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乐文摘

开篇不谈《红楼梦》,读尽诗书也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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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 瞒消息慧兰设骗局 泄机关百合迷性情

(2005-04-30 21:18:54) 下一个

第十九卷 瞒消息慧兰设骗局 泄机关百合迷性情

话说吴信拿了那块假麒麟忿忿走出, 到了书房。那个人看见吴信的气色不好,心里先发了虚了,连忙站起来迎着。刚要说话,只见吴信冷笑道:“好大胆,我把你这个混帐东西!这里是什么地方儿,你敢来掉鬼,以假混真!你还拿着赏格来,你道是依凭么?那不过是哄你顽罢咧。别说你这是假的,就是谁拿真的来,也休想那一万两银子!谁敢有半句怨言,打成肉泥!”回头便问:“小厮们呢?”外头轰雷一般几个小厮齐声答应。 吴信道:“取绳子去捆起他来。等大老爷二老爷回来问明了,把他送到衙门里去。”众小厮又一齐答应”预备着呢。”嘴里虽如此,却不动身。那人先自唬的手足无措,见这般势派,知道难逃公道,只得跪下给吴信碰头,口口声声只叫:“老太爷别生气。是我一时穷极无奈,才想出这个没脸的营生来。那麒麟是我借钱做的,我也不敢要了,只得孝敬府里的哥儿顽罢。”说毕,又连连磕头。吴信啐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这府里希罕你的那朽不了的浪东西!”正闹着,只见全耀文进来,陪着笑向吴信道:“三老爷别生气了。 靠他算个什么东西,饶了他,叫他滚出去罢。”吴信道:“实在可恶。”全耀文吴信作好作歹,众人在外头都说道:“糊涂狗攮的,还不给老爷和全大爷磕头呢。快快的滚罢,还等窝心脚呢!”那人赶忙磕了两个头,抱头鼠窜而去。从此街上闹动了“吴麒麟弄出‘无麒麟’”来。

且说吴礼那日拜客回来,众人因为灯节底下,恐怕吴礼生气,已过去的事了,便也都不肯回。只因渊妃的事忙碌了好些时,近日麒麟又病着,虽有旧例家宴,大家无兴,也无有可记之事。到了正月十七日,董夫人正盼董继隆来京,只见慧兰进来回说“今日大爷在外听得有人传说,二舅老爷赶着进京,离城只二百多里地,在路上没了。太太听见了没有?”董夫人吃惊道:“我没有听见,老爷昨晚也没有说起,到底在那里听见的?”慧兰道:“说是在枢密郭老爷家听见的。”董夫人怔了半天,那眼泪早流下来了,因拭泪说道:“回来再叫奎儿索性打听明白了来告诉我。”慧兰答应去了。董夫人不免暗里落泪,渊妃薨逝吴府已然少了依靠,今兄弟又没了,更添悲痛忧愁,又为麒麟耽忧。如此连三接二,都是不随意的事,那里搁得住,便有些心口疼痛起来。又加吴奎打听明白了来说道:“舅太爷是赶路劳乏,偶然感冒风寒,到了十里屯地方,延医调治。无奈这个地方没有名医,误用了药,一剂就死了。那边董舅母已令如凤赶着去了。”董夫人听了,一阵心酸,便心口疼得坐不住,叫小春等扶了上炕,还扎挣着叫吴奎去回了吴礼,“即速收拾行装迎到那里,帮着料理完毕,既刻回来告诉我们。”吴奎不敢违拗,只得辞了吴礼起身。吴礼早已知道,心里很不受用;又知麒麟失了灵玉麒麟以后神志惛愦,医药无效,又值董夫人心疼:真个弄得吴礼心乱如麻了。不题。

却说今年正值京察(1),工部将吴智保列一等。二月,吏部带领引见。皇上念吴智勤俭谨慎,即放了江西粮道(2)。即日谢恩,已奏明起程日期。虽有众亲朋贺喜,吴智无心应酬,只念“渊妃已薨,家道堪忧”,又不敢耽延在家。正在无计可施,只听见权太君那边叫“请二老爷。” 吴智即忙进去,看见吴礼吴信韩夫人倪夫人都在那里,连董夫人带着病也来了。便向权太君请了安。权太君叫他坐下,便说:“你不日就要赴任,所以今儿特请你来。——我有多少话与你们说,不知你们听不听?”说着,掉下泪来。吴礼吴智吴信忙站起来说道:“老太太有话只管吩咐,儿子们怎敢不遵命呢。” 权太君咽哽着说道:“我今年八十一岁了,眼看就要入土的人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麒麟,偏偏的又病得糊涂,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我昨日叫来福媳妇出去叫人给麒麟算算命,这先生算得好灵,说要娶了金命的人帮扶他,必要冲冲喜才好,不然只怕保不住。所以教你们来商量商量,还是要麒麟好呢,还是随他去呢?”吴礼陪笑说道:“老太太当初疼儿子这么疼的,难道做儿子的就不疼自己的儿子不成么。只为麒麟不上进,所以时常恨他,也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老太太既要给他成家,这也是该当的,岂有逆着老太太不疼他的理。如今麒麟病着,儿子也是不放心。因老太太不叫他见我,所以儿子也不敢言语。我到底瞧瞧麒麟是个什么病。”董夫人见吴礼说着也有些眼圈儿红,知道心里是疼的,便叫贺燕扶了麒麟来。 麒麟见了他父亲,贺燕叫他请安,他便请了个安。吴礼见他脸面很瘦,目光无神,大有疯傻之状,便叫人扶了进去,自己捻须沉吟不语。董夫人在一旁,早眼睛里含了一包眼泪。吴智因说道:“在儿子想来,也望吴家后继有人,光宗耀祖。孝儿死的早,虽留下梅儿,但只是年纪尚幼,也只有寄望于麒麟了。再则老太太最疼的也是麒麟,若有差错,可不是儿等罪名更重了。”吴信亦站起来说道:“老太太这么大年纪,想法疼孙子,做儿子的还敢违拗?当初廉儿的亲事,娶钟氏过门,不也是老太太做的主么?老太太主意该怎么便怎么就是了,那还不是老太太一句话,还用得着同我们商议。”倪夫人道:“给麒麟定了金姑娘,怕不合麒麟的意罢。若强这么着,不但救不了麒麟,反会有性命之忧呢。”韩夫人点点头儿。权太君听了却不言语。吴礼因道:“舅太太那边不知说明白了没有?”董夫人便道:“舅太太是早应了的。只为虎儿的事没有结案,所以这些时总没提起。”吴礼又道:“这就是第一层的难处。他哥哥在监里,妹子怎么出嫁。况且贵妃的事虽不禁婚嫁,麒麟应照已出嫁的姑母有九个月的功服(3),此时也难娶亲。”权太君想了一想:“说的果然不错。若是等这几件事过去,再办麒麟的亲事,倘或这病一天重似一天,怎么好?只可越些礼办了才好。”想定主意,便说道:“你若给他办呢,我自然有个道理,包管都碍不着。舅太太那边我亲自过去求他。虎儿那里我使人去告诉他,说是要救麒麟的命,诸事将就,自然应的。若说服里娶亲,当真使不得。况且麒麟病着,也不可教他成亲,不过是冲冲喜,我们两家愿意,孩子们又有金玉的道理,婚是不用合的了。即挑了好日子,按着咱们家分儿过了礼(4)。赶着挑个娶亲日子,一概鼓乐不用,倒按宫里的样子,用二十对提灯,一乘八人轿子抬了来,照规矩拜了堂,一样坐床撒帐(5),可不是算娶了亲了么。金丫头心地明白,是不用虑的。内中又有贺燕,也还是个妥妥当当的孩子。再有个明白人常劝他更好。他又和金丫头合的来。再者舅太太曾说,金丫头的金镯也有个和尚说过,只等有玉器之类的便是婚姻,焉知金丫头过来,不因金镯倒招出他那块灵玉麒麟来,也定不得。从此一天好似一天,岂不是大家的造化。这会子只要立刻收拾屋子,铺排起来。这屋子是要你派的。一概亲友不请,也不排筵席,待麒麟好了,过了功服,然后再摆席请人。你们看怎么样?”吴礼听了,原不愿意,只是权太君做主,不敢违命,勉强陪笑说道:“老太太想的极是,也很妥当。只是要吩咐家下众人,不许吵嚷得里外皆知,这要耽不是的。舅太太那边,只怕不肯,若是果真应了,也只好按着老太太的主意办去。” 权太君道:“舅太太那里有我呢。你们去吧。”吴礼等答应出来,与吴智吴信分了手,自往书房里来。心中好不自在,因又想道:“自己也是望六的人了,奎儿不成器,只望麒麟将来考得功名,继承家业,方不负众望。若娶亲果能使麟儿早日康复,也就随他们去罢。”因此,竟把麒麟的事,听凭权太君交与董夫人慧兰了。 惟将董夫人内屋旁边一大跨所二十余间房屋指与麒麟,余者一概不管。 权太君定了主意叫人告诉他去,吴礼只说很好,此是后话。
且说麒麟见过吴礼,贺燕扶回里间炕上。因吴礼在外,无人敢与麒麟说话,麒麟便昏昏沉沉的睡去。权太君与吴礼所说的话,麒麟一句也没有听见。 贺燕等却静静儿的听得明白。头里虽也听得些风声,到底影响,只不见董如金过来,却也有些信真。今日听了这些话,心里方才水落归漕,倒也喜欢。心里想道:“果然上头的眼力不错,这才配得是。我也造化。若他来了,我可以卸了好些担子。但是这一位的心理只有一个岳姑娘,幸亏他没有听见,若知道了,又不知要闹到什么分儿了。”贺燕想到这里,转喜为悲,心想:“这件事怎么好?老太太,太太那里知道他们心里的事。一时高兴说给他知道,原想要他病好。 若是他仍似前的心事,如今合他说要娶金姑娘,竟把岳姑娘撂开,除非是他人事不知还可,若稍明白些,只怕不但不能冲喜,竟是催命了!我再不把话说明,那不是一害三个人了么。”贺燕想定主意,待等吴礼出去,叫玉扣照看着麒麟,便从里间出来,走到董夫人身旁,悄悄的请了董夫人到权太君后身屋里去说话。 权太君只道是麒麟有话,也不理会,还在那里打算怎么过礼,怎么娶亲。
那贺燕同了董夫人到了后间,便跪下哭了。董夫人不知何意,把手拉着他说:“好端端的,这是怎么说?有什么委屈起来说。”贺燕道:“这话奴才是不该说的,这会子因为没有法儿了。”董夫人道:“你慢慢说。”贺燕道:“麒麟的亲事老太太,太太已定了金姑娘了,自然是极好的一件事。只是奴才想着,太太看去麒麟和金姑娘好,还是和岳姑娘好呢?”董夫人道:“我看着,麒麟和岳姑娘倒象又好些。”贺燕道:“不是好些。”便将麒麟素与茗筠这些光景一一的说了,还说:“这些事,太太就是没有亲眼见,想也闻些风声的。”董夫人拉着贺燕道:“我看外面儿已瞧出几分来了。你今儿一说,更加是了。但是刚才老爷说的话想必都听见了,你看他的神情儿怎么样?”贺燕道:“如今麒麟若有人和他说话他就笑,没人和他说话他就睡。所以头里的话却倒都没听见。”董夫人道:“倒是这件事叫人怎么样呢?”贺燕道:“奴才说是说了,还得太太告诉老太太,想个万全的主意才好。”董夫人便道:“既这么着,你去干你的,这时候满屋子的人,暂且不用提起,等我瞅空儿回明老太太,再作道理。”说着,仍到权太君跟前。
吴智因赴任事多,部里领凭,亲友们荐人,种种应酬不绝,因此使人来叫了韩夫人去了。权太君正在那里和倪夫人慧兰商议,见董夫人进来,便问道:“贺燕丫头说什么?这么鬼鬼祟祟的。” 董夫人趁问,便将麒麟的心事,细细回明权太君。 权太君听了,半日没言语。 董夫人倪夫人和慧兰也都不再说了。只见权太君叹道:“别的事都好说。茗丫头倒没有什么,若麒麟真是这样,这可叫人作了难了。”倪夫人道:“我原说定了金姑娘,怕不合麒麟的意。”只见慧兰想了一想,因向权太君说道:“难倒不难,只是我想了个主意,不知舅太太肯不肯。” 董夫人道:“你有主意只管说给老太太听,大家娘儿们商量着办罢了。”慧兰道:“依我想,这件事只有一个掉包儿的法子。”权太君道:“怎么掉包儿?”慧兰道:“如今不管麟兄弟明白不明白,大家吵嚷起来,说是老爷做主,将岳姑娘配了他了。瞧他的神情儿怎么样。要是他全不管,这个包儿也就不用掉了。若是他有些喜欢的意思,这事却要大费周折呢。”倪夫人道:“就算他喜欢,你怎么样办法呢?” 慧兰走到董夫人耳边, 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 董夫人点了几点头儿,笑了一笑说道:“也罢了。” 权太君便问道:“你娘儿两个捣鬼,到底告诉我们是怎么着呀?”慧兰恐权太君不懂,露泄机关,便也向耳边轻轻的告诉了一遍。权太君果真一时不懂,慧兰笑着又说了几句。权太君笑道:“这么着也好,可就只忒苦了金丫头了。”倪夫人也听董夫人说了,因道:“倘或吵嚷出来,茗丫头又怎么样呢?”慧兰道:“这个话原只说给麒麟听,外头一概不许提起,有谁知道呢。”
正说间,丫头传进话来说:“奎大爷回来了。”董夫人恐权太君问及,使个眼色与慧兰。 慧兰便迎着吴奎努了个嘴儿,同到董夫人屋里等着去了。一回儿董夫人进来。吴奎请了安,将到十里屯料理董继隆的丧事的话说了一遍,便说:“有恩旨赏了内阁的职衔,谥了文勤公,命本宗扶柩回籍,着沿途地方官员照料。昨日起身回南去了。如凤因如虎之事未了,还要照看董舅母,所以没有去。等如凤回来了,便叫他来到咱们这里细细的说。” 董夫人听毕,其悲痛自不必言。慧兰劝慰了一番,“请太太略歇一歇,晚上来再商量麒麟的事罢。”说毕,同了吴奎回到自己房中,告诉了吴奎,叫他派人收拾新房。不题。

一日,茗筠早饭后带着玲珑到权太君这边来,一则请安,二则也为自己散散闷。出了燕子坳,走了几步,忽然想起忘了手绢子来,因叫玲珑回去取来,自己却慢慢的走着等他。 刚走到莲池边,正欲过怡然亭桥,忽听一个人呜呜咽咽在山石背后哭。茗筠煞住脚听时,又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也听不出哭着叨叨的是些什么话。心里甚是疑惑,便慢慢的走去。及到了跟前,却见一个浓眉大眼的丫头在那里哭呢。 茗筠未见他时,还只疑府里这些大丫头有什么说不出的心事,所以来这里发泄发泄,及至见了这个丫头,却又好笑,因想到:这种蠢货有什么情种,自然是那屋里作粗活的丫头受了大女孩子的气了。细瞧了一瞧,却不认得。那丫头见茗筠来了,便也不敢再哭,站起来拭眼泪。 茗筠问道:“你好好的为什么在这里伤心?”那丫头听了这话,又流泪道:“岳姑娘你评评这个理。他们说话我又不知道,我就说错了一句话,我姐姐也不犯就打我呀。”茗筠听了,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因笑问道:“你姐姐是那一个?”那丫头道:“就是小春姐姐。”茗筠听了,才知道他是董夫人屋里的,因又问:“你叫什么?”那丫头道:“我记得我叫黎琳,可他们都喊我傻妮儿。”茗筠笑了一笑,又问:“你姐姐为什么打你?你说错了什么话了?”那黎琳道:“为什么呢, 就是为我们麟三爷娶金姑娘的事情。”茗筠听了这一句,如同一个疾雷,心头乱跳。 略定了定神,便叫了黎琳“你跟了我这里来。”那黎琳跟着茗筠到那畸角儿上背静之处。茗筠因问道:“麟三爷娶金姑娘,他为什么打你呢?”黎琳道:“我们老太太和太太大奶奶商量了,说同舅太太商量把金姑娘娶过来罢。头一宗,给麟三爷冲什么喜,第二宗……”说到这里,又瞅着茗筠笑了一笑,才说道:“赶着办了,还要给岳姑娘说婆婆家呢。”茗筠已经听呆了。这黎琳只管说道:“我又不知道他们怎么商量的,不叫人吵嚷,怕金姑娘听见害臊。我白和麟三爷屋里的贺燕姐姐说了一句:‘咱们明儿更热闹了,又是金姑娘,又是金三奶奶,这可怎么叫呢! ’岳姑娘你说我这话害着小春姐姐什么了吗,他走过来就打了我一个嘴巴,说我混说,不遵上头的话,要撵出我去。我那里还有家呢,我姐姐跳井死了,也没人疼我了。我知道上头为什么不叫言语呢,你们又没告诉我,就打我。”说着,又哭起来。
那茗筠此时心里竟是油儿酱儿糖儿醋儿倒在一处的一般,甜苦酸咸,竟说不上什么味儿来了。停了一会儿,颤巍巍的说道:“你别混说了。你再混说,叫人听见又要打你了。你去罢。”说着,自己移身要回燕子坳去。那身子竟有千百斤重的,两只脚却象踩着棉花一般,早已软了。只得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将来。走了半天,还没到怡然亭桥畔,原来脚下软了。走的慢,且又迷迷痴痴,信着脚从那边绕过来,更添了两箭地的路。这时刚到怡然亭桥畔,却又不知不觉的顺着堤往回里走起来。玲珑取了绢子来,却不见茗筠。正在那里看时,只见茗筠颜色雪白,身子恍恍荡荡的,眼睛也直直的,在那里东转西转。又见一个丫头往前头走了,离的远,也看不出是那一个来。心中惊疑不定,只得赶过来轻轻的问道:“姑娘怎么又回去?是要往那里去?”茗筠也只模糊听见,随口应道:“我问问麒麟去!”玲珑听了,摸不着头脑,只得搀着他到权太君这边来。
茗筠走到权太君门口,心里微觉明晰,回头看见玲珑搀着自己,便站住了问道:“你作什么来的?”玲珑陪笑道:“我找了绢子来了。头里见姑娘在桥那边呢,我赶着过来问姑娘,姑娘没理会。”茗筠笑道:“我打量你来瞧麟三爷来了呢,不然怎么往这里走呢。”玲珑见他心里迷惑,便知茗筠必是听见那丫头什么话了,惟有点头微笑而已。只是心里怕他见了麒麟, 那一个已经是疯疯傻傻,这一个又这样恍恍惚惚,一时说出些不大体统的话来,那时如何是好?心里虽如此想,却也不敢违拗,只得搀他进去。那茗筠却又奇怪了,这时不似先前那样软了,也不用玲珑打帘子,自己掀起帘子进来,却是寂然无声。因权太君在屋里歇中觉,丫头们也有脱滑顽去的,也有打盹儿的,也有在那里伺候老太太的。倒是贺燕听见帘子响,从屋里出来一看,见是茗筠,便让道:“姑娘屋里坐罢。”茗筠笑着道:“麟三爷在家么?”贺燕不知底里,刚要答言,只见玲珑在茗筠身后和他努嘴儿,指着茗筠,又摇摇手儿。贺燕不解何意,也不敢言语。茗筠却也不理会,自己走进房来。看见麒麟在那里坐着,也不起来让坐,只瞅着嘻嘻的傻笑。茗筠自己坐下,却也瞅着麒麟笑。两个人也不问好,也不说话,也无推让,只管对着脸傻笑起来。贺燕看见这番光景,心里大不得主意,只是没法儿。忽然听着茗筠说道:“麒麟,你为什么病了?”麒麟笑道:“我为岳姑娘病了。”贺燕玲珑两个吓得面目改色,连忙用言语来岔。两个却又不答言,仍旧傻笑起来。贺燕见了这样,知道茗筠此时心中迷惑不减于麒麟,因悄和玲珑说道:“姑娘才好了,我叫玉扣妹妹同着你搀回姑娘歇歇去罢。”因回头向玉扣道:“你和玲珑姐姐送岳姑娘去罢,你可别混说话。”玉扣笑着,也不言语,便来同着玲珑搀起茗筠。
那茗筠也就起来,瞅着麒麟只管笑,只管点头儿。玲珑又催道:“姑娘回家去歇歇罢。 “茗筠道:“可不是,我这就是回去的时候儿了。”说着,便回身笑着出来了,仍旧不用丫头们搀扶,自己却走得比往常飞快。玲珑玉扣后面赶忙跟着走。茗筠出了权太君院门,只管一直走去。玲珑连忙搀住叫道:“姑娘往这么来。”茗筠仍是笑着随了往燕子坳来。离门口不远,玲珑道:“阿弥陀佛,可到了家了!”只这一句话没说完,只见茗筠身子往前一栽,哇的一声,一口血直吐出来。未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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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京察——明、清时考核京官、决定升降奖惩的一种制度。考核时间,明代六年一次,于巳、亥年举行;清代三年一次,于子、卯、午、酉年举行。
(2) 粮道——官名,督粮道的简称,掌管督运漕粮事务。
(3) 九个月的功服——即五服中的大功服。此服用麻布略作加工而成。旧时凡为堂兄弟、未嫁的堂姊妹、已嫁的姑母,和已嫁妇女为娘家的伯、叔、兄弟等穿孝者,均空此服。服:指丧服。旧时按照宗族关系的亲疏远近,规定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等五种不同的丧服形式,称为五服。凡在五服以内的亲属叫有服,在五服以外的叫无服。
(4) 过了礼——旧时男女双方同意订婚之后,男家把聘礼送到女家叫过礼,也叫“过定”或“下彩礼”。
(5) 坐床撒帐——旧日结婚时的一种风俗。宋代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娶妇》:“凡男女对拜毕,就床,男向右女向左坐,妇女以金钱彩果散掷,谓之撒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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