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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阳台的美人

(2017-11-09 15:00:15) 下一个

他是个铮铮铁汉,你一眼就能看出。

脸上锐利线条,像经过多年刀枪生涯的酷削,不怒犹闪寒光。

中等精瘦身材乍看不特出,然而动起来却迅悍如豹。

他也似豹神秘,总独来独往。

他住在一高楼公寓社区,顶层一房一厅,屋内设备齐全却几近空白,只看知有人居住,完全看不出是谁。

客厅外有个小阳台,他常站在那里抽烟思眺,隔着地上十几米宽庭园,对面也有个小阳台,。

阳台内住一年轻女子,带着个三四岁女孩。

虽遥遥相望,仍可看出她是个大美人,倾瀑秀发、明眸柔唇、曼妙身姿。

阳台边上有数株红玫瑰,周末她会出来园艺,慢慢地他总不错过机会。

真正吸引他的是她娴静又婀娜的举止身段,处处潜藏含蓄但旖旎的女性风情。

他从不掩饰地大方欣赏。

她从未抬头回望,虽然不可能没注意到他的眼光。

而他也从未想近一步接近,他从不结交任何知道他住处的人。

他们的关系只能是这样咫尺天涯的隔空赞赏。

一天她突然消声匿迹,经月对面门锁灯暗,阳台上的玫瑰也渐渐枯萎。

他并未看见搬家,也不见有人搬入,彷佛她就这么凭空消失。

然后一晚屋内似有灯光,如此又近月后,他才一次恰好瞥见落地窗前身影一动。

虽仅模糊的惊鸿一瞥,他立即认出是她。

但她不再出到阳台,一任垂死的玫瑰无语问天。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也在心头无语纳闷。

然后一傍晚,她不但终于走出阳台,还首次抬头面对。

暮茫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但他仍可感到她巨大的转变。

翌日他收到卡片,邀他择日登门小酌。

“有件事想找你帮忙。”她开门见山地写道。

他考虑了几天,才终于忍不住破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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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遥望揣想的更美,但大出意料──左脸秀发半掩下竟有块破相疤痕。

坐下后她告知原委:前阵子她出车祸,在医院昏迷了一周才苏醒。

脸上疤痕是死里逃生代价???之一,另一是她女儿的生命。

肇祸者虽酒驾,但想必有背景关系,竟因无前科又初犯获得缓刑。

“我想雇你帮我伸张正义,杀了他为民除害。”她平静道来,毫无迟疑。

她说她有近百万美元资产,可以全数给他。

他说非常同情她的不幸,“但很抱歉,我爱莫能助。”他坚定回道,起身离开。

“等等!”她脱口急阻,但沉默数刻后才又道:“我不喜欢用这种方式强迫人,你让我别无选择???”

她说今年六月间一晚到阳台浇花,她恰好看见他在客厅里与人搏斗,最后他用胳臂勒死了那人,她从未跟人说过这事。

“我没有任何证据,但我仍旧可以去报警给你找麻烦,我不知道你是黑道还是其它背景,但肯定不愿意引起警方注意。”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仅唇角冷冷一笑,“妳有没想过,杀了妳会更干脆?”

“你以为我还在乎吗?”她抬头看他,凄美而贞绝。

“只要你杀了他为我们母女伸张正义,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我所有的钱,我的身体,我的命,一切都随你高兴,只要你杀了他???”她流下泪来,终于崩溃。

数刻等她恢复止泪,才发现他已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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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一晚她躺在浴缸泡澡,忽地听见微响,还不及转头已被压没水中,她本能地反手挣扎。

然后看清是他,她阖眼不再反抗。

但她没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屋内空无一人。

一周后他才再来,寤寐间突觉亮光,睁眼发现他站在床前静静凝视。

少顷,他伸手慢慢解开衬衫钮扣。

“请把灯关上,好吗?”她说。

他彷若未闻继续宽衣,但上床时倏忽灯光一暗,他的行动作总是瞬息如风。

出乎意料地他的做爱非常温柔。

他细吻爱抚她身上每一吋肌肤,彷佛迷恋一件绝世艺术品。

直到最后才霸气地架开她双腿,将头埋入胸怀狂飙起来。

爆放时他埋首窒喊许久,她不自觉地伸手抚慰,“嘘???嘘???嘘???”

没想到这样一个铁汉的激情吶喊,竟让她觉得像个大孩子的无言泣告。

他穿好衣服走前,她轻声说:“那家伙的资料在客厅的抽屉内,如果一个月内你不除掉他,我还是会去报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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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他像聊斋女鬼,悄然地夜半来、天明去。

一次她醒来看见他跷腿坐在沙发抽烟,目光如灼直视无掩,她等了许久终于又盹睡过去,再睁眼时发现他已然离去。

常常他这样静悄来去,她只看到他留下的蛛丝马迹。

一晚他不寻常地提早出现,要她加件外套出门。

“去哪儿???要干嘛?”她问。

但他无言转身离去。

车上高速公路走了许久,才在市郊僻暗路边停下。

“那家伙就在前面酒吧内。”他说着拿出手机拨号。

她朝前远远看见一栋屋前立着霓虹招牌,屋旁空地散停着稀疏车辆。

接通后他问:“钱带来没????出到停车场等我???你放心,货色包君满意,见面再谈。”

她心慌意乱几度欲言又止,还不及开口他已出车没入黑暗。

那烧成灰她也认得的身影从酒吧出来,走至停车场立待。

好一阵子她才看见他从相反的屋后方向走入停车场,握手寒暄后两人走往屋后,消失不见。

许久许久她如坐针毯、心鹿乱撞,但无论怎么望眼欲穿,停车场却再无动静。

忽地右边窗上一记敲响,唬得她震跳惊叫。

他开门投入一物,是个男人皮夹,她打开看见那家伙证件照片,沾满血迹。

然后她发现,自己手上竟也一样。

发动引擎车行后他才道:“妳要的正义已经伸张了。”

她两眼怔怔,心内一片混乱,说不出到底什么滋味。

两人一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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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他不再来。

他的公寓也帘垂灯暗,似人去楼空。

她整天躺在床上蓬头垢面,连起床盥洗的精力都没有。

除去那家伙伸张正义,并没带给她新生。

她其实不该意外。

车祸后,恨是唯一支持她活下去的动力。

现在,她连这点可悲的动力都没有了。

她剩下的唯一期待是,也许他会回来杀她灭口。

她多么渴望能死在他手里,死在他怀里。

数周后她的期望终于实现,一晚睡梦中她闻见烟味。

睁眼看见他又跷腿坐在沙发抽烟,她恋恋对望许久才阖眼等待。

她可以感到他一步一步走来,她的心彷佛拍动着薄翼,等待飞翔。

然而啪地一声灯被扭开,他扔下一张照片。

是那家伙鼻青脸肿坐在轮椅,一手一脚打着石膏。

“如果妳还是要杀了他,这次我一定免费照办。”

他尚未说完,她早泪流满面不断摇头。

又啪声一响,她抹泪心颤颤地睁开眼,害怕又发现他已悄然离去。

灯已关上屋内恢复黑暗,不过他仍立黑暗中。

正慢慢地一颗一颗解开衬衫钮扣。

 

 

没几天,两间公寓都门锁灯暗、人去楼空。

不久春天来了,一连下了几场雨。

新搬入的房客悦然发现,阳台上一株枯死的玫瑰,竟又长出了新芽。

 

(素材来自电影”Dead Man Do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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