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飞的笨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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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皮点心

(2014-01-23 04:47:21) 下一个

后印象派大师高更曾经说过:一经体验到伟大艺术的美妙,人就会献身与此而难以自拔。这的确是他对自身经历的概括和感慨。高更年青时,有份薪酬丰厚稳定体面的股票经纪工作。由于定情艺术,他辞去工作离开家庭,开始了动荡的生活。可能是对俗世的厌倦,也可能是想追求原始的灵感,年过不惑的高更变卖了家当,远赴万里之遥的大溪地,去专注领悟和表现原始纯净中的美。两年后,他带了44幅画作回到巴黎,在友人的帮助下举办了个展。不幸的是,当时没人对他的艺术感兴趣,有位画评家甚至尖刻地写道:如果你想逗家里的孩子一笑,就带他到高更的画展来吧。看到这样的评论,高更哭了。

 

高更过世后,他居住的小屋被清理,物品画作被低价出售以抵偿债务。别说当地的渔民了, 当时全世界也没几个人真能欣赏这些作品中的粗旷质朴之美。于是几大箱的画作,被人一件件以几块钱甚至几毛钱的价格买走。有些卖不掉的, 干脆就被扔到大海里了。那时有人把高更的画作放在地上当脚垫,也有人把画作剪成小块后拼缝起来做成帆布鞋。后来的收藏者在酒吧、妓院和小客栈堆放旧物的阁楼里发现过不少高更的画作,这些当时这位穷困潦倒的画家为了一顿畅饮或是一时欢娱,而不得已做的易货交易,多少年后竟成就了收藏家们的淘宝梦想。

 

我粗略地回想了一下,中国好象很少有象高更或梵高这样生前不为人认知,死后作品被人发现价值连城的故事。中国以前的知名画家要么生于官宦富饶之家,不愁吃穿,吟诗作画更多是为了附和相互间的雅趣;要么就是早年出道时生活窘迫,为了生计不得不做些低层次的体力工种,但后来就时来运转在有生之年就为人所知了。当然也有生不逢时的,本应得意之时却突遭文革劫难,那就只能无奈命苦了。国画大师齐白石就是属于早年清苦的。老人成名后,有一年深秋的午后坐在屋里打盹,听到街上有人吆喝卖白菜,他突发异想:我不妨做件以画易菜的雅事。他匆匆提笔画了张白菜图,然后慢悠悠踱步出门,晃着手中的画冲卖菜的说:这位兄弟,我用手里这画的白菜换你一车真白菜可好?’ 那卖菜的汉子闻言,抹了把脸上的汗,呸了一声:作践人啊?不看你这把年纪,我一个窝心脚踹趴下你!

 

也难怪那卖菜的车轴汉子有辱大师斯文,想那白石老人用墨布局的灵动脱俗,运笔勾勒的大巧若拙,这其中的许多巧妙岂是乡野粗人能明白的。老先生年高名盛时,其作品在市场上是按尺论价的,于是我们发现这时期大师的作品经常是描绘细长的景物,比如画面中只有一个顶天立地有着长长细把的竹耙子;或者一缕长长的柳枝垂到水里,底下有一两个简笔写意游鸭或鸳鸯。忘了是不是老人真的几笔画过一个穿开档裤的小小子,扯着极长的一根细线在放一个飞得高高的小风筝的画,我想应该是后来无聊晚辈取笑老人的戏虐之作吧。不过,有时学问太大或在某一领域投入太深的人,对人情世故的把握可能真的会有偏差。记得白石老人的某个弟子曾撰文回忆说,来了客人时,老人会用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一小橱柜,从里面小心翼翼地端出一盘点心用以招待客人。懂事的人是不会动用这盘点心的,因为下次有客人来还得用它应景。这位先生自己承认,第一次见这盘点心时,差点很实在地接过来吃了,端到近前突然觉得表面粉粉的一层好像已经不是酥皮,因为细看才发现那是有东西在蠕动。

 

我其实对国画没有太多研究,之所以对白石大师的画作总会特意多看几眼,就是因为他是我听说的第一个画家。在我五六岁的时候,隔壁院子住了一个晚清举人,记忆里老人面色白净光滑行动迟缓,都是二十世纪60年代中期了,还是身着长衫坐在桌前用毛笔写字。老人很喜欢我,每次我去玩,他都会从书桌上的花梨木匣子里,拿出一块酥皮点心给我吃。给我印象很深的还有他家条案旁边墙上挂的一幅水墨螃蟹图, 听大人们说那是一个叫白石的名人所画。后来,有一天早上,来了一群红卫兵破四旧,把老举人拖到院子里斗了一阵子,然后把屋里的东西一扫而空,装上辆卡车拉走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吃过那种酥皮点心了。前段时间,看到小佳为同学聚会做的烤酥饼赚得不少赞扬之声,就特意私下向她讨来做法秘诀,打算就此开始效仿先贤智者们的待客之道。一盘酥饼出炉后,家人朋友品尝过后都是连声称赞,我也就抒了一口气。这酥饼品相虽没有举人家点心的儒韵典雅,但其中的用料绝对算是上乘讲究,这以后总归不会有人编排出山人迂腐迟钝地怠慢客人的故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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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tutu64 回复 悄悄话 我五六岁的时候,隔壁院子住了一个晚清举人,记忆里老人面色白净光滑行动迟缓,都是二十世纪60年代中期了,还是身着长衫坐在桌前用毛笔写字。老人很喜欢我,每次我去玩,他都会从书桌上的花梨木匣子里,拿出一块酥皮点心给我吃。给我印象很深的还有他家条案旁边墙上挂的一幅水墨螃蟹图, 听大人们说那是一个叫白石的名人所画。后来,有一天早上,来了一群红卫兵破四旧,把老举人拖到院子里斗了一阵子,然后把屋里的东西一扫而空,装上辆卡车拉走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吃过那种酥皮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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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受
silverbug 回复 悄悄话 呵呵,看来两人在当时都不算入流啊。 撇开艺术成就不说,印象派这群人的确很有头脑。
花房姑娘 回复 悄悄话 小小子放风筝的画是冯骥才的《阴阳八卦 一道千金尹瘦石>>
越吃越蒙山人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silverbug' 的评论 : 也不尽然吧。虽然已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产生了印象派,可法国艺坛还是正统思维盘踞。刚好这些后印象派的人物在正统学派的眼里,都是基本功不行的。即便是在印象派,素描功夫好的也是大有人在,德加,马奈等都很厉害。
silverbug 回复 悄悄话 文章的表现手法很独特。

梵高和高更最有代表性的作品都是在两人生命的后阶段才出现的。 梵高的英年早逝和高更远离巴黎艺术圈是不是他们没有更早出名的一个原因。 喜欢后印象派绘画,比以后几位大师们的作品更接地气。
越吃越蒙山人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spot321' 的评论 : 谢谢。
spot321 回复 悄悄话 我的意思是很有特点。而且视角新颖。
spot321 回复 悄悄话 喜欢你的文章,和有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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