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雨

笔随心走,心随境迁,境随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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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河(226,修改版)

(2017-07-29 22:27:53) 下一个

云贞神色木然地返回家,把门紧紧关严,一声不响地蹲在花圃边,机械地拔着院中的野草,像拔着心中的茫然,地表的草被拔光了,云贞又拼命地用手指抠着地表下的草根,直到指尖磨破,疼入心扉。

盼盼赶回家,只见大门紧锁,盼盼掏出钥匙开门,屋里空无一人,盼盼不放心地又查看了屋子的各个角落,没发现异常,估计云贞该到单位了,便拨通了妈妈单位的电话,果然电话里有人喊,孟阿姨,您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云贞平静如常,感受不出丝毫的变化。盼盼随便敷衍了几句,便放下电话回学校了。

下午 盼盼不放心妈妈,下了课就赶回了家,晚饭做好,云贞还没回来,盼盼拿了书一边看一边等,直等到月儿爬上树梢儿云贞才踏月归来。

看到盼盼在家,云贞先是一怔,继而自言自语地说,天气好,突然想一个人随便走走。

母女俩心照不宣地把饭吃了,收拾完桌子,盼盼知趣地躲进自己的房间,耳朵却伸得长长的听着外屋的动静。

云贞静静地坐在桌前,出神地凝视着窗外,透过深邃莫测的夜空,仿佛看见一个稚气未消的少女在华光下款款走来,带着执著的向往,穿过嫩绿的田野,走进繁华的都市。

一幕幕往事疾风暴雨般袭来,恩华,友明,小马,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冲击着云贞的记忆。

恩华,自己的最爱,原是遥不可及的爱,今天失而复得,面对自己梦寐以求的爱,自己为什么会惶恐不安?难道是担心他不再爱自己吗,好像不是,几日的相处有说不尽的话题,但细想起来,好像又是,所有的话题只有一个主题,就是过去,难道以后和恩华的交流只能停留在回忆里吗?这20几年他的生活自己不曾参与,自己的日子他也不曾拥有,回忆用完了,我们还能谈些什么那?想到这儿,云贞的心突然迷茫起来,好像无处安放。

再有就是恩华的妻子—淑琴,仿佛是一堵透明的墙横在其中,二人虽可看见彼此,却又不能完全拥有。淑琴走在自己的前面成了恩华的妻子,那自己岂不是成了第三者,成了破坏他人婚姻的第三者,就像当初的二芬,当年知道是二芬天时,自己是多么的不耻,天啊,自己居然成了自己曾不耻的第三者。

云贞浑身激灵打了个冷战。淑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昨天,自己的今天又是二芬的昨天。天道循环,竟是如此的讽刺。

又想到友明,心里不禁泛起一阵悲哀,平心而论,认识友明的几年,应该是人生中比较安稳的一段,生活平静如水,如果不是二芬的话也许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下去了。这段婚姻唯一的收获就是盼盼。如果盼盼是恩华的孩子该多好,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老马,自己认识老马已经20几年,从小马到老马,一路走来,危难时总有他的影子,自己和他因该是患难见真情。那天老马离开时失落的眼神让自己愧疚不已,自己欠他太多。

云贞思前想后,终于拿出纸笔,低头疾书起来。

恩华,请原谅我的决绝。

你不在的日子,我好好回顾了这几日发生的事,由于一切来得太突然,我未有时间停下来细想。难得这几日有时间能静下心来认真思考我们的关系,思考我们的未来。

回顾这一生,我犯了不少错。

第一个错,不该让你走,如果时光能重来,我绝不会犯同样的错误。火车带走的不仅是你的人,也是我的心。当火车滚动的那一刻,我的心就被碾碎,随风而去,后来她们告诉我你死了,你知道吗,在哪一刻,我也死了。

第二个错,不该草率对待婚姻。面对白发的母亲我没能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苟且地活了下来 ,并且天真地认为 我的婚姻不需要爱情,我的爱情已随你而,除你以外,天下男人对于我没有区别。

第三个错,不该任性离婚,尤其有了孩子。年轻时心高气傲,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没爱情的婚姻不要也吧。

  现在,我不能再犯第四个错了。这几天我都在自欺欺人地回避着这个问题,就是你的家人。如今,你我已不同于20 年前,婚姻不止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家人的事,尤其是你,你不仅有妻子,还有三个可爱的孩子。就像我有盼盼一样,我会为了盼盼舍弃一切,相信你也情同此心,会为孩子付出一切,我不知道你的孩子们会有什么反应,当年盼盼离开爸爸时伤心的情景我还历历在目。尤其当我看到你拉着淑琴的手,淑琴如此信任地被你拉着,我的心忍不住在流泪。我们努力寻求的那双牵手 ,你已经寻到了。

  淑琴出身富足人家,有良好的教育,但她肯为了家的完整,放弃了她的尊严,甚至生命,她做到了我当初没做到的。淑琴那双无限信任的目光就像一面照妖镜,照得我心虚惶恐,我试问自己,当我走向你时,我能绕得开她吗?不能,我尚存的良心告诉我,我不能。她才是你枕边的人,你们有共同的家,有共同的儿女,经历了共同的风雨,至于我,我不过是曾经,我们就像两条曾相交的铁轨,当错过时就再也回不来了,这几天我已经感到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想必你也感到了。我们之不愿放弃,不过是执著着自己的执著。

   我的人生虽然很不顺, 但很庆幸,在我人生最美的季节遇到你,没有辜负春花秋月的美意,春花有伴,秋月有影,因为有你我的生命不曾孤独。我们曾经拥有彼此,这就足够了。上天真的待我不薄,如今把失去的你又活生生地重现在我生命里,你活着,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感谢淑琴把你照顾的如此之好,我谢她还来不及,怎么还能恩将仇报哪。

能见到你,我此生再无遗憾,珍藏这份爱,回归各自的生活,就像日月虽不牵手却彼此相应。

我相信我做了人生中正确的选择。

人生总会有遗憾,不完美,我们的遗憾和不完美就让下一辈来弥补吧。

云贞

写完后,云贞像卸下了个大包袱一般心中轻盈无比,人还是要顺应自己的内心活得才会坦然。

第二天,云贞把信封好交给了盼盼,说,你一定能交到陈叔叔手中。

 望着云贞的身影消失在院外,盼盼握着信的手感觉无比沉重。昨晚妈妈异常的晚归,表明妈妈心中对于她和陈叔叔的事早有了决断。看妈妈镇定果绝的样子,这封信一定是绝交信了,盼盼不由暗暗替陈叔叔担心。

盼盼不敢耽搁,很快找到健云,健云联想到那日云贞在淑琴病房外的情形,心里已经料到了信的内容,干妈一向是个爱恨分明,果决睿智的人,既让人钦佩又让人惋惜。

傍晚, 健云把信转给了恩华。

   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恩华看完信长久默然无声。曾经的担心果然变为现实,信中云贞语气决绝毫无回旋的余地,看得出是经过深思熟虑字斟句酌的。在和云贞的几日相处中,恩华隐约感到一丝不安,一切都是自己主动,云贞一直处在被动状态,自己从来也没征求过她的看法,出于自私,自己根本就没给她选择的机会 。

恩华忍住心中的惆怅与失望,问健云,她还说了什么?

什么都么说。

舅舅,要不要把干妈约出来当面谈谈。健云审视着神情怅然的恩华小声问。

不必了,你不了解她。不见,余情尚在,心里还有彼此,见了,有些话说透了也许就真的无缘了。

她就是这么个爱恨分明,牺牲自我的人,几十年都没变过,正因如此,才叫人心心难忘。

  恩华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目视着西斜的太阳,夕阳西下,余辉染红了小半个天际,晚霞似锦,让人流连。

恩华就这样看着晚霞散尽,夕阳一点点,一点点西沉而下,躲进不老的岁月。

夕阳美丽,但谁又能多留你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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