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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血马耳他 - (第十一章)半岛鏖兵

(2013-04-10 10:41:31) 下一个

(第十一章)半岛鏖兵 

圣埃尔姆要塞的失守,使奥斯曼帝国军队完成了对百固城和圣吉利城的合围。这两座唇齿相依的小小半岛,如今成了滔天巨浪中的小舟,苦苦地为了自己的性命而挣扎。和百固城相比,圣吉利城工事不全,防守薄弱。这个半岛在和陆地相连处有一道石砌城墙和一座圣马可要塞,庇护着城墙后面的一座小镇。城墙和要塞都是仓促所建,墙外的深壕尚未完成。小镇背后是一片延绵的贫瘠荒地。荒地的另一端是一个尖尖的海角伸入大港;这里有一座小山包,上面矗立着两架风车。基督教守军在这里建造了一道弯钩形的土墙,用以抵御海上的攻击。横在百固和圣吉利两个海角之间的一道铁索封锁了这两个半岛之间的内港;因此面对内港的圣吉利城东面不会遭来自水面的进攻。可是半岛的西面和顶端的土墙都直接面对着奥斯曼帝国的炮群;如果穆斯塔法帕夏能够从西面发动进攻,圣吉利城必陷无疑。 

六月三十日,星期六。清晨,史贝拉斯山的海岸出现了一个孤独的身影。在隔海相对的圣吉利守军眼里,此人身穿帝国骑兵的华丽胄甲,看上去是一位敌将。可是,另守军大惑不解的是:此人急切地向他们打着手势;而如果他们没有猜错的话,他竟然是想要他们放一条船过去接他!就在守军们狐疑不已之际,那敌将向身后看去:晨曦中一小队帝国巡逻兵正向岸边走来。他赶紧手忙脚乱地脱去身上的胄甲,一头扎入水中,向对面游来。可是他显然是一个旱鸭子,刚游了几丈远便开始下沉。这时帝国巡逻队已经来到岸边,却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儿。圣吉利的守军见那人在水中挣扎,赶紧一面向敌军的巡逻队开火,一面派了两名水手跃入水中去营救。当水手们将那人拉扯到己方的岸上,他已经两眼翻白,气息奄奄了。 

众人脱了他的衣服,七手八脚地施救了一番。等他苏醒之后,便将他送往百固城。在大首领瓦莱特面前,他跪拜说道:“小将前来投效!” 

瓦莱特大惑不解,询问其故。此人名叫梅默德达伍德,是奥斯曼军中的一位将领。可是他出身于希腊的一个贵族之家,原名叫菲力浦拉斯卡雷斯。却说奥斯曼帝国经年征战,不断开拓疆土;随着帝国版图越来越大,各种族裔的人口也越来越多。这些不同的种族在语言、文化和习俗上都有很大的差别,从而给帝国的一元化管理带来了极大的不便。因此,奥斯曼的皇帝便启用了一项“征子”政策:他们每占领一块新的领土,便从当地的贵族和富人之家强行挑选聪明健康的小男孩,将他们送到伊斯坦布尔,由政府按照穆斯林的习惯统一抚养。等到这些孩子们长大成人以后,帝国便在其中挑选出干练有为者,将其中的一部分派遣到原籍任职。这样,这些皈依了穆斯林的官员们因为在当地有血缘关系,所以能够和属下臣民建立起良好的关系,以利于治理。而对于其他的人则量才择用,安排在帝国的军政各界。生于希腊的达伍德便 是因这个政策而步入奥斯曼军界。 

这个政策,一方面给许多家庭带来了骨肉分离的痛苦,另一方面却让这些家庭后来因其子而得到荣华富贵,并且为当地百姓带来一定的便利。更重要的是,帝国通过这种方式,为自己获取和培养了大批精英人士,为己所用。然而,由于这些人的出身背景,他们只是被帝国所用;当穆斯林的传统和他们原先的习俗发生巨大冲突时,他们之中的有些人便会摇摆不定。日前达伍德目睹了圣埃尔姆要塞守军英勇顽强、以身殉道的壮举,深受感动,因此决定脱离帝国,重新皈依天主。 

他在奥斯曼军中已居高位,参与了远征军指挥部的每一项重要决策。所以,他的叛逃,为大首领瓦莱特带来了极其重要的敌军情报。他告诉瓦莱特:敌军的水师已经驶入史贝拉斯山北面的马萨穆塞特港。他们正在选用一些比较小的船只,准备用人力抬着这些小船翻越史贝拉斯山,再由大港西部的顶端放入水中。这样,奥斯曼的军队便能够乘坐这些小船,从西侧对圣吉利城发动进攻。大首领瓦莱特闻讯后,连忙安排部署,加强圣吉利城西面的防卫。 

七月三日的深夜,一队人马悄然出现在马耳他岛中部偏僻荒凉的小路上。这些士兵身裹黑袍,沉默不语,并且用布和棉花包裹了兵刃和马蹄。在夜幕的掩护下,他们无声无息地绕过奥斯曼的军营,来到距离百固城不远的海岸边,登上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几艘船只。船上全无灯火,划桨手轻轻地推动桨橹,向大港划去。破晓之前,船只全部安然停靠在百固城的码头,引起了全城的一片欢呼声。 

这支七百人的小部队,是西西里的加西亚总督派遣的一支援兵。他们几天前于马耳他岛的北面偷偷地上岸,然后在夜色和浓雾的掩饰之中绕了一大圈而隐秘地进入了首府姆迪纳。然后,姆迪纳的守军派出化装成奥斯曼士兵的密使,和大首领瓦莱特取得联系,商定了接应方案。利用一系列秘密复杂的灯火通讯系统,整个接应过程进行得非常顺利。只有一个身材肥胖的骑士和十几个负重过多的士兵在夜行军中掉队迷路,天亮后被奥斯曼军队所擒。援军之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原先驻防在西西里的职业军人;另外还有少数来自欧洲的骑士和冒险家,包括大首领瓦莱特的一位亲侄子。他们的到来,极大地鼓舞了守军的气势。 

穆斯塔法帕夏从俘虏口中听到这一消息后极为光火。他对皮亚里帕夏大发雷霆,指责他守备不力,让敌方援军从眼皮下溜进了包围圈。皮亚里帕夏无言可辩,只能敦促下属进一步严防。 

与此同时,一个月前圣埃尔姆要塞守军所面临的噩梦,重现在圣吉利城守军的面前。越来越多的奥斯曼炮群对准了这个小小的半岛,日夜不停地轰击。炮击非常频繁,以至于一门火炮未能得到充分的冷却而爆炸,并引发了附近的弹药库,从而摧毁了一个奥斯曼炮阵。奥斯曼的狙击手严密地监视着第一线的城防工事;如果守军企图修复被敌军炮火破坏的工事,便会遭受敌方准确的枪击。无奈之下,大首领瓦莱特提解出被关押的穆斯林俘虏,将他们每两人一组用铁链拴在一起,赶上城头修复工事。奥斯曼军队对这些同胞毫不怜悯,逐一击毙。 

七月六日,星期五,叛将达伍德提供的情报被证实了:史贝拉斯山上,出现了六条船只。它们被安放在滑轮板上,在牛车和人力的推拉之下放入大港的西端。第二天,又有六条船下了水。随着日子的推移,敌船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到了七月十四日,敌军已聚集了八十条船。这些船的一侧都被加固了,用来抵御火枪的射击。 

而面临着敌军下一波攻击的圣吉利城西侧,守军的防卫却非常单薄。这里没有坚固的城墙和堡垒,沙滩后面只有一道由低矮的土墙和木栅栏组成的简易工事。为了阻止敌船直接冲上沙滩,城里的造船工匠想出了一个方法:他们收集了一批用于船桅的巨大圆木,然后在深夜将它们打入距离海岸线数十米远的海床。这些圆木彼此相隔不到两米;数条铁锁链穿过钉在圆木上的铁环将它们连在一起,构成了一道防止敌船抢滩的海上木桩屏障。 

天明时分,奥斯曼的水军立刻意识到这道新工事对他们下一步行动的威胁,于是派出带着砍刀的水手,在己方炮火和排枪的掩护下泅水爬上木桩,试图砍断铁索、破坏圆木。守军见状,火速征派了一批水手,带着匕首去攻击敌军。双方的水手经过一番近身格斗,奥斯曼方面丢下几具尸体而撤离。可是他们并不甘心,当夜又派了几个水手,将一些长绳拴在木桩的铁环上。然后,他们安排了士兵和牛车,拉着长绳的另一端,想要将这些木桩从海底拔出来。马耳他的水手再度出击,砍断了这些绳子。 

穆斯塔法帕夏无奈,只能加速攻击的准备。就在这时,穆斯林方面又来了一支新的援兵:阿尔及尔的帝国总督哈桑率领二十八条战船和两千兵马,从北非赶来助战。 

七月十五日,星期天,帝国军队在拂晓前对圣吉利城发动了总攻。在陆地方面,哈桑指挥着来自阿尔及尔的军队打头阵。他们跃出战壕,冲到城下,竖起云梯、抛出钩索。西班牙守军的枪弹如同雨点一样落在他们头上,可是他们毫不畏惧,前赴后继,奋勇向前,在一处攻上城墙,占据了一个落脚点。双方随之展开了一场混战,枪炮不绝,杀声震天。情况危急之际,守军方面的神父们也加入了战团,他们一手持剑,另一手拿着十字架,一面杀敌,一面鼓励己方的士兵。守军又动用了火绳圈这一法宝,给敌方造成重大伤亡。由于进攻方面的地形狭窄,帝国军队在对方枪炮的密集火力下无法投入足够的兵力扩大战果,以至于攻上城头的兵将被敌方赶尽杀绝。哈桑的麾下死伤惨重,不得已只能撤出战斗。然而,城头的守军尚无喘息之机,帝国的御林军又紧接着发动了新的攻势。 

就在陆地进攻开始的同时,满载着奥斯曼士兵的船只在大港西部的顶端络绎不绝地下水,水手们奋力划桨,驶向对方的海岸。尽管守军的大炮给他们带来不少伤亡,大多数船只冲过炮火,撞上海边竖立着的木桩。船上的士兵高呼安拉之名,跃入水中,奔向沙滩。守军原来安排了两尊火炮瞄准着沙滩;可是对方行动飞快,守军还没有来得及开炮,敌军已经冲到了土墙工事的面前。 

在这里负责防卫的是由山洛格拉上尉指挥的西班牙军队,他们用火枪、长矛、重剑等各种武器抗击来犯之敌。混乱之中一名守军点燃了一枚手雷,可是尚未扔出去便在他手中爆炸了,并且引爆了周围的火药。奥斯曼士兵趁势攻入,将一面旗帜插上土墙。山洛格拉上尉率兵堵上了缺口;而当他跳上土墙砍倒敌旗时,成为一个活靶。虽然他的胸甲挡住了几颗子弹,一粒枪弹击中了他的下腹部,将他击毙在土墙上。双方士兵都上前拼抢上尉的尸体:守军方面抓住了他的上半身,奥斯曼士兵则拉住他的双脚。在一番拉扯之后,帝国士兵拉下了他的两只鞋子,而守军将他的尸体拉进了己方阵地。近距离的格斗之中,守军在火枪发射后来不及装填弹药,只能丢下枪支,用身边的石块砸向敌人。 

当圣吉利城水陆两路的攻防战进入白热化状态时,奥斯曼帝国的穆斯塔法帕夏动用了手中的一张秘密王牌。在震天的炮声中,十条大船从史贝拉斯山的岸边悄然入水。每一条船上装载了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帝国御林军;他们将绕过圣吉利的顶端,在半岛顶端的东部登陆。那里是一大片开阔的沙滩,完全无人把守,也没有任何防御工事。御林军一旦抢滩成功,便能够从守军的背后发起进攻;如此一来,圣吉利城唾手可得。这一计策是穆斯塔法帕夏、皮亚里帕夏和御林军司令在达伍德叛逃后秘密制定的,所以基督教守军对此毫不知情。对于这一行动,帝国统帅部志在必得。御林军司令亲自挑选了一千名不会游泳的将士,他们生还的唯一机会只有攻占圣吉利、肃清守敌。 

在弥漫的硝烟掩护下,这十条船驶过圣吉利,来到它和百固这两个半岛顶部的中间。这时,圣吉利城的守军尚在酣战之中,全然不知整个半岛已经命垂一线了。 

看来胜利之神眷顾了穆斯林;基督守军的噩运已经无法避免了。可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彻底改变了一切。 

的确,在御林军即将进攻的正面,基督教守军方面没有一兵一卒。可是,和它隔海相对、距离不到两百五十米处,便是百固城。在那里有一座地下炮台,原本为抵抗敌人攻入大港而建;它的射击口只比海平面略高一点。这座炮台乃是医护骑士团亲自挖地而修建的,连岛上的居民也不知它的存在。炮台的入口又非常隐秘,所以战前奥斯曼帝国前来刺探的细作们都没有发现它。战争开始以后,这个炮台从未发过一炮,因为它的特殊位置和视角对日前的防御战毫无帮助。 

可是现在,炮台的指挥官突然吃惊地发现,帝国的运兵船居然来到了自己的眼前!他赶紧指挥部下,将五门火炮一字排开,装填好弹药。此时敌军全然被蒙在鼓里,他们的军官们背对着炮台,正在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船队排好登陆队形。距离最近的敌船离炮口不到一百米远,敌军的说话声清晰可闻。炮台指挥一声令下,顷刻之间,地动山摇,碎石、铁蒺藜和弹丸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向敌船倾泻。炮手们不停地重复装弹发射;而对这突如其来的背后袭击,敌军如同活靶,束手无策。炮击只持续了片刻,帝国的九条运兵船便葬身海底,只有居炮台较远的一只船被击伤而匆忙逃走。一千名帝国最精锐的御林军几乎全军覆没,港湾的水面上浮满了他们的尸体,海水被染得血红。 

可怜军中勇士,化为海底亡魂。奥斯曼帝国对圣吉利城的致命一击,就这样被彻底粉碎了。 

秘密炮台的炮声一停,大首领瓦莱特立刻从百固城派出援兵,通过浮桥增援圣吉利城。在陆地方面指挥进攻的帝国御林军司令看到新增的骑士们源源不断地登上城墙,知道己方在海上的攻击失败了,不得已只能撤兵。 

来自陆上的威胁消失后,骑士团的援兵又迅速转身,驰援海滩上的守军。其中西西里总督加西亚的儿子一马当先,不幸中弹而亡。络绎不绝的生力军涌入滩头阵地,守军气势大振。奥斯曼的军队乱了阵脚,士兵们转身而逃。他们争先恐后地向近海的船只奔去;几条较小的船因人潮汹涌而被掀翻。其余的大船见势不妙,连忙起锚撤离,将大批将士丢弃在海滩上。守军们从工事里冲出来,呐喊着杀向敌军。许多奥斯曼士兵放下武器,跪地求饶;可是对于守军来说,圣埃尔姆要塞的惨剧依然历历在目,他们杀红了眼,毫不留情。沙滩上,“杀绝!复仇!”的高呼声连绵不绝。 

圣吉利的城外和海滩上,留下了四千多具尸体和无数火枪、弯刀、军旗。马耳他的居民和守军获得了大批战利品:这些穆斯林将士,已经为胜利作好了准备;他们随身携带了许多军饷和伊斯兰食物、捆绑俘虏的绳索、准备送往伊斯坦布尔的报捷书信、以及大量的大麻。 

百固和圣吉利两城中,所有的教堂钟声长鸣。众人纷纷加入弥撒,感谢天主保佑得胜。可是,大多数人在感恩祈祷的时候,心里都深深地埋着一个阴影:这一次赢了,下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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