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游子

红柳生命力顽强,耐旱,耐盐碱,它的根深深地扎进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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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旅馆杂记(5) 姐弟(上)

(2009-07-08 20:17:17) 下一个

                    小旅馆杂记(5) 姐弟(上)  米兰

   那年夏天,还不太热时,一天下午,柜台前来了一个年青女子,大约二十七、 八岁吧。高挑的身材,灵活的双眼,一进门就对我露出友善的笑脸,叫我雪丽姐。我不认识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想是朋友介绍。於是也友善的向她点点头,露出笑容,等她发问。她说她叫阿华,听别人说雪丽姐是热心肠人,想央求我帮忙查找一个叫托尼的中国男青年,姓陈。我听着听着警觉起来。老板交代过,如果说不出房间号码或确切的名字,千万别帮人查找客人,要保护客人住我店的隐私权,除非警察来找人。

   我马上问她:“你要找的人住哪个房间?” 她说不知道。我回忆了一下,这几天没有叫托尼的男青年来住店呀,於是回答她,没有这个客人。阿华脸上布满愁云,说托尼是她弟弟,跟她拌了两句嘴, 10 天了,不上班,也不回家。家里就他们姐弟俩在 LA ,万一有什么差池,她如何向老人交代。说着说着,掉下泪来。我无奈的看着她。怎么查呢?我一边信手翻看着这几天新进来的客人登记卡,一边向她摇着头,说没有这个人。
  阿华提醒我:“他是不是改了名字?” 我立即停止翻看登记卡,暗想,她究竟要找一个什么人啊。她是什么人?我客客气气地对她说:“阿华,我很想帮你,但是确实没有托尼这个名字。很抱歉。” 阿华擦着眼泪走了,边走边说:“这个没出息的小弟,让我操碎了心,再不回来,工作都保不住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心里禁不住同情起她来。於是又低头细细地翻看登记卡。有了,两天前住进来的一个男客人,在 207 双床房。听彼得交班时说过,是晚班时收的,年青人,以前来住过的。今天的房租也提前交了,好像是个跑赌场的人。但登记的名字不是托尼,是汤姆陈。既然是双床房,可能另外一个客人就是托尼?阿华走了,我也就没有再细想。

  过了一个钟头,阿华又来了。眼圈还是红红的。她告诉我刚到对面的福瑞宾馆找过,没找到。如果再不回去上班,小弟的工作真是要丢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我只能问问,不敢确定。” 於是拨通 207 房间的电话,电话那头很快有人接听,是个年青的中国男子的声音。
  我问道:“是陈先生吗?” 那边回答是,我正问:“有没有叫托尼的先生, 接待室 有朋友等他” 时,阿华一转身出门了。电话那头果断的回答:“没有叫托尼的,搞错房间号了。” 我急忙说了一声 对不起 ,放下电话,追出 接待室 门口,看阿华到哪儿去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阿华上楼了,直奔 207 房间大步走去。我暗呼,糟了,今天要出事。这个阿华,太精了,她看我拨电话时,键盘上显示了“ 207” 这个号码,又听到话筒里男声肯定的回答自己是陈先生,立马找向 207 房间去。
  天哪,这对姐弟千万别打起来。

  我站在院坝里对着她叫了一声:“阿华,你别乱来,那里面的人不是你弟弟。”
  阿华站住脚,对我摆摆手:“姐姐,你放心,我只是给他认个错,求他回家,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你放心。” 阿华压低着嗓门说,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手里的纸巾却在擦眼泪。我不知道他们姐弟发生了什么重大纠纷,要让这位姐姐如此着急,但心里却隐隐不安。转身回到 接待室 ,打电话叫楼上正在做清洁的老陈出来看看,以防万一。

  我在忐忑不安中等了五分钟,突然总机电话铃声大作。我一看, 207 房间打来的电话!我抓起电话,“哈罗” 话音未落,就听话筒那头传来暴怒的吼声:“你捣什么乱!谁叫你放这个女人上来的?我要告你!!” 我吓得把话筒一仍,按住了弹簧键,愣在那里,脑子里顿时乱成一锅粥。今天确实是我不小心把房间号暴露给了外人,是我的错,他要告我,也是一告一个准,可是,姐姐找你这个不听话的弟弟回去,是为你好,干嘛发那么大火呀。
  还没等我想清楚,老陈从 208 号房间打来了电话:“雪丽,你上来吧,打起来了。看你干的好事!” 老陈总是不失时机的教训我,常常恨得我牙痒痒。更可气的是,几乎每次都是他对。我提心吊胆,握着一大串钥匙,上楼去看看这对冤家打成什么样子了。

   老远看到老陈站在 207 房的门口,对我招手。从 207 房内传来争吵的声音,一上楼就能听见。我三步并做两步,赶到 207 房的门口,看到阿华站在门口过道处,面向房内,满脸涨得通红。靠内的大床旁站着一个瘦高个的男青年,脸色铁青。见我出现在门口,立刻对我破口大骂:“你是干什么的!谁叫你私自放人上来骚扰我。你把她赶走!你再不赶走她,我去法庭告你!” 我转脸看阿华,正想劝她退出房间,不要再吵闹。阿华突然亮出了女高音的亮丽嗓门:“雪莉姐,你看他带一个什么人到你旅馆来了。” 循着她的手指,我才发现靠内的大床角落里,蹲着一个约 50 多岁的小老太太。看她小小的一团缩在床沿后面,身上披着一件灰不灰,兰不兰的布外衣,散乱的短发遮住了半个脸,估计她站直了也不过 140 多公分。这是怎么回事?找弟弟怎么找出一个老太太来,还衣冠不整。她为什么蹲在那里发抖?我的脑子象短了路的电脑,程序全乱了。

  男青年上前一步,指着阿华:“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你滚!我跟你一刀两断!”
  我一下认出了这个铁青着脸的男青年。他以前确实住过我们店。快 180 公分的个头,大约二十七、八岁,长得眉清目秀,很象近几年在台湾窜红的一个叫仔仔的电影男演员。我以前看到他时,是个缅腆的小伙子,他一般住一、两天就退房,来去都悄无声息。今天怎么变成了一头狂怒的野兽?

  我赶快说:“你们有话好好说,别吵了其他房间的客人。” 男青年转身向着我:“我不认识她,你为什么告诉她我的房间号,你侵犯我的隐私权,我要告你,告到你们开不成店!” 我后退一步,盯着他,不知该为自己的疏忽向他道歉,还是劝他们别大声嚷嚷。

  见我往后退,阿华上前一步,指着男青年的鼻子骂开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供你吃,供你住,给你钱花,让你去赌场开心,没想到你却到外面偷鸡摸狗。你找个比我强的也好啊,找这么一个脏兮兮的老太婆。你不要脸,我还嫌丢人哪!” 我突然听明白了,阿华和托尼不是什么姐姐与弟弟,他们的关系应是恋人。

  托尼冲上前来要打阿华,阿华身手敏捷,一跃上了靠门的大床,再一大步跨到了里面的大床上,弯腰伸手抓去了蹲在床边的小老太太的外衣,小老太太穿着内衣滚到地上,象筛糠一样发抖。我怕闹出人命来,大声喊道:“阿华,住手,别乱来!” 托尼转身扶起地上的老太太,把她推进洗手间,随手扔进她的一堆衣服,然后冲着阿华一拳打过去。阿华也不躲闪,被他当胸一拳打倒在床上,阿华不哼一声,躺在床上不动了。我在一旁吓傻了眼,这种全武行的打斗,瞬间发生,在我生平中,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

  老陈一直在外面歪头看着屋里的争吵,见阿华倒在床上,他也慌了,抢进来看看阿华到底怎么样。
  托尼大声叫道:“别管她,看她装死装多久。” 阿华立即翻身跃起,一把抓住托尼的领口,用头撞过去。说时迟,那时快,老陈呼的张开双臂,一个箭步上前,从后面把阿华拦腰抱住,往后一拖。架不住老陈的大力臂膀,阿华松开了手,被拖出了门外。
  我也跟到了门外,一个劲的说:“阿华,别闹了,阿华,别闹了!” 我心里有点同情她。
  托尼一步跨到门口,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蛋,你是干什么吃的,你懂不懂旅馆的规矩,我要告你,我要告你!” 他已经歇斯底里了。

  我听得头发根一炸一炸的,心里一股怒气再也压不住,双手叉到了腰间:“你给我住口!你们的家务事,跑到我的旅馆来闹,吵得别的客人都无法休息!你告我?我还要告你呢!告你扰乱旅馆客人休息。马上给我退房!你滚不滚!你不滚我立马就 Call 911 !看今天是谁告谁! .”

  托尼愣了一下,随即退到门后,一扬手,“砰”的一声,把门在我面前重重的关上。我和老陈、阿华,被关在了门外。
  我回头看看老陈,老陈摇摇他的大圆脑袋,一付“你看着办吧” 的神态。
  我再看看阿华,阿华用哀求的眼光看着我:“雪丽姐,实在对不起,我也是万不得已。” 我挥了挥手,说:“下去吧。” 我和阿华回到了 接待室 。
 
图片来源:http://www.hyphenmagazine.com/blog/archives/motel.jpg
http://beautifulbuildings.files.wordpress.com/2008/12/route66motel.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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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戈壁柳 回复 悄悄话 谢谢青青姑娘。我最近的确很忙,8月要去中国旅游,有几篇科研文章想赶在去中国前写出来。
疆独的事很复杂,我对维吾尔族的人文历史还缺乏深入了解。从表面看,当权者对新疆确实投入了大量的金钱物质还有人员的援助,对少数民族的照顾可以说到了有点“溺爱”的程度。比如说从文革中推荐工农兵大学生优先照顾少数民族,到文革后少数民族高考采用照顾的录取标准。为什么“吃力不讨好”呢?我生活在最底层,无法知道高层次的原因。有一点看到的就是提拔的维族干部往往是唯唯诺诺或吹吹拍拍的小人,在老百姓中尤其是知识分子中缺乏威信。
柳青青 回复 悄悄话 很喜欢米兰的系列故事,相当的生活化。

多希望能看到戈壁柳前辈再写些在新疆时的生活故事啊,汉维之间关系真的这么紧张吗?

请看这篇:“你恨我我恨你”何时了--新加坡记者写实报道
http://www.zaobao.com/zg/zg090710_003.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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