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妖笔耕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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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油漆工(6)

(2013-04-16 20:16:54) 下一个


直到六点钟,我没有做饭,没有离开电视一步,可是一直没有相关的报道出来。我不知不觉地走到院子里,不知不觉地走到邮箱跟前。在打开邮箱的那一刻,我看到,一封信躺在那里,发信人是乔治。

我的双手颤抖着,好不容易把他的信拿起,打开,先是我寄给乔治的支票跃入眼帘,而后我看到了乔治手写的信:

亲爱的Jun

我收到了你的支票,你没有冒犯我,我反而非常感激,你带我去餐馆吃饭的第二天,我的 Erika因为并发了严重的肺部感染去世了,我们仅有的一对儿女相继去世了!可是,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女儿的影子,你是那么善良,那么让人觉得温暖,让我觉得有那么多话要讲给你听。我很久没有这样和人聊天了。儿女的故事我从来没有给其他人讲过。

在你面前,我感到自己还有朋友,还是一个有用的人。

(其实,乔治,人,不管生活在哪里,中国,美国,全世界的各个角落;不管是穷还是富,有时候我们会像那挤在一个窝里的小鸟,都是需要互相来取暖的。)

我告诉你很多我们的故事,但是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太太的事,她得了肺癌,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来陪我了,或者,反过来说,我不能陪她太久了。我出去打工,是因为我们要付昂贵的医疗费;我不出去打工,是因为没有太多的工作我能做。可是,其实这是件很好的事,因为我可以陪我的妻子。我每时每刻陪着她,虽然她胸痛,喘不上气,不能说太多的话,但是我在她的周围,我做她的镇痛剂和开心果,她始终是笑着的。我突然意识到,年轻时或忙于工作,或想升职,甚至想摘天上的星星,我们以为我们得到了很多,其实我们每天说话做事就像例行公事,“今天怎么样?”“你有时间接小孩吗?”“Jack今天有什么活动?”“你几点回家?”我们其实忽略掉夫妻或家人之间好多好多更重要的东西。

我的太太叫玛丽,我告诉过你的,我们其实照着信封上的地址去过你家,我们把车子停在路旁,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你和你的儿女们在院子里玩,玛丽满脸幸福地对我说,“乔治,看见我们的外甥了吗?他们太可爱了!”

我紧握着玛丽的手说,“玛丽,看到了!”

“我们也有外甥了!”玛丽尖叫着。后来玛丽在胸特别痛的时候就开始想孩子们美丽天真的样子,她说,她不再觉得那么痛了。

我们已经花光了几乎所有的退休金和积蓄,玛丽病得很重,如果要继续治病,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把房子和所有的一切交给政府,住在nursing home里。Jun,那就意味着我们一无所有了。

Jun,我知道玛丽去时无多,我说我要陪她一起走,玛丽哭着不同意,“老头子,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乔治,不要!)

我说,“玛丽,不是,其实,我对于这个社会,已经无益,你想留下我一个人为思念你而痛苦,为苟且活着做社会做别人做自己的累赘吗?”

玛丽含泪不舍地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却说不出反驳我的理由,所以我们商量在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双双离开,死也死得有其所,离开也离开得很体面。(乔治,千万不要。。。!)

然后,我们整天粘在一起,竟发现有做不完的事,我们吃了睡,睡了吃,除此之外就是回忆过去,我们竟然能回忆起好多好多的细节,有时候我记得多一些,有时候玛丽记得多一些,我们的过去,竟然可以写一部书,而我们俩,便是作者。我们在回忆中变得年轻,我们的日子在回忆中变得美好而灿烂,玛丽不再觉得呼吸是那么困难,死,并不再可怕;贫穷,也不再可怕。我不再觉得身上有压力,我和她的感觉没两样。

其实,如果你抛开了一切外在的东西不想,幸福就变得如此简单,只可惜我到现在才发觉。

(乔治,你说得对,我们其实所追求的东西远远超过我们心理所能承受的范围,所以我们永远不会快乐。我就是这样,我的手永远想摘到树上最高处的那个苹果,却一个苹果都没有吃到,所以我在不满足中不断地失落。其实,幸福就在我的身旁,不论何时,它都在悄悄地陪伴着我。)

Jun,不要难过,我们在离开之前遇到了你,看到了我们的外甥儿,我们知足了。我们太幸运了!

Jun,随信寄去一张支票,是我们全部的存款-----$1085.23,是给我们的外甥的,请不要拒绝或觉得冒昧。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祝您全家幸福!


您的朋友乔治

 (未完待续,谢谢阅读,版权属若妖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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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若妖 回复 悄悄话 回复chinomango的评论:
吓着你了,是吧?谢谢阅读!
若妖 回复 悄悄话 回复by心言的评论:
谢谢心言支持!我继续努力!
by心言 回复 悄悄话 赞一下你,故事很出彩,静待下文
chinomango 回复 悄悄话 t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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