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系列五：贞观盛世之二十：唐太宗恢复突厥与侯君集征服高昌

贞观十三年即公元639年正月中旬，礼部尚书永宁懿公王珪去世。二月二十七（庚子），唐太宗李世民下诏停止分封世袭刺史。三月，唐太宗派人到薛延陀和他们商量进取高昌（古国，在今新疆吐鲁番一带）的事。

夏四月初五（戊寅），唐太宗临幸九成宫。

当初，突厥突利可汗的弟弟阿史那结社率（也作结社尔）跟从突利入朝，历任中郎将。他呆在唐朝，百无聊赖，便埋怨突利把他丢在这里，所以诬告突利谋反。唐太宗因此看不起他，长久没给提升。阿史那结社率暗中联结自己的部落，得到四十多人，阴谋趁着晋王李治四更出宫，仪仗队出门，城门大开时，驰入宫禁，直指御帐，发动巨大事变。四月十一（甲申），他们带着突利的儿子贺逻鹘夜里埋伏在宫外。刚好那天刮大风，晋王没有出宫。阿史那结社率担心天亮就不好办了，便直接去侵犯行宫。他们越过了四重帐幕，胡乱放箭，结果射死了几十个卫士。折冲将军孙武开等人率众奋击，许久之后才打退他们。阿史那结社率他们驰入御厩，盗了二十多匹马，往北逃走。他们渡过渭水，想逃回自己的部落，但被追获，全部处斩。但朝廷赦免了贺逻鹘，只将他流放到岭南。

四月十七（庚寅），唐太宗派武候将军上官怀仁出击并镇压了巴、壁、洋、集四州反叛的獠民，俘虏男女六千多人。

四月二十九（壬寅），云阳出现一块一丈多宽会燃烧的方石，白天看去像灰，夜晚则有光；把草丢在上面自己会烧起来。这一现象历年才止。

从去冬以来长安一直不下雨，直到五月。五月十二（甲寅），唐太宗为此下诏让五品以上官员呈上密封奏事。魏徵上疏认为：“陛下的业绩，比起贞观初年，逐渐没能做到善始善终的共有十条。”其中一条是：“近年以来，朝廷轻易就动用民力。而陛下说：‘百姓没事则骄逸，劳役则容易使唤。’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因百姓安逸而国家败亡、百姓劳役而国家安定这样的事。这恐怕并非兴邦的至理名言。”唐太宗对他的奏折深加奖叹，批示道：‘朕已把爱卿的十条都贴在各个屏风上，朝夕瞻仰拜读，并记录下来交给了史官。”还赐给魏徵黄金十斤，厩马二匹。同时，唐太宗还避免在正殿上朝，减少膳食，取消劳役，分派使者到灾区赈恤和申理冤屈。后来果然下雨了。

六月，渝州人侯弘仁亲自拿着斧头带人开道，经过西赵，出了邕州，打通和交、桂地带的联系。蛮族人和俚族人前来归降的多达二万八千余户。

六月二十五（丙申），唐太宗封皇弟李元婴为滕王。

自从阿史那结社率谋反以来，朝廷的言官都认为把突厥人留在河南，有诸多不便，秋七月初九（庚戌），唐太宗下诏，封右武候大将军、化州都督、怀化郡王李思摩（即当年唯一跟随颉利可汗的阿史那思摩，后赐姓李）为乙弥泥孰俟利可汗，赐给他大鼓和大蠹；同时命令被安置在各州的突厥人和其他胡人，全都渡过黄河回到他们原来的部落，累世作为中原的藩屏，长期保卫边塞。突厥人都害怕薛延陀，不肯出塞。唐太宗派司农卿郭嗣本赐给薛延陀人一道盖有御玺的诏书，说：“颉利可汗已经败亡，他的部落都来归化。朕赦免他们以前的罪过，嘉奖他们今后的善行，对待他们的达官贵人就像对待朕自己的百官，对待部落民众犹如朕的百姓。中国崇尚礼义，不灭他人的国家。先前攻破突厥，只因为颉利一人成为百姓的祸害，实在不是贪图他的土地和人畜。朕总想改立可汗，所以将他们归降的部落安置在河南，任凭他们自由畜牧。如今他们人口繁衍，朕心里非常高兴。朕既然答应改立可汗，就绝不会失信。秋中季节朕将遣返突厥民众，让他们渡过黄河，恢复他们的故国。你们薛延陀受到册封在前，突厥受到册封在后；后者为小，前者为大。你们地处漠北，突厥地处漠南，各自守卫自己的领土，镇抚自己的部落。如果有人跨越边界相互抢掠，那么朕将发兵各问其罪。”薛延陀奉诏。

唐太宗于是派李思摩率领所部在河北树立大旗建立牙帐。唐太宗亲自登上齐政殿为他饯行。李思摩流着眼泪奉上酒杯为唐太宗上寿道：“奴才等人在败亡之馀，分别即将成为灰土；幸亏陛下保存了奴才们的骸骨，重新立为可汗。但愿奴才的万世子孙能永远事奉陛下。”唐太宗又派礼部尚书赵郡王李孝恭等人带着册书，到他们的部落，在黄河边上筑坛，正式册立李思摩为乙弥泥孰俟利可汗。唐太宗跟侍臣说：“中国是树根和树干；四夷就像枝叶。割掉根干去养育枝叶，树木怎能滋荣！朕不用魏徵的建言，几乎变得狼狈不堪。”他又封左屯卫将军阿史那忠为左贤王，左武卫将军阿史那泥熟为右贤王。阿史那忠是苏尼失的儿子，唐太宗待他非常优厚，还把宗室的女儿嫁给他。他出塞后，依然怀念仰慕中国，见到唐朝使者时，他流泪请求入侍；唐太宗下诏答应了。

八月初一（辛未），日食。同时，唐太宗下诏说：“身体和发肤，不敢毁伤。近来诉讼的人有的自毁耳目。自今以后，如有这样做的囚犯，先鞭笞四十，然后依法处置。”

冬十月十五（甲申），唐太宗的御驾从九成宫回到京师。

十一月十三（辛亥），唐太宗任命侍中安德郡公杨师道为中书令。十一月三十（戊辰），他任命尚书左丞刘洎为黄门侍郎、参知政事。

唐太宗还寄希望高昌王文泰能悔过，便派人给他下了一道玺书，向他晓谕利害祸福，征他入朝，文泰还是称病不来。十二月初四（壬申，《旧唐书》作丁丑，疑有误），唐太宗任命吏部尚书侯君集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左屯卫大将军薛万均为副总管，带兵出击高昌。

十二月初七（乙亥），唐太宗封皇子李福为赵王。

十二月十四（壬午），巂州都督王志远有罪被处死。同时，唐太宗下诏，在洛、相、幽、徐、齐、并、秦、蒲等州分别设置常平仓。

十二月二十一（己丑），吐谷浑王诺曷钵来上朝。唐太宗将宗室的女儿封为弘化公主，嫁了给他。

十二月二十四（壬辰），唐太宗到咸阳狩猎，并于次日回宫。

太子李承乾因为喜欢游猎而荒废学业。右庶子张玄素经常劝谏，但太子不听。

这年，全国核定共有三百五十八个州，一千五百五十一个县。

太史令傅奕精心研究术数方面的书籍，但最终并不相信。他生病时，既不看医生，也不用药。有个来自西域的僧人，善于咒术，能令人立刻死去，又能念咒使他苏醒。唐太宗挑选了一些强壮的玄武门飞骑禁卫去试验，真的都像传言的那样。他因此转告了傅奕。傅奕说：“这全是邪术。臣听说邪不干正。陛下可以请他来给臣念咒，保证行不通。”唐太宗于是命令该僧人给傅奕念咒。傅奕起初没有感觉，但一阵子后，该僧人忽然扑倒在地，身子僵硬，好像被什么东西击倒一般，竟然再也没有醒过来。又有个婆罗门僧人，说自己得到了佛齿，能够击碎所有的坚物。长安城的男男女女都凑去赶集般地看热闹。傅奕当时卧病在床，跟他儿子说：“我听说有叫金刚石的东西，非常坚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到，唯有羚羊角才能打破。你可以拿我们家的羚羊角到他那里试试。”他儿子就到那里去看这佛齿，然后拿出羚羊角敲定，结果那佛齿应手而碎。看热闹的人这才散了。傅奕临终时，告戒他儿子不要学习佛书。他这年去世，终年八十五岁。傅奕曾收集了魏、晋以来驳斥佛教的文集编纂了《高识传》十卷，流行于世。

西突厥咥利失可汗的大臣俟利发与乙毗咄陆可汗勾结，合谋作乱。咥利失可汗穷途末路，逃去投奔鏺汗，死在那里。弩失毕部落迎立了他弟弟的儿子薄布特勒，成为乙毗沙钵罗叶护可汗。沙钵罗叶护成为可汗后，在虽合水北面建立牙帐，称作南庭。龟兹、鄯善、且末、吐火罗、焉耆、石、史、何、穆、康等小国全都归附于他。咄陆可汗则在镞曷山西面建立牙帐，称作北庭，厥越失、拔悉弥、驳马、结骨、火燅、触水昆等小国都归附于他。双方以伊列水为界。

这年，滁州上奏说：“本州发现吃槲叶的野蚕，成的茧像柰（一种小苹果）那么大，呈绿色，总共有六千五百七十石。”这年，高丽、新罗、西突厥、吐火罗、康国、安国、波斯、疏勒、于阗、焉耆、高昌、林邑、昆明以及荒凉边僻地方的蛮人酋长，全都相继派使者前来朝贡。

贞观十四年即公元640年春正月初二（庚子），朝廷首次命令有司部门宣读时令。正月十六（甲寅），唐太宗临幸魏王李泰的府第，赦免了雍州长安监狱里死刑犯以下的囚犯，并免除了延康里今年的租赋，还赐给李泰府里年老的僚属以及同里老人不同的奖赏。

二月初十（丁丑），唐太宗临幸国子监，观看了释奠仪式，并命令祭酒孔颖达讲解《孝经》，还赐给祭酒以下以至成绩优秀的学生不同数量的布帛。当时唐太宗大规模征召天下名儒为学官，多次临幸国子监，让名儒们讲学，精通一大经学以上的学生都得到填补官员空缺的机会。他还在以前的基础上修建了一千二百间新学舍，把学生的数量增加到足足二千二百六十员。他还给屯营飞骑派去博士，给他们授经。经过学习能精通经学的飞骑，如果愿意也可以入朝为官。于是全国各地的学者云集京师，以致高丽、百济、新罗、高昌、吐蕃等酋长也都送子弟前来，请求进入国学，到国子学听讲学的人一下子达到八千余人。唐太宗觉得师说多门，章句繁杂，便命孔颖达和各位名儒撰定《五经》的注疏，称作《正义》，让学者研习。同时，唐太宗还赦免了大理寺和万年寺关押的囚犯。

二月十三（庚辰），左骁卫将军淮阳王李道明护送弘化公主嫁到吐谷浑。

二月十五（壬午），唐太宗临幸骊山温泉，并于二月二十四（辛卯）回宫。

二月二十八（乙未），唐太宗下诏，要求各地官府寻求近世名儒南梁的皇甫侃和褚仲都，北周的熊安生和沈重，南陈的沈文阿和周弘正以及张讥，隋朝的何妥和刘焯以及刘炫等人的子孙，报上朝廷，将加以提拔叙用。

三月，窦州道行军总管党仁弘出击并镇压了罗窦反叛的獠民，俘虏了七千多人。

三月初四（辛丑），流鬼国派使者入贡。流鬼国离京师一万五千里，滨临北海，南邻靺鞨，从未和中国通使过，是经过三重翻译转告才来的。唐太宗任命他们的使者佘志为骑都尉。

三月十九（丙辰，《旧唐书》作两天后的戊午），朝廷设置宁朔大使，用以监护突厥。

夏五月初六（壬寅，《旧唐书》作二十天后的壬戌），唐太宗改封燕王李灵夔为鲁王。

六月二十（乙酉），长安刮大风，把大树连根拔起。六月二十四（己丑），薛延陀派使者到朝廷求婚。六月三十（乙未），滁州野蚕再次成茧，共收入八千三百石。

唐太宗将要巡幸洛阳，命令将作大匠阎立德先去沿途巡视清凉避暑的地方。秋八月初五（庚午），朝廷在汝州的西山修建襄城宫。阎立德是阎立本的兄长。

高昌王文泰听说唐朝出兵讨伐，跟他的国人说：“唐朝离我们有七千里，其中光沙漠就达二千里。那里没有水草，寒风犹如刀绞，热风好比火烧，大军怎能过得来！往年我到长安上朝时，见到秦、陇地区的北边，城邑萧条，跟隋朝时不好比。今天他们来讨伐我，派兵多了则粮运跟不上。如果派兵三万以下，我们的兵力就能制服他们。所有应当以逸待劳，坐收他们兵力疲惫给我们带来的便利。如果他们兵临城下，不过二十天，粮食耗尽，他们必定撤走，那时我们就可以把他们全俘虏了。有什么好担忧的！”然而当听说唐朝大军已经临近碛口时，文泰变得忧虑恐惧，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结果生了重病死去。他儿子智盛继立。

再说侯君集率军抵达柳谷。探马报告说高昌即将安葬文泰，国人全都聚集在那里。将领们都请求出兵袭击。侯君集说：“不行。天子因为高昌对朝廷毫无礼节，所以派我前来讨伐。现在我利用他们聚集在墓地的机会去偷袭，那我们就不是问罪之师了。”于是大张旗鼓地整队前进。到了田城时，他向守军晓谕朝廷的旨意，但他们不肯投降。侯君集一早就开始进攻，到中午就占领了田城，俘虏了男女七千多人。侯君集任命中郎将辛獠儿为前锋，在当天夜里，直趋高昌都城。高昌人抵抗，但很快就战败。侯君集的大军继至，兵临城下。

智盛写信给侯君集说：“得罪天子的是先王。他遭到天罚，已经病故了。我智盛即位还没多久，只有请求贵尚书的可怜和明察！”侯君集回信说：“如果真能悔过，那就应当到军门束手投降。”智盛还不肯出城。侯君集于是命令士兵填了堑壕攻城。城上飞石如雨而下，城里人都躲在房屋里。侯君集又建造了巢车，高达十丈，可以俯瞰城里。车上的人看到城里的行人或者飞石中了目标，他们都大声向将领们报告。先前，文泰和西突厥的可汗勾结，约定有急事将互相援助。可汗于是派他的叶护进驻可汗浮图城，作为文泰的声援。当侯君集大军抵达时，可汗怕了，往西逃走了一千馀里，叶护只好在浮图城投降。智盛穷途末路，只好在八月初八（癸酉）开门出降。侯君集分兵在那一带攻城略地，先后占领了二十二座城池，降服了八千四十六户人家，共一万七千七百人，得到的土地东西八百里，南北五百里。

唐太宗想将高昌改为州县。魏徵谏道：“陛下刚即位时，文泰夫妇首先前来上朝。后来他稍微骄傲怠慢了些，所以朝廷惩罚了他。罪过只在文泰一人，所以陛下应当安抚他的百姓，保存他的社稷，更立他的儿子，那么朝廷的威德将遍布遥远的荒野，四夷也全会心悦诚服。今天如果将他们的土地改为州县，那么平常都必须派千馀人去镇守，几年再换防一次，这样来回往返，路上死去的士兵将有什之三四。此外，还必须为士兵提供和办理费用，迫使他们远离亲人。这样，十年之后，恐怕陇西一带就会精力耗尽，而陛下最终将得不到高昌的任何好处。这正是所谓‘散有用以事无用’，臣实在看不到任何这样做的理由。”但唐太宗没有听取他的劝告。九月，朝廷在高昌设置西州，把可汗浮图城作为州治，还安置了下属县城。九月初九（癸卯），朝廷赦免了西州死囚犯。九月二十一（乙卯），朝廷在交河城设置安西都护府，派兵镇守。

侯君集带着被俘虏的高昌王智盛及其群臣和豪杰回到长安。于是东到大海，西至焉耆，南尽林邑，北抵大漠，全部成为唐朝的州县，共有领土东西九千五百一十里，南北一万九百一十八里。

侯君集讨伐高昌时，派使者到焉耆，约定要和他们合兵出击。焉耆人很高兴，接受了使命。当高昌被征服后，焉耆王前来军门谒见侯君集，并且声称高昌人先前夺走了焉耆三座城池。侯君集上奏朝廷后，将高昌抢掠的焉耆百姓全部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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