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系列二十一：武宗为政之七：太原兵乱与杨弁伏诛

会昌三年即公元843年八月二十八（甲申），唐武宗李炎下敕派忠武军节度使王宰率领全军继进，救援河阳的危急。次日，昭义叛军在万善附近吃了败仗。

唐武宗觉得将河阳节度使王茂元和王宰两节度使一同安排在河阳很不适宜。九月初四（庚寅），李德裕等人上奏说：“王茂元熟悉吏治，然而并不是将才。臣请求让王宰为河阳行营攻讨使。王茂元病愈后，只要让他镇守河阳就行了，这样他即使病重也可以避免其它的担忧。”次日，唐武宗便让王宰兼任河阳行营攻讨使。

魏博节度使何弘敬上奏，说他攻拔肥乡和平恩，杀死和杀伤了很多昭义士兵；还说他得到反叛的昭义帅刘稹的张榜布告，称官军为贼，遇到时必须立即痛杀。九月初七（癸巳），唐武宗跟宰相们说：“何弘敬已攻克两县，可以放下先前对他的猜疑了。既有杀死杀伤贼兵的战绩，即使他还想首鼠两端也不行了。”于是加授何弘敬为检校左仆射。

九月二十（丙午），河阳上奏禀告王茂元的死讯。王茂元幼年时就勇猛有谋，因跟从父亲王栖曜征伐而知名。元和中年，他成为右神策将军。太和年间，他出任检校工部尚书、广州刺史、岭南节度使。在安南招怀蛮人部落时，他表现了为政的才能。南中地带有很多奇珍异宝，王茂元因此积聚的家财高达钜万。李训失败时，宦官贪图他的家财，便指责他囤积财富的事，还说王茂元投靠王涯和郑注而得到重用。王茂元怕了，便用尽家财去贿赂两神策军，朝廷因此改任他为忠武军节度使和陈许观察使。会昌中年，他转为河阳节度使。当时河北诸军讨伐刘稹，王茂元率领本军进驻天井，但很快就病故了。

次日，唐武宗因为大雨不停，所以亲自审理囚犯，还免除京兆府秋天的税赋。

王茂元死后，李德裕上奏说：“朝廷只能让王宰作为忠武节度使率领万善的河阳营兵，而不能让他兼领河阳。臣担心他不爱惜河阳的州县，会纵容士兵侵扰那里的百姓。又有，河阳节度使先前兼领怀州刺史，常让判官摄理州事。与其像以前那样，让河南五县的租赋交给河阳，还不如另外设置孟州，任命其它人为怀州刺史。待到昭义平定时，再将泽州割让给河阳节度使，那么太行山的险要就不在昭义，而河阳将成为重镇。这样东都就不再有忧患了！”唐武宗采纳了他的建言。九月二十二（戊申），唐武宗任命河南尹敬昕为河阳节度使兼怀孟观察使。王宰带领河阳行营兵马讨伐敌兵，敬昕只是负责供应军饷而已。

九月二十四（庚戌），唐武宗任命石雄取代李彦佐为晋绛行营节度使，让他从冀氏直取潞州，并分兵进驻翼城，防备昭义军队的侵轶。

也在九月，吐蕃的论恐热进驻大夏川，尚婢婢派部将结心和莽罗薛吕率领精兵五万出击。到了河州南面，莽罗薛吕伏兵四万在险要地方，结心埋伏一万兵马在柳林中，然后派一千骑兵登山，飞矢系书痛骂论恐热。论恐热勃然大怒，带兵数万追杀，结心假装败走，还时常装作因为马匹疲乏而无法前进的样子。论恐热追赶得更加紧急，不觉间又跑了数十里。结果伏兵大举出动，断了他的归路，前后夹击。刚好又遇上大风和飞沙，溪水全都溢满山谷。论恐热大败，在五十里地的路上留下许多尸体，淹死的也不可胜数。论恐热只带着少数随骑逃归。

十月初，宰相监修国史李绅和兵部郎中史馆修撰兼判馆事郑亚进献他们重新修撰的《宪宗实录》四十卷，唐武宗给了他俩不同的颁赐。

再说，晋绛行营副招讨石雄取代李彦佐的次日（《新唐书》作十月十四己巳，但根据前后文，还是依通鉴为准），即带兵越过乌岭，攻破昭义军的五座营寨，杀死和获虏了数以千计的敌兵。当时王宰驻军在万善，河东节度使刘沔驻军在石会，全都观望不进。唐武宗得到石雄的捷报后，非常高兴。十月初五（庚申），他在临朝时跟宰相们说：“石雄真是员良将！”李德裕趁机上言说：“几年前潞州有个男子弯着身子高喊道：‘石雄带着七千人来啦！’刘从谏觉得那是妖言，就把那人杀了。看来攻破潞州的人必定是石雄。”唐武宗于是下诏赐石雄布帛作为奖赏。石雄将布帛全都放在军门，自己就像普通士卒那样先拿走一匹，其余全都分给将士。所以石雄的士卒都乐意为他拼死作战。

当初，刘沔打败回鹘，并为朝廷要回了太和公主。卢龙节度使张仲武嫉妒他的功劳，因此两人有了矛盾。唐武宗派御史中丞李回到幽州让他们和解，但张仲武心里始终愤愤不平。朝廷担心他因为私怨而败了大事，便于十月十六（辛未）改任刘沔为检校司空，兼滑州刺史、御史大夫，出任义成军节度使、郑滑濮观察等使。同时，他任命荆南节度使、检校右仆射、同平章事李石为检校司空、平章事，兼太原尹、北都留守，出任河东节度使、管内观察等使。十月二十七（壬午）中午出现月食太白的天象。

同时，党项入寇盐州，唐武宗任命前武宁节度使李彦佐为朔方灵盐节度使。

十一月，邠宁二州上奏说党项入寇。李德裕奏称：“党项人日益强盛，朝廷不能不想法对付他们。臣听说党项人分别隶属诸镇，往往在这镇劫掠后就逃到别镇。节度使们都贪图他们的骆驼和马匹，不肯擒拿他们送回他镇，所以很难禁止。臣屡次上奏，建议不如让一镇统一管理，但陛下认为一镇专管党项，会导致权力太重。臣现请求让一位皇子兼统诸道，选择朝中廉洁精干的大臣作为副手，居住在夏州，处理党项人的纠纷诉讼。这样也许能解决问题。”唐武宗于是任命兖王李岐为灵、夏等六道元帅兼安抚党项大使，又任命李回为安抚党项副使。他还任命史馆修撰郑亚为元帅判官，让他奉诏去安抚党项及六镇百姓。

同时，安南经略使武浑驱使将士修筑城池，导致将士作乱，烧了城楼，还抢劫府库。武浑逃奔广州，临军段士则安抚了作乱的部众。

也在十一月，唐武宗下敕说：“朝廷内外官员，过于冗繁，应当适量减省，以便利军民。必须让吏部逐条上疏，将理应裁减的官员数量奏闻朝廷。”

忠武军历来号称精锐勇猛，而王宰也治军严整，所以昭义人很怕他。昭义大将薛茂卿因为科斗寨的胜利，希望得到超次的升迁。有人跟刘稹说：“留后要得到的不过是节度使的旌节而已。薛茂卿过于深入他州境内，又杀了很多官军。这样做只会激怒朝廷，所以旌节将来得更慢。”因此薛茂卿没得到奖赏。他因此非常愤怒，暗中和王宰通谋。十二月初三（丁巳），王宰引兵攻打天井关，薛茂卿敷衍地小战一番，就急忙带兵退走。王宰于是攻克了天井关，并派兵守卫。天井关的东西两寨得知薛茂卿失守，也都退走。王宰于是焚烧了大小箕村。薛茂卿进入泽州，暗中派细作去招引王宰进攻泽州，准备当他的内应。王宰怀疑他的动机，不敢前进，结果到了约定的日期，并没前往泽州，害得薛茂卿只能拍胸顿足，感到遗憾而已。刘稹得知后，将薛茂卿引诱回潞州后杀了他，并夷灭他的宗族，然后派兵马使刘公直取代薛茂卿，派安全庆守卫乌岭，李佐尧守卫雕黄岭，郭僚守卫石会，康良守卫武乡。郭僚是昭义都押牙郭谊的侄子。

十二月十四（戊辰），王宰进攻泽州，与刘公直交战，但官军失利。刘公直乘胜收复天井关。十二月二十（甲戌），王宰进击并击溃了刘公直，接着进围陵川，很快就攻克了。同时，河东也上奏，说他们攻克了石会关。

洺州刺史李恬是河东节度使李石的堂兄。李石到了太原，刘稹派军将贾群去见李石，转交了李恬给他的信。信上说：“刘稹愿意带着他的整个家族归附相公，然后带着刘从谏的灵柩归葬东都。”李石将贾群囚禁起来，还将李恬的信奏闻朝廷。李德裕上言说：“如今官军四面合围，捷报频传，贼兵的势力日益穷蹙，所以刘稹假装输送款诚，希望能暂缓王师。一旦他们修缮了防备，一定又会重新侵扰。臣希望朝廷下诏，让李石答复李恬说：‘我不敢将你先前的信奏闻朝廷。如果郎君诚能悔过，应当将整个宗族自己绑上，在边境待罪。那样我将亲自前往受降，护送他们回归宫阙。如果他们假装款诚，首先请求朝廷退兵，接着又希望洗雪罪行，那么我实在不敢用一家百口人去为他们担保。’臣还希望陛下招集诸道，趁着昭义上下离心，加速进兵攻讨。不过十天半月，他们必定内部自己生变。”唐武宗听从了他的建议。右拾遗崔碣上疏请求接受昭义的请降，唐武宗勃然大怒，当即将崔碣贬为邓城令。

当初，刘沔打败回鹘时，留下三千士兵卫戍横水栅。河东行营都知兵马使王逢上奏，请求增益他守卫的榆社兵马，唐武宗于是下诏，让河东派二千人马赴援。那时河东无兵，守仓库的人以及工匠也都被拉去从军，李石只好召横水的卫戍士卒一千五百人，由都将杨弁带着去增援王逢。十二月二十八（壬午），这批士卒抵达太原。先前，军士出征时，每人发给二匹绢。刘沔离任时，将府库的储藏全搬得一空。李石刚接任时，军用无比缺乏。他用自家的绢布填补，每个士兵才得到一匹。当时已近年关，军士们请求过了元旦再走，监军吕义忠却累次送文书催促他们。杨弁于是利用众人的愤怒，又知道太原城中空虚，便决定犯上作乱。

会昌四年即公元844年春正月初一（乙酉），唐武宗因为泽潞用兵，取消了元会。他还下敕说：“斋月断屠，出于释氏，国家创业，犹近梁隋、卿相大臣，或沿兹弊。鼓刀者既获厚利，纠察者潜受请求。正月以万物生植之初，宜断三日。列圣忌断一日。仍准开元二十二年敕，三元日各断三日，余月不禁。”

也在初一这天，杨弁率领部众劫掠太原集市，杀了都头梁季叶，李石只好逃往汾州。杨弁于是占据军府，释放了被关押的贾群，让自己的侄儿和贾群一道去见刘稹，要和他结为兄弟。刘稹非常高兴。石会关守将杨珍得知太原动乱，便又在石会关投降了刘稹。

正月初四（戊子），吕义忠派人向朝廷报告事变，朝廷的议论喧然。有人说朝廷得在两地同时罢兵。王宰又上言说：“臣的游弈将得到刘稹的表章。臣近来派人前往泽潞，贼人有意归附朝廷。如果陛下允许招纳，臣请求朝廷下降诏命！”李德裕上言说：“王宰擅自接受刘稹的表章，派人进入贼人的境内，也不曾奏闻朝廷。看来王宰意欲专擅招抚刘稹的功劳。当年韩信攻破田荣，李靖擒拿颉利，都是利用他们的请降，暗中出兵奇袭而获得成功。现在只能让王宰失信于刘稹，岂能让朝廷损失威严和诏命！建立奇功，其实就在今日，陛下绝不能因为太原小小的骚扰，就失去这一事机。臣希望陛下立即派供奉官前往王宰的行营，督促他进兵，攻其无备。只有刘稹和他的部将全都举族自缚，朝廷才能接受他们的投降。同时也派供奉官前往晋绛行营，秘密向石雄解释：王宰如果接纳刘稹，那么石雄将无功可记。石雄可能正在功败垂成之际，必须自己夺取奇功，千万不要失去这一便利。”李德裕又以相府的名义写信给王宰说：“从前王承宗虽然抗拒朝命，也还派遣弟弟王承恭奉表到张相（即张弘靖）那里祈求哀怜，又让儿子王知感和王知信入朝当人质。即使那样宪宗还不答应。如今刘稹不前往尚书那里自缚请罪，又不派血缘亲属祈求哀怜，只是将表章放在交通要道上。游弈将得到后没有及时销毁，恐怕实在不很合适。何况刘稹与杨弁通同为奸，叛逆的情景如此恶劣，而将帅大臣却允许他的欺诈，等于是私人的恩惠归于臣下，不赦的过错在于朝廷。这样做道理上实在讲不过去。自今以后，如果对方还有表章，应当当场焚毁。刘稹只有自缚前来，才能接受他的请降。”

李德裕又上言说：“太原人心历来忠顺，现在出事只不过是因为贫困空虚，犒赏不足而已。何况一千五百人能成什么大事！朝廷绝不能姑息宽纵。况且朝廷的征讨尚未结束，最怕的就是陛下动摇了决心。从前张延赏被张朏驱逐，逃奔汉州，最后不是又回到了成都？还希望陛下下诏，让李石和吕义忠赶回太原行营，招集附近的兵马讨伐和剪除叛乱分子。”唐武宗全都听从了。当时，李石已抵达晋州，唐武宗下诏让他重新回到太原。

正月初七（辛卯），唐武宗下诏，让王逢将全部太原兵马留下守卫榆社，然后派易定的一千骑兵和宣武兖海的三千步兵出讨杨弁；又下诏让王元逵带领步骑五千自土门进入去接应王逢。同时，忻州刺史李丕上奏说：“杨弁派人来为他游说，臣已将那人斩首，并断了他北出的道路，还发兵讨伐。”

正月十七（辛丑），唐武宗和宰相们商议太原的事，李德裕说：“如今太原兵马都在外地，为乱的不过千馀人，诸州镇一定没人会响应他们。估计没几天杨弁就将伏诛。现在只应尽速下诏让王逢进军，一旦他抵达太原城下，里面必定自己会发生变故。”唐武宗说：“张仲武见到镇、魏二州讨伐泽潞有功，必有羡慕之心。让他去讨伐太原如何？”李德裕说：“镇州到太原的路最近也最方便。张仲武去年讨伐回鹘，曾与太原争功。恐怕他不懂得约束士卒，会让百姓受害。”唐武宗这才作罢。

唐武宗派中使马元实前往太原，劝谕乱兵，同时观察他们兵力的强弱。杨弁和马元实酣饮了三日，并贿赂了他。正月二十四（戊申），马元实自太原回京，唐武宗让他去和宰相们商议。马元实在他们面前大声说：“相公必须尽早赐给他旌节！”李德裕问道：“为何？”马元实说：“从节度使的牙门直到柳子列的十五里地之间，到处都是光明甲，如何攻取？”李德裕说：“李相（即李石）正因为太原无兵，所以征发横水的士兵赶赴榆社。库中的甲胄全都在行营，杨弁哪里能这么快就弄来这么多的部众？”马元实说：“太原人强悍，都可以当兵，杨弁招募他们来就行了。”李德裕说：“召募士兵须要钱财，李相只因为拖欠军士一匹绢，无处弄到，才导致这场动乱，杨弁又从哪里得到那些丝绢？”马元实答不上来。李德裕说：“即使他真有十五里地的光明甲，也必须杀了这贼人！”因而上奏说：“杨弁这个小贼，决不可饶恕。如国力不及，宁可舍弃刘稹。”卫戍榆社的河东将士听说朝廷下令客军攻取太原，担心自己的妻小遭到屠灭，便簇拥着监军吕义忠去攻取太原。正月二十八（壬子），他们攻克太原，生擒了杨弁，将乱兵全都杀了。

二月初一（甲寅），日食。次日，吕义忠的奏折抵达朝廷，说他攻克了太原。百官纷纷向唐武宗庆贺。第二天，李德裕跟唐武宗说：“王宰很久以前就应当攻取泽州，如今已迁延了两月。这都是因为王宰与石雄素不相和。如果他得到泽州，离上党还有二百里，而石雄的驻地离上党才一百五十里。王宰担心攻打泽州会引来昭义的大军，而石雄就会趁虚而入，攻取上党，独占首功。又有，王宰的儿子王晏实曾深得王宰父亲王智兴的喜爱，把他当作儿子。王晏实现在是磁州刺史，被刘稹扣押当人质。王宰之所以观望不进，或许这也是其中原因。”唐武宗于是命令李德裕起草诏书赐给王宰，督促他进兵，还说：“朕虽然顾及并垂慈小寇，但终究不会宽恕刘稹。朕也知道王晏实是你的爱弟，然而将要申展大义，关键在于压抑个人的情怀。”

二月初四（丁巳），唐武宗任命李石为太子少傅东都分司；任命河中及晋、绛、慈、隰等州节度观察等使、中散大夫、检校左散骑常侍、河中尹、御史大夫、上柱国、博陵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崔元式为检校礼部尚书，兼太原尹、北都留守，出任河东节度观察等使，取代李石；并任命石雄为河中节度使。崔元式是户部侍郎崔元略的弟弟。

次日夜里，出现太白（金星）犯镇星（土星）的天象。

二月初六（己未），石雄攻拔良马等三座营寨和一座堡垒。

二月初八（辛酉），太原献上杨弁及其党羽五十四人，朝廷在狗脊岭将他们全都斩首。

二月十九（壬申），李德裕跟唐武宗说：“固然有过因激发而成功的事。陛下命令王宰直趋磁州，而何弘敬不得不出师。陛下派客军讨伐太原，而卫戍兵自己先去攻取了杨弁。如今王宰久不进军，臣请求改任刘沔去镇守河阳，并让他率领义成精兵二千直抵万善，处于王宰的肘腋之下。如果王宰懂得朝廷的这番用意，必定不敢继续滞留。如果王宰进军，刘沔率领重兵在昭义的南面，那样声势就更加强壮。”唐武宗说：“好主意！”因此于二月二十五（戊寅）任命义成节度使刘沔为河阳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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