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risa.Liu

真爱无言,真情无悔,真人无名,真水无香。
正文

面对面的时候(8)

(2004-10-26 04:11:47) 下一个

8.

高寒和张小川虽然没有腻腻歪歪,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却很能给人一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感觉。我想起来网上看来的一段话——有一种快乐叫做心照不宣;有一种感觉叫做妙不可言;有一种幸福叫做有你相伴。说给他俩听,听得两人红着脸憨憨地笑。我问张小川,难道在认识高寒之前就没有过对眼的男人么?这么扎眼的美女没有人追求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

 

原本以为可能会勾起张小川的不愉快,她倒是把脸一沉,而后又洒脱地撩了撩头发意味深长地说:“扎眼?可不就是因为扎眼才没人要么!”

 

看着我和高寒一脸的问号,张小川也不避讳什么的就讲起自己的故事来。

 

“我上大学的时候谈了一个朋友,现在再回头想想,说我们俩那是羡煞旁人都绝对不夸张!大学毕业以后,我们商量着先立业再成家。我不反对,而且帮着他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做建材。那时候的我,真是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一心一意地心无城府地帮他!公司法人是他,我从我老爸那里要了一笔钱投进公司里,既没签入股合同也没有借条账目,总之就是什么都没有,只有我那份圣洁无私的爱情!而且还特别有觉悟地老捉摸着我投的那笔钱才占三成,没帮上什么大忙!既然没帮上钱场就帮个人场吧。公司里从上货,谈客户,到最后追烂账,都是我里里外外地顶着,一个人恨不能劈成八块来用!那几年建材也好做,而且心里也明白这都是自己家的买卖,再加上我也有那么点运气吧,我们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成了先富起来的那少部分人。”

 

“得!肯定是生意做成气候了,他也成气候了!你操劳生意也把自己操劳成黄脸婆了,他就开始研究着让你下岗了!”高寒插了一句进来,那份表情就跟在那谈心得一样。

 

张小川把脖子一挺,眼睛里流动的光彩一转:“黄脸婆长我这样吗?”

 

我跟着疑问:“要是真是你人老色衰手脚慢,他把你甩了我绝对支持!但他这么做,理由呢?”

 

“理由?不就是你刚才说的么,扎眼啊!”张小川悠悠地叹了口气,“就这么巧,当年他和我摊派的时候也是在这个酒吧,但是是坐吧台。……他的理由就是我太优秀了,太能干了,太强了,太完美了!完美得他都拥有不了了!他说他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开始被别人羡慕着嫉妒着,就是因为他有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太太。但是真正拥有一个这样的太太,他受不了别人说三道四地攻击他的自尊和体面!他说他也知道我不是那种处处招摇过市的女人,勤俭持家、温柔体贴更是让他说不出一个不字来,但是我这么好强能干,如果是他公司里的一个普通员工,他会引以为傲颜面有光,但如果是他的老婆,他只会觉得自己很卑微!

 

“唉!~~~我也哀求过他,我说以后公司里的事我全都不管了,咱们结婚生个孩子,我就安心在家带孩子做饭吧。我当时是真这么打算的,要不人都说爱情的力量伟大呢!结果他苦着一张脸,真是比我还苦!他说,自古有退位让贤之说,要是我就这么回家当主妇了,只会是对他更大的讽刺!他当时那个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因为他当时那个样子就只能用一个‘猥琐’来形容!……知道什么叫‘猥琐’哦,容貌举止庸俗不大方,现代汉语词典里的解释。我就在那一瞬间突然想到这个词。我就那么面对面地看着他,发现好像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他一样!我和他同窗四年,又共同创业四年,多少个面对面的机会?八年抗战下来,我就在那天晚上才感到我们是那么陌生!

 

“然后他说,他想要个仰慕他依恋他的紫藤,而不是像我这样立在他身边看起来比他还茂盛的大树!”张小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神情没有感伤也没有悲苦,看得我们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小心翼翼地问:“然后哩?”

 

张小川转过眼神来,朝着我轻轻地一笑,完全从刚才的回忆中跳出来一样笑着说:“你看见吧台里面那个帮忙的小伙子没有?”

 

我和高寒都转头过去看,吧台里面给调酒师帮忙的是个长得像道明寺一样帅的年轻小伙子,留着长头发,体格很健壮,笑起来带着孩子一样的腼腆。

 

“挺文静的一个人啊。他怎么了?”

 

张小川珉着嘴笑:“文静啊?当时我们不是就坐在吧台上说话么,他其实一直边干活边听我们说话,我那个男朋友刚说到他不要我这样的大树,他直接一个右摆拳就把我那个男朋友给打飞了!你们看他那双手长的,是不是有点像弹钢琴的一样又长又直?他以前右手上戴着个很大的护指,到现在我那个前男友下颌上还有条疤,就是拜他所赐!”

 

我和高寒听得又转头去看那个道明寺,心思这年头还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汉哪!

 

张小川倒是恢复了全部的情绪,接着又说:“后来我找了几个朋友暗中调查那个男的,的确发现没有第三者或者见异思迁的任何迹象,他说的大概都是肺腑之言。我心里的火当然就更大了!其实就算到了今天我也没想明白,真就有这样的男人,自己不思进取不图奋进,反而自欺欺人地降低标准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和优胜感么?……也有可能是我永远不可能跳出女人的思维模式去考虑这个问题。

 

“我在家躺了一个礼拜,公司里的法律顾问过来和我谈财产分割的问题,谈得是钉是钉铆是铆地,外加推心置腹地。总之就是一句话,公司方面没有任何的法律依据能证明公司也有我的一半江山,但是把我为公司的多年贡献进行一下人性化地量化,我想要多少都是和我那个男朋友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感情债务。末了,还补了一句,做人要厚道!

 

“我当时没心思再去追究,这到底是那个法律顾问还是他在办这么恶心人的事了!其实关于财产问题,我心里跟明镜一样!这种事就只能按倒霉处理!哭天抢地吱吱歪歪的,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损失,丢的是我自己的脸。……所以他看见我全乎人地,脸上还带着笑地站在他办公室门口,很平静地说,我别的什么也不要,我就要一辆车,帕萨特就行,他觉得我平静的笑和平静的声音好像划破了空气一样把他击得粉碎!……这是他后来和我一块去提车的时候说的。他还说,看着我没事人儿一样,他甚至都有点怀疑我这么多年到底有没有爱过他!……看见了吧,男人啊,都是自私的动物,先不管自己爱别人是多是少,别人少爱你一点都不行!”

 

“少来!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别把我在归在那一类里面!”高寒喷了一口烟出来。

 

我在旁边嘿嘿地笑,看张小川确实如她表现的那般大气,不禁又问:“那他后来找了个啥样的紫藤啊?”

 

张小川一下子眼睛里就跟充了电一样,眉飞色舞地说:“说这个我就来情绪了!半年后,我已经到‘精致’干了,人有个事忙着也就充实很多了。就是那么造化弄人!他结婚那天,我们公司就在他办喜酒的酒店有酒会。按理说在假日酒店那么大的地方,我们能撞上的概率真是很小很小。结果我们酒会结束的时候,一个女同事非要拽着我去看南门大厅的什么摆设,就撞上他了!要说那个场景真是电影里才有的!我从大厅门前经过,纯属偶然地往里瞟了一眼,正就看见了他这个新郎官。他好像也是无意间往外看了一眼,正看见我就站在大厅门口。虽然喜酒已经接近尾声了,该闹腾的都闹腾得差不多了,但还是乱哄哄的,我们俩的目光就那么漫过众人的头顶,穿过周围的人声鼎沸结结实实地撞在一块了!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就那么看了得又一分钟!有时候有人走过挡住我们的视线了,我们俩还都下意识地伸伸头绕过那个障碍继续那么看着。……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和电影里的场景一样!周围熙熙攘攘的人声和动作都做成慢镜头效果处理,更凸显出两个静态的人物正用目光和表情做着非静态的交流!嗯,~~~~可以和王家卫有一拼啦!”

 

“唉!唉!唉!别梦了!跑题了哦!然后呢?”我在张小川眼前挥挥手,咋咋呼呼地喊。

 

“然后啊,他身边的人都开始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心思这新郎官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啊!我当然也不能那么还傻站啊,我就进去了。可能是不自觉地,我走得比较慢,全场的声音分贝接着‘唰’一下差不多降了一大半!在场的客人可能就是娘家人不认识我,其他的都是认识我的,都直勾勾地看着我一直走到他和新娘子身边,好像都傻在那了一样!做个不大好听的比喻,我当时要是真掏出把刀来把新郎给捅了,估计他们都来不及反应!我就走过去祝贺他俩新婚愉快,百年好合什么的。说实话,我一看那个新娘子啊,我对他所有的怨恨在一瞬间全没了!他那么有钱,给自己老婆穿了个大红旗袍,打扮得和假日端盘子的服务员一样,他也真能干出来!真不是说,那种模样那种气质,看一眼吓一哆嗦的女人他都能接受,他把我揣了,我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啊?~~~不是吧?!”我听得真有点受刺激了。

 

“是啊!”张小川配合着我的表情,也瞪着眼朝着我说,“过了一个来礼拜,我碰见了一个朋友,是我们俩的老朋友,婚礼他也去了。他知道我那天纯属巧合,但也不由地感叹。我那天穿的是一条圣罗兰的白色长连衣裙,低胸露背很是妩媚的,是我花了血本买来充当晚礼服为了应付酒会的。那时候我也没钱,那条裙子是当时我家里最贵的家当了!那个朋友说,看着我微微地昂着头,慢慢地走进来,就像个王妃一样让人惊艳!那么高贵!那么大方!新娘子披金穿红的大好日子,风头全让我给抢走了!当时他们都以为我是来挑场子的,但看我得体的作风,客客气气地道了喜就走了,真是看了一头的汗!我那个朋友还说,其实他找的那个女的,就是模样不济了点,人还是很好的,是个中学英语老师。要是我那天不去,不是一红一白地搞了那么大的反差,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兴许真就都跟着他的潮流都追求女人的心灵美去了!我的到场说是偶然,但是那种特殊的场合下,特殊的关系对比下,刺激性也太大了,不光把他们这些朋友们给刺激了,估计把他刺激得也够呛!我那个朋友说,我们俩那个事上我一直以来做得都很大气,其实真应该大气到底,何必在婚礼上演这么一出!当时就不应该进来!……哼!他真说错了!我长这么大,干的最扬眉吐气的一件事就是那次了!”

 

我看着张小川那个小样,也跟着乐。都说男人是具有进攻性侵略性的动物,女人又何尝不是呢?这种竞争的暗流,女人的世界里其实更多。

 

高寒干咳了一声,说:“看看,这女人啊也就这么点志向了!那后来他的公司怎么样了?”我挺有点佩服高寒的。看张小川时而矜持,时而又是一番小女人的模样,高寒倒都能拿得住。

 

    张小川脸色正了正,收起来刚才那副小样,慢慢地说:“怎么说呢,后来我问过一个做财务的旧同事,公司的经营情况不知道是好是坏。从我离开公司的五个月以来他们又有了近七十万的应收,没有一分钱的应付,但却经常为月工资而捉襟见肘。我那个前男友又自己掏钱给公司买了车,应付日益增加的业务;又自己掏钱给公司买设备,应付日益增加的服务量。合同一天天地增多,应收帐款也一万万地增多。……你不是以前和我说过么,90%的私人企业是累垮的,其中一半是因为要帐。”张小川喝了口酒,颇有点感伤地说,“其实他那个人挺聪明的,但有时候就有点优柔寡断的毛病。该拐大弯儿的时候不知道拐大弯儿,该拐小弯儿的时候不知道拐大弯儿!他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商海中,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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