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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是归来,为何还要出发?

(2017-09-07 18:07:14) 下一个

横穿美国和加拿大的万里单驾单骑自驾游之旅终于结束了。回到家中,我写到:纵使与你踏遍千山万水,我要的幸福还是和你一起回家…

打下这几个字,我不觉笑出声来,笑自己总是在打包行李准备出发,然后折磨得筋疲力尽回来之后,每次都会说上大意是:“哪里也比不上家里好”之类的话。

这一次,我们从温哥华出发,经西雅图翻落基山过芝加哥到纽约,东出缅因,穿越美国15个州,从加拿大东部新斯科舍省的悉尼自东向西经爱德华王子岛、魁北克、安大略、草原省份,途经9个省回到温哥华。从太平洋东岸到大西洋西岸,又从大西洋西岸到太平洋东岸,我先生一人开车,带着一个“押车”的我,历时47天,行程16500公里。

虽然有国内十万公里自驾游的经验,但是两个英文还说不利索的人,这一次,在北美大陆从西到东再向北,看了美妙的风景的同时,也经历了各种的磨难和狼狈,归来之后,我不禁问自己:终究都是归来,当初为何还要出发?

 

—  01  —

我只是不想机械地重复过日子,不想白活了一辈子。

我认识一个人,在农村里长大,当其他同学辍学摆摊做小本买卖或者进城打工的时候,他埋头读书;当可以在被人羡慕的职业上大显身手时,他却辞掉公职下了海;当他的企业如日中天时,他却放下了自己的事业,重返校园……

我好奇地问他,为什么总是喜欢重新开始?他说,我只是不想以名利作为人生的目标,去机械地重复过日子,我只是不想白活了一辈子。

这个人、这些话一直深深地影响着我。

 

—  02  —

有一种人活着不是为升官、发财、做人上人,是为自己的信念而活着。

经常听人说,人的一生就是一次远行。我们想知道,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所以选择了一次次的出发。

最早的自驾游,我们还只是在本省及周围省份转一转,直到2004年我们一家三口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开车走了六千公里的路程。当时京珠高速刚开通,主要路线靠“村道”;我们的CR-V 还没有导航,全靠看地图;用的是胶卷相机。就是这样,我们的车从广州出发到成都,再到甘肃,最远到了宁夏中卫,在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沙坡头见到了美丽的沙漠,也见到了我的姑姑、姑父和他们的葡萄园。

我的姑姑、姑父——两位治理沙漠的科学家,用自己的储蓄和退休金,租了一个上百亩的沙漠荒地,凭借着他们的科学知识和经验,用了整整八年的时间,经过无数次的实验,硬是亲手将沙漠荒地治理成了葡萄良园。

我们去的时候,那是第一年,在一百多亩的葡萄架子上挂满了一串串的娇绿的葡萄,成为荒漠中的一片绿洲、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那一年,女儿十岁。这一次的远足,我们和女儿一起见证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有一种人,活着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做人上人,而是为社会做一点事情,是为自己的信念活着。

 

—  03  —

最好的用钱之道,是把钱用在丰富个人体验和感受上。

作为一个学习冰川的人,我先生喜欢用车轮来丈量我们所在的城市到雪山冰川的距离。

07年的暑假,我们自驾车从广州到了新疆天山一号冰川。我们途径万里长城-嘉峪关,鸣沙山月牙泉,雅丹地貌,火焰山直到吐鲁番,一路上都禁不住为苍茫大地鬼斧神工啧啧惊叹。

那一次,在新疆天山山脚下,我们遇见一对老夫妻带着五岁的小孙儿,开着房车,从上海来到了天山,准备游遍全国再回上海。

那个年代自驾游都不多,开着房车出门的更不多。我当时猜想,他们一定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经交谈才知道,老夫妻都是大学老师,退休后把自自己在上海的唯一一套房子卖了,买了房车。

由于国内还没有房车的露营营地,给房车加水冲洗都很不方便,他们需要额外花更多的精力和财力来解决房车一路上的补给。那年头,上海的房子刚开始了疯狂的涨价。用一套上海的房子换一台房车,划算吗?一两年后他们游遍了祖国大好河山回到上海,一台用旧的房车,还能换回那一套自家的房子吗?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我问他们:你们这样做,后悔了吗?

这对老夫妻说:想看祖国的大好河山,想了一辈子了,我们觉得把钱用在丰富个人体验和感受上,要比守着房子和存款过一辈子有意思多了。

这对老人的活法,给当时的我很大的冲击。为什么要出来看世界?因为前方总是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风景、意想不到的人,他们都在用我意想不到的方式,在我需要的年龄替我解惑,让我悟出一些道理、豁然开朗。

 

—  04  —

在路上”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有一年,我们一家人开车途经美国加州一号公路旁的蒙特利小镇,我发现了一块墓碑,上面一排又一排记录着在这片海水里冲浪而殉难的人名。然而当时,我就眼睁睁地看见,人手一个冲浪板的小镇居民们不分男女老少,纷至沓来,从墓碑的旁边,奋不顾身地跃进惊涛拍浪的海水里,将自身与大海、阳光融合在一起。在他们眼中,危险和刺激是大自然的恩赐,是身心的洗礼。尼采说过: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当时我就想,如果能像他们一样肆无忌惮地生活,没有那么多的枷锁,该有多痛快!

而这一次,在返回的途中,我们的车在加拿大的中部大草原上跑了三天,我体会到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加拿大的草原真是一望无际。原野是那么的辽阔、土地是那么的肥沃、道路是那么的笔直,在这样浩瀚的天地之间,在黄昏中,我们的车孤独地行驶着,感觉到自己很渺小,渺小到尘埃里,就觉得世间的纷繁复杂显得那么地微不足道、不足挂齿。

当时乌云压顶,草原上云和地贴在一起,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紧接着天空骤然黑了下来,下起了瓢泼大雨。我们几乎看不清楚一米以外的距离,完全迷失了方向。

我发现我先生开车的手臂上肌肉顿时僵硬起来,我感受到了他的恐惧,不由地,我就想起了一句话:世界少了我,其实无所谓。但我少了我,还剩什么?此时此刻,在大暴雨的茫茫黑夜中,在单调得没有任何参照物的大草原上,生命,显得那么地渺小脆弱,更是那么的弥足珍贵……

我喃喃地说道:别放弃,为了我们的女儿,我们都要平平安安地回到家。

我先生不说话,端着方向盘、注视着前方,就这样在锅盖一般的天地缝隙中,在滂沱大雨的幕色里,我们茕茕孑立,踽踽独行了三个多小时,才摸索着逃一般离开了天地之间留给我们仅有的一线缺口。

也是在经历了因为加的汽油品质不好,车子停在道路中间,不得不找拖车而滞留当地;因为赶路超速被警察罚款;停在停车场的车被撞,而肇事者早已经逃之夭夭之后,我开始有点明白“在路上”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了。那就是一切皆有可能的不可预知,无论是不可思议的美景还是最糟糕的事情,什么都有可能遇到,遇到什么都是正常。就像我们的一生,经历的每一件事,遇到的每一个人,跨过的每一条沟,翻过的每一座山,爬出的每一个坑,吃的每一口饭,走过每一步路,摔的每一次跤,流的每一滴汗水,心碎的每一次,欢喜的每一次……所有的磨难和幸福,都是为自己的灵魂而体验的,而每一次的体验都不会浪费。

 

—  05  —

每一次的出发都是一次全新的体验,所有的体验都不会浪费。

如果去过最美的地方,看过最美的风景,在辽阔的大海前,在广大的天地间,会发现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壮丽而辽阔,自己是那么微不足道,那么,没有什么执念不能释怀、没有什么牵挂不能忘却、没有什么哀怨不能放下,你会安然接受生活给我们带来的欢乐和苦难。

如果有机会去周游世界,接触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期待过也失望过,就会明白了不同的人生活在不同的时区里,地球划分了24小时,不需要所有的人都要在同一个时区,那么你会坦然接受人的不同,学会尊重、包容和爱。你会坦然地接受自己,不再试图生活在别人的时区里,为此昼夜颠倒。

如果为自己的梦想拼搏过、奋斗过,无论结果是成功还是失败,只要试过了,都会无怨无悔,你才有可能在折腾之后静下心来,回到一个平凡的城、打一份平凡的工、过一生平凡的日子。

如果感受过世间的不幸,被不公正地对待过,才更能真正懂得公正的价值;遭受过背叛,才领悟到忠诚的重要;感受过孤独,才会感受到友谊的珍贵;失败过才更能体会成功的喜悦;被忽视过,才能意识到倾听他人的重要性;遭受过切肤之痛,才能感同身受,同情理解别人。

阅尽人生浮华,才会放下了所有的执念,做到青山不碍白云飞;繁华落尽之后,才更能以一颗平常的心,面对简单的生活,做简单的人,让该来的来,随该去的离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唯有体验过,才算是真正在人世间活过了一遭。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在历尽千辛万苦之后,终究都是归来,我们还是要选择一次次出发,因为每一次的出发都是一次全新的体验,而所有的体验都不会浪费。

【文章来自订阅号《东岸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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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nitayy 回复 悄悄话 写的真好。
不以名利为目的,这也是我现在和以后的人生态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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