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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求学路 (11) 哪个少年敢多情?哪个少女敢怀春?

(2018-09-04 17:41:03) 下一个

上集提到我放弃了唾手可得的高中和入团,按照通知来到当时邮政技校地址、万寿路邮局报到。学生们很快熟悉起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形成一个个“小集团”(即现在的“朋友圈”)。领导致欢迎词,说北京总局领导十分重视,要建新教室,教室建好前,送我们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于是,1974年的早春,我们来到了郊区农村参加6-8个月的劳动。

纵观我国历史,应该说是农村拯救了革命拯救了党。远的“农村包围城市”不提,建国后,为了保城市,大饥荒饿农村,发大水淹农村,地富反坏右、为修正主义服务17年的国家干部、城市剩余劳动力(知识青年)等等,统统送农村。连没有教室这点问题,也扔给农村。广袤的农村,是解决城市问题的唯一出路。

学校招了个复员军人抓学生思想工作,是下乡的带队老师。20多岁的复员军人退伍时任排长,是位北京回民,长相极其英俊,令人不禁想起《道连·格雷的画像》中的道连·格雷。这本书颠覆了传统的“真善美”的概念,讲述了“美”未必“真”、“善”的哲理。我暗骂自己,怎能将一个资产阶级与革命复员军人相提并论?前排长 “名草有主”,据说从农村回来后就要结婚了。他给我们的印象除了英俊就是厉害,给学生撂下狠话,他要像带兵一样,绝不姑息任何违反纪律的行为。

为了给我们安排住处,公社要各个大队、小队条件好的农民,尽可能地腾出有炕的房间,我们来后就住在老乡为我们腾出的房里。我们的房东把给儿子结婚准备的新房腾给我们住,很干净。我们有专门的伙房做饭,令要自己烧饭的插队知青们即羡慕又嫉妒,说我们是“有期徒刑”,而他们被判“无期徒刑”。他们还制造了些“摩擦”事件,给我们使坏。好在“有期徒刑”家里都或多或少有“无期徒刑”的哥哥姐姐,挺体谅他们,能忍就忍了,没闹大。

夏收前没多少活,我们组在一位农民大妈带领下,给花生田松土、除草。去花生地走大约一小时,去的时候连蹦带跳,刚干活就饿了,经常看太阳,上午太阳快到头顶、下午太阳快到地平线的时候,就该收工吃饭了。我们用短柄锄或跪或蹲、在全是白砂的花生田里松土、除野草,效率很低下。然而,没人在乎干活的效率,倒是有人津津乐道地告诉我们,我们的带队大妈以前是妓女。

这给我们枯燥的劳动带来些新鲜和刺激感,干活时不看老阳看大妈。大妈衣着朴素、皮肤黝黑,脸上被风吹日晒划得横七竖八,和苦大仇深的老农民毫无二致。她的老公是位中医,在村子里挺受尊重,这也提高了她的地位,没人敢当面欺负她。背地里,人们生怕我们不知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这种事传得飞快,没多久,有同学找借口好奇地前来观看历史的“活标本”,我则好奇地观察同学们的表情,想知道他们受到了啥再教育。

同学们对“前妓女”很快失去了兴趣,接下来要全力以赴对付前排长的严管。前排长不用干活,他的工作是去各村各班各组巡视。他鹰一般的眼睛盯着学生看,目光仿佛能穿透你的五脏六腑,让你感到有罪。尽管他十分英俊,你只能老老实实,不敢乱看乱想。不久,传出了特大消息,前排长抓了两个“流氓”!传话的惊得结结巴巴,半晌也说不清是哪两个学生。

待弄清楚是哪两个倒霉蛋,我们都震惊了,他们是学生中的政治精英。如果将学生的政治状态比作一座游轮,我们这些群众是“三等舱”的,团员是“二等舱”,团员干部是“一等舱”,团员干部中要求入党的是“特等舱”。 “一等舱”男女学生常因班级工作一起开会,“特等舱”的除了班级工作会,还有定期的政治学习。“特等舱”只有两、三名男生,一名女生,出事的就是这名女生和一名男生。

我们好奇地问,他们都干啥了?答:前排长说“他们···似笑非笑来着”。说完,说的人和听的人一样,都是一脸懵懂。过几天,透露出更多的细节:一次晚上学习后,两位精英在回住处的路上,同行了一阵,经过河边时,在杨柳树下多逗留了一会,两人微笑地交谈,对前排长的跟踪浑然不知。谁也说不清楚为何以“似笑非笑”定罪,或许如果两人谈论远大革命理想,表情应该是严肃的;尤其是这位我们都不太熟悉的女生,她一直是表情严峻,目不斜视。他们在微笑,说明两人没有在谈论远大革命理想,一男一女不谈革命还能谈什么?我联想起在初三的经历,噤若寒蝉,看见男生面部肌肉立刻变得僵硬,因为不知如何掌握正确的表情。

前排长“抓奸”上瘾,夏收很忙,不用干体力活的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又抓了一对。这两个倒霉蛋是“一等舱”的,“涉事”女生是在学生中威望很高的英,她非常能干,脸上总是挂着自信的微笑。她为人友好,具有亲和力,同学们都喜欢她,包括“涉事”男生团员干部,他俩很说得来。

我们的夏收工作是扬场,就是用木锨把碾过的麦粒抛向空中,沉甸甸的麦粒垂直下落,轻飘飘的麦壳随风飘走。为了赶工,学生们分组“连轴转”。一天,“涉事”的两位学生与另一位女生凌晨23点下工,一同往回走。走到女生住处时,男生表示太累了,问是否可以在她们的炕上休息一会?她们借住的老乡家炕很大,其他的女生刚上工,于是两位女生在一头,男生在另一头,和衣躺下。谁知清梦变梦魇,不知是谁告密,天刚亮,三人还在熟睡的时候,被前排长“抓”个正着。因为都知道英和那位男生说得来,“作风问题”的脏水就泼到了他俩的头上。

同学们替他们感到冤枉,可是敢怒不敢言。不久,我与英分为一组上工,我每天绕路与她一起上工,下工后送她回到住处。我们沉默地走着,我想说几句安慰的话,无奈嘴笨,不知说啥好。终于有一天英开口了,她说:“他(指“涉事”男生)怎么会看上我嘛?!他家是高干,我家是工人,我又不好看·····。” 听了这我很难受,英很优秀,曾经是那么自信,现在却这样贬低自己。

这四位同学从“特等舱”、“一等舱”摔下来,所受的打击可想而知,女生尤其敏感。英自尊心很强,从此变了一个人,再也看不到她那阳光、温暖、自信的微笑。想入党的那位女生本来是特立独行的,没加入任何“小集团”;这事发生后,她感到很孤独,回城后加入了我们的“小集团”。

前排长整的都是学生干部,起到了“杀一儆百”的威慑作用。在谈恋爱的年龄,哪个少年敢多情?哪个少女敢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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