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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思念 - 怀念我的妈妈(2)

(2012-04-27 22:16:49) 下一个

不到 20 岁的母亲从国立师范学校毕业后,回到家乡从事了五年的小学教育,母亲凭借中师教育的背景,干练的组织才能以及敬业,投入的工作热情,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开创了辉煌的一页,曾在当地最大的小学担任校长兼教导主任等职务,母亲与父亲也正是在那里相识,相知,相恋并结婚。那五年小学工作的经历,让母亲开始热爱教育工作。她没有满足于已取得的成绩,为了更好的从事这项工作,在 1954 年,她选择了继续求学。母亲的这种选择,正是她人格特性的体现。她始终忠实自己的信念,从不患得患失,也不精于个人得失。母亲性格刚直,一生正直不阿,用她自己的话说,是优点,也是缺点。也许正是由于母亲刚直有余的性格,使她在以后的工作中,没有达到她希望达到的目标或没有获得她应该获得的成绩。然而母亲在和我们谈起她的一些人生感悟时,她并未表现出过多的后悔和遗憾。面对一些不公的境遇时,她也没有愤怒或怨恨,常以生不逢时来自嘲。

母亲也有追求不凡和精彩的愿望和努力,但面对现实和人生际遇,她又有顺应命运,随遇而安的心态。她努力了、尝试了、也经历了,她拥有完整、平淡而真实的人生,这就足够了。人们常乐道于人生由平凡到精彩转折,其实那是一种成功后,对励志历程的炫耀;殊不知能淡定从容由精彩到平凡,那才是经历了心智磨砺,超越名利,归真到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的自然境界。在女儿眼里,母亲那看似平凡的一生,其实充满了对欲望的蔑视,对世俗的超脱,以其个性诠释了她无怨无悔的付出。






母亲于 1954 年作为调干生就读于昆明师范学院。那时妈妈向往着能到一个远离四川的地方去看看。由于当时对调干生的限制,只能报考云贵川的学校,所以她选择了最远的昆明。每每和我们谈起当时需要辗转火车、汽车、轮船,花上一周的时间才能到达,母亲总是兴致勃勃。在她的记忆中,那不是艰苦之旅,而是充满希望的新开端。母亲在昆明师范学院读书时,曾获全优生上校红榜。如果妈妈能如愿成为教师,我相信她一定是一名优秀的教师。毕业后,她被分配到昆明工作。由于父亲在四川,母亲于五十年代后期调到成都一所高校从事行政工作,直到退休。
到成都的开始几年,她仍然执着地追求自己的理想,她曾多次申请调到中学从教,尽管当时市教委调令已到,同意她去中学工作,但最后她还是服从工作需要留了下来。母亲后来谈起此事时,或多或少有几许遗憾,但我相信在当时不知有多少人和她一样,放弃自我意愿。

母亲一直从事机要秘书工作,面对繁琐单调的日常事务,母亲工作起来却总是认真负责、有条不紊。我工作后,她经常教育我:你的工作要经得起历史的检验。她也正是这样要求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原则性极强的人,敢于直言。说起母亲,她那个时代的同事无不对她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严谨的工作作风赞叹不已。对于名利,母亲一直看的很淡,文革后第一次提工资名额有限,本可以提一级工资的母亲却主动放弃,其实那一级工资对于我们家还是很重要的。有一件事给我的记忆非常深刻,是在八十年代初期的第一次商品提价那阵,母亲曾告诉我:其实我在提价的前一天就收到文件,我不解地问她为什么当时不提前去买点东西,没有人会知道。她真是斩钉截铁地说:那怎么行,那样做就是一种泄密!那时我只是觉得自己的母亲是一个诚实、正直的人。在物欲横流的今天,我才真正认识到母亲的光明磊落、坦荡无私、信念坚定。母亲可能早已忘了这些对她来说本应如此的事,作为她的儿女,我们为有这样平凡中见不凡的母亲自豪!

母亲在 1955 -1964 年九年间生下我们兄妹四人,大哥出生在昆明,当时母亲还在昆明读书,没有任何亲人在身边,毫无经验的母亲产后又患乳腺炎,疼痛难忍,还要照顾刚出生的婴儿,记得母亲曾对我说:当时真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趁暑假母亲独自带着只有两个月的大哥辗转七天才回到四川,疲惫不堪的母亲才睡上了一个囫囵觉,醒来时已是第三天了。母亲每每给我们回忆起这些时,还唏嘘不已。

今天的三哥是很难与他半岁时的情形联系起来的,出生在困难时期的他,在半岁时患严重痢疾,每天拉肚子几十次,多次下病危通知,那时母亲白天上班,下班后就到医院换下白天守护的孃孃,担心父亲粗心、瞌睡多,不能及时观察病情和更换尿布,所以在一个多月的住院期间,母亲夜夜从无间断守护在病儿身边,当时医生都劝母亲放弃,因为他太虚弱,即使治好了,也很难带活,但母亲坚决不愿放弃,就这样,一年后,当医院的医生偶然碰到母亲带着浓眉大眼、圆圆脸的三哥时,惊讶得不能相信。
六十年代的困难时期,因营养不良得浮肿病的妈妈可到病号灶吃饭,按规定,只能吃完后才能离开,妈妈总是拖到最后,为的是把自己的那块饭带回家给父亲,她说:你爸个子大,吃不饱,小时候总把这当作是妈妈如何如何地机智,把她的病号饭带回家的故事,当我成年后,尤其是现在想起这些,我心痛妈妈啊!记得小时候母亲的同事经常对我说:你妈妈好瘦噢,她的肉都长到你身上了。真是这样,妈妈把她的心、她的血都给了我们,给了父亲,为了她的儿女,为了这个家,她含辛茹苦,一直透支自己瘦弱的身体和健康。

对于我们这样一个大家庭,当年生活的拮据可想而知,为节约开支,全家人的衣服都是妈妈自己缝制的。尤其是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她更是尽心竭力操持这个家,尽量让我们生活无忧,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总是做着那没完没了的家务事,尽管她也有怨、也有不甘、也常对我们的不是大发雷霆,但性情急躁的母亲仍是一个开朗、乐观的人,只是生活的重压使她有时难免在我们面前失去耐心。如果当时生活压力小一些,母亲的脾气肯定会好些,晚年的母亲性情就温和了许多。记得在我小时候,有那么一次,忘了是何缘故,也许是对我无理要求的愤怒,妈妈急得跺脚说:马上要夏天了,你们四个的凉鞋钱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不难想象,母亲为了我们,时刻都承受着多大的生活压力啊。

以现在来看,母亲的工作单位与我们家不算太远,但当时交通很不方便,加之高度近视的母亲又不能骑自行车,所以她每天早出晚归,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两头见黑,在冬天用披星戴月来形容一点不为过,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九十年代中期,记得那时我很喜欢和小伙伴们站在后门,各自等下班回家的妈妈,我常常是留在最后的,远远望去,妈妈瘦弱单薄、步履匆匆…那一幕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底,深深地烙在我童年的心中,直到现在,直到永远。

给我印象很深的是在 73 年或 74 年时,两个哥哥作为知青已下乡,父亲因胃大出血住院抢救,当时妈妈在我面前失声痛哭,年幼的我除了跟着妈妈哇哇大哭,还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更不可能理解她当时所承受的压力。现在算起来,妈妈当时也就四十四、五岁,还不到我现在的年龄。可却面临着丈夫生命垂危、两个虽已成年但仍前途未卜的儿子、尚不懂事的三子、还有在上小学的女儿的重负,即使在今天回忆起来,我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更何况当时身临其境的妈妈呢。至今我也很难想象母亲是以怎样的坚强才能面对当时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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