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为什么要约束自己的欲望?

书澈环视着自己简陋的小木屋,这个没有了萧清的木屋显得是如此的萧索,怎么以前自己没有注意到过呢?三年了,这个小木屋一直都是书澈的心目中的家,最后的归宿之地。虽然心里对萧清找来有着隐隐的期盼,书澈也很清楚,这样做的难度有多大。虽然书澈告诉了母亲自己来了柬埔寨,这么多年来,母亲都没能找到他,劝他回去。而萧清,外面有那么大的一个世界,她有着她自己的理想抱负和信念,她还会在乎他吗?她那么优秀,大学里,社会上,也有那么多的优质男士,就连缪盈,都快速的搭上了宁鸣,修成正果,萧清,明明知道他们之间的这个无法跨越的鸿沟,还会惦念他这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吗?

更重要的是,萧清虽然同他睡了,同时她也把他给毁了,他都不知道她能够强大到这样的程度,那么,对她而言,他到底算是什么呢?他害怕同她当面对质,害怕她亲口告诉他,她对他的爱不够深厚,不够纯粹,禁不住现实的脆弱一击。就在这种内心的撕扯中,书澈度过了在柬埔寨的孤独的两年。在这些年里,他躲避着所有的这些问题和答案,也躲避着他最终不得不去面对的自己最终去向的选择。

萧清来了;她是含着眼泪来的;她是带着对他没有任何折扣的爱来的。书澈相信了她是爱他的;书澈相信了萧清内心的撕扯和挣扎一点都不比他的少。但是,书澈还是不想去面对。毕竟,是他的父母养育了他这么多年,毕竟,是他的家族在他的背后默默的支持了他这么多年。萧清,只是个半路的闯入者,她再好,再完美,她也只是一个外人,一个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任何裙带关系的人。她只是他曾经的女朋友,现在刚刚成为过去时的临时炮友。女人,永远都只是,也只应该是他生命里的过路客,而不是全部。

书澈就这样待着,待到了晚饭的时间,简单的做了饭,吃完,收拾干净,书澈铺床睡觉。床单上还留有萧清昨夜的体温,书澈把自己的头深深的埋入床单,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流下。书澈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萧清是真的走了。在过去的三个月中,萧清在金边,同他的距离还在直升飞机的航程之内,萧清还是想来就能来的,可是明天,萧清就要离开金边了。书澈突然特别的后悔,为什么没有问她以后的打算和去向。可是,问了又能怎么样呢?

辗转反侧,书澈沉入了浅浅的睡眠中,无数的梦境向他袭来,萧清在他的梦中时隐时现,每当他想拉住她的时候,她就突然无影无踪了,书澈在大汗淋漓中惊醒过来。雨林的各种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异常的清晰,带着宁静的乐律,让人心安。

接下来的日子里,书澈继续着他以前的孤独生活,教书,作息,只是再没有了回眸一望,伊人再现的指望。日子波澜不惊的过着,书澈的心却变得越来越无法平静了。萧清总是出现在他的梦中,却又总是若即若离,让他把握不住。

他猜想着萧清的去向。他听她说,她已经拿到了JD的学位,MTA也给过她正式的工作邀请函,那么,她选择回美国工作的可能性还是有的。书澈想起萧清对他含羞带笑讲的莫妮卡的表白,不觉莞尔。莫妮卡,那个漂亮的美式女孩。萧清会回到莫妮卡的身边,接受她的感情吗?回想起当初,莫妮卡当众吻了萧清,那个时候,自己还自我解嘲说,那是萧清的自由,可是现在,他真的还想给她这种自由吗?

书澈的心突然被嫉妒之火点燃,他极力逃避了三年的那个问题,终于不得不去面对了。是的,他还爱她;书澈知道了,他还爱着萧清,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不愿意面对,他的心灵深处,萧清早已经安营扎寨,有了一个永远的居住地。她的坚持正义,她的坚毅,她的隐忍,她的温柔,她在他身下的热情和压抑,已经一寸一寸的扩展坚固了她的驻地,已经让他无法将她连根拔起,丢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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