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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雄魂----刘雨田

(2018-12-16 07:05:55) 下一个

大漠雄魂----刘雨田

       吕孟申

             序

相识于1986年8月中秋。

在铁道部“丝绸之路笔会”最后一站,乌鲁木齐铁路局文联联欢会上,刘雨田作为特邀嘉宾到会,立即引起与会的作家们的“骚动”,清癯的脸庞,长长的头发,一双微微闭合的细眼,当他睁开时就会放射出炯炯有神的目光。一米七零的个头,稍瘦的身板,笔挺的腰杆,从上到下一身乳白的衣着,足蹬白色旅游鞋。他不声不响地到会,悄悄坐在角落里,静静听作家们的发言。乌鲁木齐铁路局文联秘书长尹寿龙向大家介绍说:“这位刚到会的就是世界上第一位徒步走完万里长城的刘雨田同志!”

笔会一下子沸腾了,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刘雨田成了作家们采访的“新闻人物”。

得知刘雨田原籍河南长葛,我倍感亲切,会后谢绝一切安排,随同刘雨田到他家跟踪采访。30多平方米的铁路宿舍,一家四口,妻子宋成健在铁路中心医院,一女一儿还在上学,屋里陈设简陋,略显几分清贫。

他乡遇故知,生性行侠仗义古道热肠的我对刘雨田的壮举钦佩不已,一种强烈的使命感驱使我,一种无可压抑的冲动感染着我,忘记了疲劳,忘记了饥饿,口问笔记,笔走龙蛇,通宵未眠。夜半,宋成健大姐悄悄送来两大碗鸡蛋面,我和雨田狼吞虎咽一扫而光,谈兴正浓,我问他答,激情难抑。一夜长谈,基本掌握了雨田走长城的来龙去脉。第二天大会安排赴天山天池游览,一路与雨田结伴寸步不离,真想炸干他脑子里的一切对我有用的东西。老天不负苦心人,短短两天的接触,我记了一大本素材,脑子里也装得满满的。真应了那句老话,相见时难,分别也难。离开新疆的火车就要缓缓开了,四只手相握久久不愿分开,“保重!”“保重!”成了我们共同的心声。

新疆归来,征尘未洗,激情未消,一鼓作气,写下了《魂系长城》长篇报告文学,此文先后被多家报刊转载。我那激动的心才稍稍平静,了却一桩心事。我能做到的就是为刘雨田鼓与呼而已。

1987年4月,刘雨田第一次横穿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深入塔漠无人区300多公里,终因水尽粮绝九死一生,失败而归。考察资料、两架相机、上百个胶卷,等物品全丢在大漠,只捡回一条命。借休整之际,他回到故乡,本想在老家长葛找现在宣传部任职的原来的同学能否资助一下,结果失望而归,他在我供职的单位找到我,住了十多天,临别之际,我送给他一架相机、200元钱,热情的同事送来旅行包、食品、笔记本,雨田非常感动,最困难时期结下的友谊永世难忘。从此我们成了心心相印的朋友,一直联系不断,同时,我们与成健大姐经常通信。

花开花落,涛走云飞。

1997年2月15日夜10多钟,雨田敲响了我家的房门。一家三口妻女和我都惊呆了!10年后的雨田简直成了真正的“野人”。蓬乱的长发足有二尺长,古铜色的脸像雕刻一般,那双清澈明亮的眼总不见真正睁开,挺直的身板哪去了,此时显得格外憔悴不堪,当我接下1他身上的大包感到格外沉重,足有一百来斤,几乎与他的体重相等,真无法想像他哪来的这么大劲,更不可思议的是我已搬过三次家,他还能找到我。

久别重逢,世事沧桑,又是一宵无眠的长谈,一天的相聚,蓦然又要匆匆分手,把雨田送上西去的列车,我潸然泪下感慨万端,年逾55岁的雨田大哥还要继续漂泊,探险,不知道未来的日子他该怎么度过,无职无权名薄身微的小弟,帮补了大哥多少忙,唯有手中的一杆笔,将你十年的跋涉、十年的艰辛、十年的探险生涯展示出来,以求社会的共鸣和关注。

          

(一)  

 

雨田一生最崇拜两个人,一个是中国古代的徐霞客。

徐霞客出生在无锡江阴,祖上曾做过宋代开封府尹。他一生淡泊名利,不入仕途,无它嗜好,日遑遑游行天下名山,寻奇访胜,探索大自然奥秘。他十年如一日与长风为伍,云雾为伴,徒步跋涉了大半个中国,留下了文学巨作《徐霞客游记》,在中国历史上像他那样既非出于政治目的,又无朝廷资助,仅以个人旅行考察而奉献一生的,确为“亘古以来,一人而已”。

徐霞客曾言:“丈夫当朝碧海暮苍梧,岂乃一隅自限耶!”数十年的风雨坎坷,使他墨颧童颜,身高六尺,形如枯木。

他56岁那年游历归来,惟置怪石于榻前,摩挲相对,连连叹息:“吾有遍神州,颇有所遇,已知生寄死归,已思乘化而游,当更无所置碍尔。”溘然辞世。

雨田崇拜的另一个人是----被英国授予“勇气体育奖”的日本超级探险怪杰植村直己,因创造了空前的壮举而成为本世纪最勇敢的人。他在世界首次只身登五洲最高峰,单身一人驾坐狗拉雪橇穿越一万二千公里北极圈。1984年2月12日下午6时50分,植村直己冬季单独登上了北美最高峰麦金利山顶峰,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但是在归途中,植村曾向飞翔在麦金利上空的飞机挥手致意,以后再没有消息了。

在皑皑白雪与茫茫冰河之中,植村只身一人失踪了,他失踪的消息震动了世界。不分国籍,不分肤色的人们为植村的失踪而惋惜,而悲鸣,而感叹。人们含着热泪一遍又一遍地祈祷;归来吧----“世界的植村”,“猛兽的植村!”植村永远活在雨田的心中,永远活在世界人民的心中!

1984年5月13日至1986年4月5日,刘雨田徒步完成长城万里行,被世人瞩目,为国争了光,他的壮举震惊了世界。在常人眼里,他该见好就收了,静下心来或著书立说,或举办展览,向世人展现探险成果。然而,刘雨田却像上满发条的钟表无法停顿下来,他又瞄准了新的目标,决心把后半生继续冲刺在探险征途上。雨田的决心和想法绝不是心血来潮,或沽名钓誉,而是想用微薄的身躯向世界证明----中国不乏真正的男子汉!中华民族振兴后继有人!

水本无华,相荡乃成涟漪;石本无火,相击而发灵光。

雨田觉得二年的风风雨雨走惯了崎岖不平的路,如果走在平坦笔直的路,也许竟不知该迈哪一只脚了。

雨田说:在中国特别是近、现代以后,探险这个话题离我们越来越远。或以为探险是西方人的一种癖好,中国人已经不屑于这种玩命的勾当,认为他阿门纯粹是吃饱了撑的,不可理喻。

可悲的中国人不知什么时候养成了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安生,在酒足饭饱之余,还爱嚼舌头,窝里斗,明争于朝,暗争于利。一切为着个人和小圈子的利益转。

中华民族应该是屹立世界民族之林的强者,中国的长城、沙漠、高山、大河,中国人会走!

0加0始终是0,1加1才有积累。每个中国人都能发挥自己的潜能和个性优势,每个中国人都能做一个堂堂正正大写的人,那么试看神州大地腾飞的巨龙当惊世界殊!

国人如果不妄自菲薄,一事当前,先替自己打算,窝里斗不止,何至于长期受到列强的欺压,何至于自己的宝贵资源大批大批地让外国人掠走,落后就要挨打!

中华民族要跻身世界先进行列,需要有全新的观念和意识,需要在各个领域有探险精神!

大山给了我野性,河流给了我柔情,大地给了我气质,天宇给了我思想,就连天上的流星也给了我力量。

我惊奇地发现,我具有罗盘的性格,我无论怎样地改正,无论怎样地遭遇,无论怎样的不公,我总能保持一种乐观的心肠,我锲而不舍矢志不渝,我之所以那样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的毅力和勇气,那是我的心底有一只罗盘,那时罗盘的指针始终向着我的母亲-----祖国!

     是她,给了我力量,

      是她,诞生了我这样一个疯孩子,

     是她,给了我这样一只罗盘;

      即使我的心碎了,我也将保持对她的忠诚,

     为了她的微笑,我将不惜一切。

     生活不相信眼泪,

      它不相信乞求、哀叹和怜悯,

      它相信搏击、奋斗和进取

     生活希望强者,

     让我们去拥抱它、去爱抚它,创造它。

     啊,生活是这般美好,

      活一百年太短,太短,可惜人只能活一次!

     任何时候,人都要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基地,伫立,就像拳王那样,站稳了让对方去打,等他打累了,他自然就会倒下;无论遇到任何艰难困苦都能坚持自己理想的人是幸运的,靠奋斗闯过生活的激流。

 

     雨田没有陶醉在走完万里长城的光环里,而是向亲人挥一挥手,义无反顾地上路了,重又踏上风雨十年的漫漫塌陷历程。他在探险的征程永无止境,永远追求,他没有停下歇息的时候。雨田通过自己的行动,不断超越自我,实现生命的价值。

     1985年1月18日至3月3日,他从榆林经延安、黄陵、耀县照金、抵达西安,完成徒步穿越陕北。

     他没顾上喘口气,从长安出发,取道西安、平凉、兰州、乌鞘岭、河西走廊、敦煌,于同年9月抵达新疆,徒步走完古丝绸之路国内段所有的路程。考察了此路千年沧桑的演变,人文地理、风俗民情、经济,自然环境的现状和发展趋势。

同年9月,他徒步穿越“死亡地带”,战胜了神秘的罗布泊。

1986年11月至1987年1月28日,他从乌鲁木齐北上,经五家渠、福海182团、抵阿尔泰,纵贯准格尔的古尔班通特沙漠。

塔克拉玛干沙漠被人们视为进去出不来的“死亡之海”,是仅次于非洲撒哈拉沙漠的世界第二大流动沙漠。1987年4月10日,他从于田北上,深入塔漠无人区300公里,抵达北纬38.9度,终因水尽粮绝,原路退回,时为同年6月7日。

四个月后,1987年10月25日至1988年2月7日,刘雨田从于田北上,直抵沙雅,库车。实现人类首次孤身一人徒步穿越“死亡之海”。

1987年7月至9月,他两次考察新疆天鹅湖和尤尔都斯草原,考察巩乃斯谷地,穿越天山冰达坂。

     1989年9月至10月,他考察了内蒙古鄂尔多斯高原和大青山。

1990年4月至6月,他考察了湖北神农架原始森林,断然宣布:“现在神农架绝没有野人”。

1991年6月至7月,他与清华大学登山队联合攀登长江、黄河源头的各拉丹东雪山。

1991年8月,他独自登上昆仑山海拔6267米的玉虚峰。

1991年9月至1992年2月,他徒步进入全国唯一不通汽车的西藏墨脱县,再经米林、蒗县、山南、亚东、日喀则、定日、聂拉木,樟木。经绒布冰川攀登珠穆朗玛峰失败而返,抵达拉萨。

1992年5月至9月,他考察新疆阿尔泰卡拉麦里山野生动物保护区,将军戈壁、五彩湾、原始胡杨林,魔鬼城。

1995年12月中旬,刘雨田第二次独闯昆仑。

以上所列,表面看只是一张简单枯燥的大事记年表,然而这里面却包含着几多险恶、几多磨难、几多血泪、几多辛酸、几多拼搏、几多感慨,几多生命的呼号!个中滋味只有被称作“傻子”、“疯子”,“神经病”的刘雨田自己才清楚啊。

雨田说:“名字是父母给起的、事业是祖国的,历史是自己写的。人要迎着太阳走,把影子留在身后,在大漠上脚窝是虚幻的,步履却是真实的。我属马,命改驰骋在山岗,大漠和草原。”

他不仅在探大自然的险,更可贵的是在探人生哲学的险,传统文化的险。

雨田在日记中这样写道:当我回到我的“小巢”,我便手足无措,我若脱缰之野马不可自持,常人常以常人之眼光、之心理,之行为来套我;我感到难堪,我不会束手就范的,如果那样无疑于我套上了马套,我无法使自己做平庸生活的俘虏,我感到疲于奔命,我感到难言的窒息。人们啊,你看不管我吗?我也看不惯你们,是什么原因形成难以璧合的对立;我知道是我打破了传统观念,伦理道德平衡和千古稳定,我内心的躁动使得五湖四海三山五岳都不得安宁。更令人恨的是尚不自觉,更不更改,发而愈演愈烈。在现代文明的世界里野性没有市场,我感到苦恼,这个世界也感到苦恼,空前的孤独感如乌云笼罩着我的心!还是到高山大漠中去吧,那里连阴云风暴也值得留恋。我知道我是这个世界一个小小多余的板块,我知道我属于谁,我是不沉的航空母舰;是永摧不毁的堡垒,我已经缺乏逻辑的力量,但却无所畏惧地顶天立地。我自信地驰骋于属于自己的海洋,天是小的,地也是小的,海也是小的,一切都是小的,我观群山小,我擎大漠手中飘……

刘雨田选择探险这条路,承受了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炼狱般的涅槃,他成了不可理喻的怪物,面临没有工资、辞退、生活无着落,家庭破裂的窘境,人见人躲,人见就指指点点,看惯了歧视和白眼,虽然他面不改色,心却在滴血!

他一介文弱书生的样子,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毅力和劲头,他是12亿中国人中普通一分子,没有地位和特权,没有金钱和靠山,甚至连最基本的生活费也没有,可她有一腔热血,位卑未敢忘忧国的赤子之心。他无怨无悔地选择了一条充满坎坷、充满荆棘的人生之路,默默拽紧时代的纤绳,为祖国这条大船的航行拼尽自己的一切。

雨田清醒地告诉亲人和关心支持他的朋友:

我受命于祖国非常之时,又冒非常之行,为此而备受百般磨难在所难免。人类要发展,仅有智慧是不够的,正是勇敢地探索、无畏地献身,不断引导人们跨入新的境界,向未知的领域探险,越来越成为一股无与伦比的精神力量。

雨田始终把李大钊这段话当作自己的座右铭:“绝美的风景,多在奇险的山川;绝壮的音乐,多是悲凉的韵调;高尚的生活,常在壮丽的牺牲中。”

每一次新的探险,他都要接受亲人朋友,乃至好心人的苦口婆心地劝阻,他却像一个石人丝毫不动摇自己的信念,他坚定地对人说:“一个人若把生死置之度外,那就再没有什么樊笼的,我是一个出笼的小鸟,一旦飞出笼子就再也不愿飞回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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