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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头像本人(5)

(2018-05-13 15:43:10) 下一个

又加班。办公室只剩艾米丽和我。她叫了一份外卖,问我酸辣粉要不要加辣。

 

“不要辣。”我说。一会,外卖送到,艾米丽把酸辣粉提过来。自从做了我的“手下”之后,出乎意料,即便外头风言风语,艾米丽本人却从未在公众场合表现出过任何不满。

 

她成熟了。职场如战场。任何任性都会造成严重后果。

 

我仍旧盯着电脑屏幕,眼睛有点发花,揉揉眼。酸辣粉举到我面前。我看着艾米丽。难得的温柔。“嗯?”艾米丽示意我吃。我吸了一口,从头到尾,吸溜一下。“挺好,不辣。”我笑着说。

 

“其实……”艾米丽说话突然吞吞吐吐,“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

 

“是,我们是朋友。”我继续吃酸辣粉。

 

“不是那个意思。”艾米丽有点为难。我理解了。是复合,重新做男女朋友。这对我来说有点困难。“还是做朋友吧。”我笑着说。事实上,在遇到梅丽莎之后,我对艾米丽已经没有了此前的感觉。“别以为别人不知道。”艾米丽愤愤然。

 

“知道什么?”我很诧异。

 

“你和梅丽莎的事情!”艾米丽情绪有点激动,“她来到公司第一天就看中了你,你是靠着老女人上位的狼狗!”她似乎被激怒了。或者已经想好破釜沉舟。“你总是把别人想肮脏是因为你自己思想肮脏。”我反击。“你不能进步只是因为你不够努力或者没有天分,我的努力和进步是有目共睹的有 case 做支撑的,如果你收回你刚才的话,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得了吧。”艾米丽哼了一声,“下个礼拜青岛海帆集团的 case 她只带你一个人去,呵呵,好心劝你一句,准备好家伙吧!”我刚准备回击,艾米丽胳膊一扫,酸辣粉洒在地上,她走了。事实上,在她口中所谓的“下个礼拜”到来之前,艾米丽就办了离职跳了槽,去另一家咨询公司,她依旧做 manager。没有发离职告别邮件。不过索菲亚和艾瑞克还是站我这边。但他们也提醒,青岛的 case 没那么容易,海帆中心战略设计,一方面涉及政府关系,另一方面,海帆同时又是个家族企业,情况很特殊。

 

我从北京去青岛。梅丽莎从深圳飞,她比我先入住酒店。到了,我给她发了条微信。没动静。就这脾气。我去健身房,等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梅丽莎打来的电话。我回拨,梅丽莎叫我到香港中路海尔洲际的 VENU 海景酒廊。“要快。” 她说。我以为是见客户,重要场合。打了车就往那去。到地方,景观座。梅丽莎跟我打招呼,一大桌子人,都是女的,有三个旁边还坐着孩子。

 

“我同事江潮。”梅丽莎介绍我。

 

我有点懵。但还是维持状态,点点头,坐下。我忽然意识到梅丽莎本科是在青岛读的。“芳,就没啦?”一个事精问。

 

“没了。”梅丽莎稳住。

 

“看着不像同事。”有人打趣。有孩子嚷嚷着要吃东西,中年妇女训斥他,那孩子瞬间哭了。妇女只好拉到一边哄。我大概明白几分,到梅丽莎这个年纪,同学多半已经结婚生子,像那个大的,都小学好几年级了。聚会,始料未及。梅丽莎拉我来挡枪。

 

挡吧。“其实我对芳姐很倾慕,只是她太优秀,我们这些后辈都望尘莫及不敢行动。”我用开玩笑的口气。妇女们瞬间燃了,纷纷羡慕,说我们班混得最好的是芳了吧。人家还在享受男人的追求,我们就只能等男人回家了。小孩子又嚷嚷着要吃。妇女同学只好去打理。

 

饭局结束,打车回酒店。我坐副驾驶。梅丽莎坐后座。都不说话。到酒店,上电梯,我和梅丽莎并排站着。8 楼到了,她先下,小声说一句,“谢谢你啊今天。”说不上来什么口气。我连忙嘿嘿笑说没事没事,也是工作。口不择言。

 

晚上没有交流。我看社交软件的状态,她没有更新,也没在线。估计是太累了。只是从这个小切口,我惊奇地发现梅丽莎也是个人,女人,有同学圈子,有面子上下不来的苦恼。我更新了一条状态:等待,是一种艺术。

 

第二天跟甲方的会一起头就不太顺利。艾米丽没说错。海帆这个项目尤为复杂,青岛是二线城市,当地的政商关系甚至比一线城市还要盘根错节。进会议室前,梅丽莎就提醒我,“不要说错话。”我当然明白其中利害。作为咨询公司,我们在这个 case 中能够腾挪的空间主要是流程管理。是中层和高层沟通的桥梁。说实话,像海帆这样由第一代打拼起来的民企,肯请咨询公司,说明多半已经有了财务困难,这个 case 很可能无利可图。但我也理解梅丽莎要拿下这个 case 的决心。总监只是她的跳板,她的目标起码是合伙人。公司茶水间的大妈们每次都会“新人”做出评估。评估他们能走多远。她们中只有一成认为梅丽莎能上到合伙人的位置。“那些老家伙们不会愿意跟女人合伙。”资深大妈如是说。

 

已经发了三轮言。

 

海帆董事长胡海帆老先生依旧闭目不语,好像睡着了。梅丽莎还在阐释她的观点。“奥运之后海帆集团的战略方向必须有所转移,建设整个新街区项目,就是要在保证和政府合作的基础上扩大客户群体……”胡海帆站起来,秘书扶着他,说要去洗手间。梅丽莎尴尬暂停。给我使了个眼色。我连忙去扶胡董。

 

小便池前,许久,解决了,老头叼着烟,慢悠悠系皮带。“小伙子,今年多大了?”我连忙报年纪。老头眼看天花板,“那比我孙子大不了几岁。青岛这个地方,我比你们了解。”老头笑着咳嗽两声。

 

江山是他打下来的。他怎会愿意任凭孙子辈指手画脚。

 

我为梅丽莎担忧。海帆集团请我们多半也只是为了借公司的名头打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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