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digo的故事 - 8

John家有两条狗，Riley和Ridge。狗爸说，到了John家，Indigo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里查看Riley和Ridge的食盆。如果有食物的话，她会装做毫不在意的走开。等大人们在客厅里坐下聊天的时候，她会悄悄潜回到厨房，大快朵颐。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传到客厅，大人们都忍不住笑了。

狗爸说Riley喜欢Indigo。他会走过来挨着Indigo，象Indigo一样坐得笔直笔直的，拿眼一下一下地瞟着Indigo，轻轻地叩起牙齿来。John从来没有见过Riley这样的举动，不禁诧异地问他，你在做什么？

狗爸说Indigo对Riley不大来电，很多时候都躲到了客厅的茶几下面。

狗妈一向对狗爸编排的这些诽闻嗤之以鼻，认为是无稽之谈。不过听得多了，也很好奇想看看那个见了Indigo就叩齿的Riley长得什么样。

于是有一天狗妈就跟着去了John家。

John夫妇应该有50岁出头，有些嬉皮士的派头。John是学化学的，毕业以后干了两三年工程师的工作，不喜欢，后来就专职做网球教练。因为Amy的父亲留下了一点产业，可以让他们衣食无忧，所以这辈子他们没有为生计奔波过，可以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因为教打网球的缘故，John和Amy身材保持极好，现在仍然是一对英俊漂亮的夫妇。John还留着一头长发，都说 dogs resemble their owners, 此话不假，Riley就披着一头长长的红头发。

虽然狗妈不信诽闻，但还是忍不住用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仔细打量了那个红发“披头士”，然后悄悄告诉狗爸，真要选的话，还是Jetto更顺眼一些。

Riley 是Irish setter, 今年5岁，比Indigo小两岁（2011年）。

狗妈不是不喜欢Riley，只是因为狗妈是工科女生，所以对搞艺术的男生有一种不应该的成见，觉得他们想法奇特，行为怪异，不靠谱。Riley近朱者赤，也很有些带着艺术气质的嬉皮士的派头。其实狗妈在网上也见过别的Irish setter的照片，如果主人对其毛发适当地修剪，看上去也是很干净利落的。狗爸辩解说Irish setter 是猎狗，因为经常在草丛里穿行，长发是有保护身体作用的。Amy也很勤地给狗狗们洗澡，只是因为她经常带狗狗们去农场玩，所以狗狗们脏得比较快。Riley那身长可及地的红色毛发，在狗妈看来怎么都有些邋遢和吊二郎当。

并且，Riley的行为也是不拘小节的。比如他会躺在客厅的过道上，在大家不断进进出出的时候，四脚朝天呼呼大睡，各种部件一览无余。狗妈孤陋寡闻，只见过Indigo斯文的侧躺或圈成一团，不知道狗狗还可以有这样的睡姿。并且Indigo的睡眠很浅，人来人往她是绝不可能酣然入梦的，所以看到Riley这样孟浪随意，狗妈真的是瞠目结舌。

John说Riley喜欢放鞭炮，Indigo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会吓得到处躲。但是鞭炮声会让Riley很high，用John的形容就是他会敞开怀抱迎接更多的鞭炮声。有一次，在John点燃了一个花炮后，Riley 居然冲过来，一口叼走了花炮。John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个的花弹从Riley的嘴里迸射出来，那家伙不但没有害怕，反而还开心得欢蹦乱跳呢。

所以说呢，从情趣爱好到性格各个方面，狗妈还是更喜欢Indigo从小的玩伴Jetto, 那个性情温和，绅士般体贴的Yellow Labrador。

John只对Irish setter情有独钟，他的前狗狗Dan也是一只Irish setter。Dan 年纪轻轻不幸瘁于Bloat，狗爸亲眼目睹了Dan的病逝。John说其实Dan好几天以前就不行了，大概一直撑着是想见狗爸最后一面，因为狗爸和Dan也非常要好的。狗爸认识John多年，从来没有见John落过泪，一个奔50的大男人，那天哭得稀里哗啦跟个孩子一样，狗爸在一旁默默也陪着掉了不少泪。

不知道是John的运气不好还是怎么的，Riley从Breeder那里买来，才不过两岁多，右后腿上就长了个肿瘤，检查的结果是恶性癌症。没几个月，那肿瘤就长成了棒球大小，Riley的健康情况也日益恶化，可能是腿越来越疼，不久他就整天恹恹地趴在自己的小床上。狗爸说从来没有见过Riley如此的安静过，可能是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至，看人的眼光也有几分无奈和哀伤。

那段日子，每个周日，听狗爸回来说起Riley的身体每况愈下，狗妈的心里也沉甸甸的。感恩节的时候，狗爸说看Riley的样子，可能挨不过圣诞节了。John也日日受着煎熬，一方面不忍心Riley受病痛的折磨，准备送他去put down；一方面又抱着一丝希望，到处寻医问药，希望能挽救Riley。 想到John他们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又要承受一次失去爱犬的痛苦，尤其是在别人都欢天喜地阖家团聚的时候，狗爸狗妈相对无言，唏嘘不已。

圣诞前狗爸有两个多星期没有去John家了，我们都挂念着Riley，但是又不敢贸然打电话去，只怕听到的是Riley的噩耗。

新年后，狗爸喜孜孜地从John家回来，大声宣布，Riley还活着呢，可能不会死了。原来John死马当作活马医，听从了一个医生给Riley做截肢手术的建议。现在Riley失去了一条腿，但是性命无忧了。原本等着听坏消息的狗妈喜出望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呢。

接下来，每个星期天，狗爸都带回来关于Riley的好消息，Riley恢复得很好，Riley可以出门了，Riley可以奔跑了，John带Riley他们去爬石头山了。听得狗妈心里痒痒的，恨不得马上去看看那个三条腿的狗狗。

再次见到Riley，是John刚刚打开房门，他一马当先冲了出来，一边欢叫，一边绕着我们转圈。他是如此的身手敏捷，以致于另一条狗Ridge根本没有机会靠近我们。狗妈等他平息下来，才看清了他确实只有三条腿了。

虽然只有三条腿，但是Riley看上去跟以前没有任何的分别，他还是浪荡公子一样，在客厅的过道上举着三条腿，大刺刺地睡觉。还是跟以前一样的vocal, 随时随地地大声发表着他的高见和不满。John在厨房里逗他玩，问他，are you an asshole? Riley 叽里咕噜地反驳了好几句。John 听懂了似地点点头，噢，你说你不是，我才是，对吧？ 狗妈在一旁忍不住乐了。

John感叹地对我们说，如果一个人截了肢，成了残疾，心理上很有可能会产生障碍，也许他/她会自暴自弃，要不就是自怨自艾，总之生活状态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但是狗好像就不一样，看Riley，少了一条腿，他的心理没有受到一点的影响和障碍，很坦然地就接受了从四条腿到三条腿的变化。他照样喜欢John和他玩扔捡石头的游戏，奔跑起来跟从前一样快。 他仍然是游泳的好手。Indigo在水里会惊慌，波刺刺打得水花四溅，但Riley在水里非常从容自在，象鹅那样无声无息地滑行前进。

看着照旧活蹦乱跳的Riley，狗妈的心里油然生起了敬意。嘿，这个披头散发的家伙，还是个身残志坚的好汉呢。


生病前还有四条腿的Riley在石头山上

失去了右后腿，Riley唯一的不便，就是不能挠右边脖子的痒痒了。狗爸用手给他挠痒痒，Riley眯起眼，伸长了脖子，轻轻地转动着头，一副 很享受的样子，那残存的断肢居然也跟着狗爸的手抖动起来。

狗爸告诉我，截肢后的Riley另一个变化就是，见了Indigo他不再叩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