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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施的第一次外科手术—答谢读者:小山村的日子

(2018-06-28 18:31:59) 下一个

我实施的第一次外科手术—答谢读者:小山村的日子

我把这个故事放在这里的这个论坛上,绝没有想到头一天就有6000多人阅读。

感谢读者的厚爱,回答读者提出的问题,顺便说点儿小山村的日子。

这是一个写在我的心中故事,初稿一气哈成。我救活的是一条狗,它是我今生救活的第一个活灵活现生灵,一个冲锋陷阵的战士。有读者问我第二次手术呢?以后的手术都没有这次令人终生难忘。我后来又救了另一只狗,它是一个村民张常林、韩长海的看家狗。我们村里没有猎人,也没有猎狗。看家狗也常常吃不饱。我们村里的狗很愿意同主人上山,它们在路上常常能捉到许多田鼠,填饱肚子。张上山采药材,狗也跟着去了。张忽然听到远处狗叫,跑了过去,发现他的狗同一个豹子打起来了。手无寸铁的村民,只能站在一个小土堆上,大声叫喊、跺脚,给狗支持、助威和鼓励。那只豹子比狗大一些。狗在主人的支持下,终于翻过身来,豹子一松口,跑掉了。村民把狗背回来。它的伤口有6-7寸长。豹子的上牙咬在狗的天灵盖上,下牙咬在脖子上。我看到它没有生命危险,缝了好多针,它也顽强地活下来。它也算一个英雄,一个从魔鬼牙齿中逃脱性命的英雄,但白虎是一个真正的战士。我也救过人命,但每次都十分小心。有一次,村民郝士忠的女儿得了阑尾炎,用了两天抗菌素,头一天有好转,第二天病情加重。当时,我一个人做不了这样的手术。我让她爸爸赶快送她去60-70里外的镇上,那里有外科医生。划船用了一天时间才赶到,及时做了手术。下乡第二年我自费(每月12元学费)去医科大学短期进修,学了不少手术及其他。

有读者问“•野猪在深山,你们去招惹它们干什么!动物保护”

我不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同你分享我在小山村的一点儿经历。



上山招惹野猪是个很危险的行当。弄不好,不但猎物打不到,还有丧命的危险。离我们30里路的一个村子的猎人,就是被黑熊咬死的。他死后,他的狗,也是头狗,守着他的尸体,不然的话,老鹰、狐狸、还有豹子,会将他的尸首吃个净光。他的另外两条狗回村子里。它们身上有血,不安地叫着,村民们才知道出事了。在狗的带领下,村民们找到了年轻猎人的尸首和看护他的头狗。用爬犁将尸首拉回家,埋了,家里就少了一个劳力。哎,老百姓能挣口饭真的很不容易。

围猎时如果围狗将猎物制服,头狗的职责是看住猎物,任何其他的狗都不能先吃。等猎人一到,它带着其它猎狗摇着尾巴,欢庆围猎的丰收。如果猎狗将猎物围住,但制服不了时,它们会拼力围着,等候猎人的到来。猎人赶到以后,打个口哨,或者大喊一声“躲开”,猎狗们迅速闪开,猎人才开枪。训练有素的猎狗,一看见猎人赶到了,举枪瞄准,在头狗的带领下,迅速闪开,让猎人开枪,白虎就是这样的猎狗。击毙猎物后,猎狗们高兴地围着猎人,轻轻叫着。猎人这时用刀将猎物内脏取出,论功行赏。心脏和肺,一般给头狗,其他分给别的狗。

村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猎人上山打猎,在秋收以后。也按天记工分,猎狗在围猎期间也有口粮,好象每天1-2斤。它们受伤了,一般生产队不管。人要是受伤了,要看情况。猎人早上出发时,给猎狗一顿饱饭,两斤粮食,几口就吃完了。上山打猎,有时在山里转2-3天,要带上干粮。打一头野猪,归生产队,也会分给村民,或者卖掉。如果野猪有200斤(不算内脏),卖给供销社,每斤3角钱左右,有60元,差不多是一个劳力小半年的收入。私卖,每斤约5角钱。

很多猎人不用老套筒(一种火枪,散弹的,打野鸡还成)。那时,反修防修,备战备荒,许多猎人都是民兵,到民兵连长那里领一杆步枪,常用的是79式,99式、38式,还有一种汉阳造。有一种7.26步骑枪,是一种仿苏式步枪,挺新,不让用,上边说那是准备用来打老毛子的。子弹也要从民兵连长那里要。子弹数量有限,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枪。民兵连长也是村民,村民大都是亲戚,打了猎物,也能分点儿。打野猪,黑熊用步枪最好。

我常上山打猎,碰碰运气。5年中,我一直用一杆79式步枪,一共有9发子弹。离开时,还剩下三发子弹,送给了猎人。我们村里没有猎人,附近方圆20-30里,就史文吉一个。我多次看见过黑熊、野猪、狍子、貉子、野兔等。也看见过猎人猎获的豹子。有一次,一个黑熊离我约有200-300米,没打中,跑了;还有一次看到6头小野猪,突然出现在我眼前,不到20米,我也没打中,跑了。两次都有点儿紧张。后来猎人告诉我,打小野猪很危险,母猪就在附近,会向你冲来,用牙一挑,你小命儿就没了。原来想打只大野猪或黑熊(一个熊胆能卖25元),“发点财”,但5年过去了,也没有实现“远大”理想。

还有少数村民会下套子,套个野兔、
子(一种鹿)、狐狸、野猪、也有豹子。有一次,村民刘国才下的野猪套子(把钢丝的一头绑在一根1米多长的树干上,另一头设置在野猪常经过的小径,用树枝遮掩好),没有套着野猪,倒是有一个豹子钻了进去。那豹子脖子上套着钢丝,拖着沉重的木头,走了好几百米,后来跳到一个树上,那根木头也被拖了上去,挂在树上了。豹子在挣扎中,悬空了,钢丝越拉越紧,将豹子吊死。村民还捉过一只小豹。抬回来时,我看到那大豹子,黄里发白,村民称为蛇眼豹,身上的黑纹不合拢,而金钱豹的黑圈是合拢的。大豹有200斤重,身子加上尾巴,有约2米长。我带着我们集体户的狗去看死豹子,它一边闻,一边全身哆嗦,尾巴夹在裤裆中。那两只豹子都卖给了供销社,生产队得了150元,一笔不小的收入。我们常常能在山上和湖边看到狍子,白色的尾巴。远远看到我们,我们经常大喊一声,它们不立刻跑,先抬头看看我们。为此,村民们称狍子为傻狍。要是在冰冻的湖上,没有雪,它们经常摔跟头。如果你跑得快,到了狍子跟前,用任何工具都可以将它们制服。有个村民告诉我,他有一次看见了一个狍子摔在冰上,他手里什么也没有,跑到狍子跟前,用脚一踹,将狍子的一只腿踹折,制服了狍子。我只有一次看见两个狍子摔倒在冰上,等我快赶到了,它们站起来跑了。好的猎狗,用十分有组织的围追堵截的方法,很快追上去,咬住一两只,等候猎人到来。那真是棒打獐子,瓢舀鱼的世外桃源。



我只打过两支野鸡,一只灰白松鼠(白肚的那种,皮毛很珍贵)。都是用79式步枪打的,一半的躯体都打飞了。由一次,在雪地里的林间,看到了离我不到20米的一只美丽的火红的狐狸,用两只前爪向我招手。我站着,看了几秒钟。刚摘下枪时,聪明的狐狸一闪,消失在白雪皑皑的密林中。

我那里的村民,还在江(牡丹江河套)里捕鱼,用一种柳编的罩子,在渔汛时(5-6月)用它罩鱼,用手电筒照着,看见鱼以后,跑上去用罩子扣住,10来斤的活蹦乱跳大鱼,罩在罩子里,很是令人激动。


在红鱼(红尾鱼,约一尺长,3两重)汛期,一般是春播刚结束(5月下旬),村里召集20多年轻人,10多条船,两人一船,一个摆船(站着推浆),另一个撒旋网捕鱼。10多只船顺江而上,我们敲着船艕,弄出很大的响声,把鱼赶往上游,一边赶,一边撒网。每当收网时,看到活碰乱跳的红鱼被捕着了,场面十分壮观(和歌里唱的赫哲人撒开千张网,船儿满江鱼满仓一样)。运气好时,在红鱼汛期的3-5天,我们每天每个船能捕100-200多斤的红鱼,对村民来说,是一笔很大的收入。撒旋网要撒得远,网落水要圆,不太好学,我们自己也没有旋网。但江里有许多沉木、树枝,常常将网挂住,影响捕鱼。挂住了不能硬拽,只能由人脱了衣服,潜入冰冷的江水中,将被挂住的网摘下来。集体户的同学推荐我去摘挂。我们集体户的孙溪摆船。群山环绕的牡丹江上,捕红鱼的几天里,我每天要潜水好几次,头下脚上,很快就把网摘下来,不过也冻得够呛,上了船,擦一擦,就穿上棉袄棉裤;一会儿,又得下水摘挂。第二年,上边就不让捕鱼了。我离开小山村多年以后,上边又让捕鱼了。一个同我们年龄相仿的叫贾延臣的年轻村民负责摘挂,他潜水的方式是脚在下,头在上。有一次下去以后,就再没上来,扔下了妻子和两个孩子,好可怜!如果我还在,那个人也许就是我!

我的小山村,座落在牡丹江河套中,地处吉林省,毗邻黑龙江省。到处是山、水、树林。我们村边有一个很大的湖(长约有5里,宽约3里),村民们称之为西大泡。翻过山还有一个大泡子,叫东大泡,归黑龙江省。著名镜泊湖的南湖头在我们下游约30里,不通车。离北湖头约120里,南北湖头当时通汽车。1968年刚下去时,生产队需要去黑龙江的东京城买伐锯的锉,为了省钱让我去。我蹬上冰刀,顺风一个小时就到了北湖头。回来风大,只好坐车到南湖头,然后走回来。我们下去的第一个春天,我们从村民手里买了三张挂网,一种长约30米,宽一米半左右,上边有浮漂,这样网就悬在水中。晚上把它下在湖里。湖刚解冻的一个晚上,我和另一个同学将三个网置在湖中,插上标记。第二天一早出工之前,我们去收网,那次挂了好几条,都是活蹦乱跳的鲫鱼。网眼是三寸的,每个鱼有2斤多,好棒!当天就加了点盐,煮熟了,味道真好。后来,上边将湖围了的水坝,湖就成了水库,是国家的了。顺理成章,村民们也就不能水库里随便挂鱼了。抓到了,鱼和网全没收。唉,我也禁不住心中的凄凉!



我们山村的村民还在初春的晚上,去山间的冰冷溪水中捉哈什蚂(一种能卖钱的蛤蟆。母蛤蟆的卵巢线上的脂肪为补品,晒干后,卖给国家,当时每斤60元。不过我们那里产量不多,村民们不太会弄,很费工。天冷水凉,也就没有用它生财),我们也加入他们的行列。冬眠初醒蛤蟆非常干净,捉到以后,加点盐,煮熟了,很好吃。我还捉过好几条蛇,大的2米多长,2、3寸粗。蛇有益,它们捉田鼠。蛇兑还可以入药。刚抓着的蛇,皮一橹就下来了。肉就放在盐水里煮熟。我没有吃过广东人做的名菜龙虎斗,但我一直认为我当年炖的蛇肉是我一生中吃过的极品佳肴。

春天时,南来的灰鹤(现在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村民们管它叫长脖老等)有几十只,都是成对的(一夫一妻)都在我们村子湖水的对面山上高高的树上,垒窝,生蛋(一般两、三个),抚育它们的下一代。我们集体户有同学,爬上树,把鹤蛋取下来。那时,鹤爸爸妈妈就奋不顾身,用嘴啄在树尖的同学,专门啄眼睛,也很危险。鹤蛋是浅绿颜色的,同鹅蛋差不多大小,坚硬的壳。我也同大家一道吃了一两次。村民们从不碰灰鹤,认为那是一种吉祥的鸟。下乡的第二年,我们也不去破坏灰鹤平静的生活。



在山区,无霜期短,种地收成不稳定。风调雨顺时,农民要先交公粮(土地税),还要卖余粮,自留口粮在400-500斤(皮粮,带皮的,磨成成粮,只有8成左右)。遇到灾年,每人200-300皮粮,弄不好,还要政府返销粮(也要拿银子买)。我们那里有时8-9月份就下霜。一下早霜,一年的收成就完了。吃饭总是大问题。

我下乡的时候,第一次看到不少村民家,一家7、8口只有一床被子,很多孩子没有衣服穿,真的很令人震撼!

村民没有什么奢望,就是为了能吃上饱饭(从来没有奢望每顿都吃饱)。许多村民(劳动力)的衣服一年两套,冬天棉衣棉裤,初夏,才能换上单衣单裤。我们从城里来的知青,春秋时有毛衣毛裤,还有衬衣衬裤。有时村民在劳动休息之余,摸摸我们的衣服,很是羡慕。他们渴望穿上衣服,特别是能给孩子们穿上暖和的衣服。

村民要活,野猪、黑熊也要活,孰是孰非?我也不知道。那时,还算生态平衡。

后来,上边说,不能搞副业,那是资本主义的尾巴,要铲除;抓住了,要没收。1971年就限制得很严。上边还说要以粮为纲,可以上山砍树造田种粮。村民们(顺民,真听话)照做了。1968年我下乡,5年后离开,到2008年再回去时,附近的山全秃了。生灵们赖以生存的环境都被毁了。触景苍然,哀哉!!

40年弹指一挥,再回到那美丽的山村,我找不到猎人了,野猪、黑熊也不知去向,美丽的灰鹤也鸟无踪影了。他们全都消失了。我也哑言了。



再次感谢各位读者。
赵江南(chao,chiang-nan),2014年于纽约。

原文:
http://bbs.wenxuecity.com/memory/64218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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