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1)
2024 (1)
女儿回国实习之前，我也曾有过一丝担忧，担心她这个文盲独自在上海生活四个月，工作生活中有障碍，有差异感和孤独感。
幸运的是，女儿的工作环境如同微缩的联合国，语言、文化皆多元。女儿不仅没有障碍，还有一份可以讲中文的优势。在生活上，上海这个城市可以说亦庄亦谐，宜丰宜简，似乎很适合她这样享受小日子的小女人。
女儿喜欢街边小吃，亲戚朋友们都提醒她注意卫生，但这小吃货怎么可能抵御美食的诱惑？况且这美食还既经济又实惠。自己不做饭的时候，她就到街上去买煎饼果子、馄饨、撸串儿，一通乱吃。她经常和我炫耀：“今天吃了一碗面，只花了十块钱，可好吃了。”
有一次她和我视频，显摆正吃的脆枣——脆枣是我们两个都喜欢的东西，感觉以前好像只有北京的秋季有。她一边吃一边告诉我：“小姨和姨姥姥都告诉我不要买这种枣，可能用什么化学物泡过。但是一出姨姥姥家门，我就看见有卖的了，看起来那么好吃，我都十多年没吃过了，怎么也得买来吃。你说我是不是很逆反？”我说：“你这不叫逆反，你这叫阳奉阴违，口是心非。”“What ever。”我一说四个字的成语，她就傻了，说不过我，就what ever。
女儿还爱逛那种不“高大上”的服装摊儿，她有一手“砍价”的绝活：看到中意的东西，自己心中先有一个底价，不管摊主报什么价，她都一刀砍下去，有时是一半，有时是百分之三十、二十。如果摊主说不行，她扭头就走，绝不讨价还价。女儿说，我就只愿意为那件衣服出这么多钱，如果买不到就算了。而这一招对付卖家还真管用，往往女儿都会被叫回来。
所以上海的生活对女儿来说，虽然不能说是如鱼得水，也算顺心顺意了。除了偶尔抱怨网购时看不懂商品介绍，女儿还真是过得其乐融融的，有点乐不思蜀的味道。
然而，的确有一次女儿抱怨了，她的抱怨不是来自任何其他方面，而是来自“熊孩子”，进一步说是“熊年轻人”。
话题是从一次亲戚之间的谈话提起的。那一次，女儿刚刚参加一个亲属的聚会。之后和我通电话，她问我：“妈妈你说什么是‘独立’？”
我以为她不懂独立的中文含义，便说：“独立就是independent。”
“我知道，我是问什么能代表一个人独立？”
原来，在聚会中，亲戚们夸女儿独立，并举例说她都能自己做饭。
女儿和我说：“我觉得能做饭根本不算事儿。我上高中就开始打工，上大学后一切事情都自己处理，自己规划未来；自己打理生活；每四个月要找房子、搬家，都是我自己做；而挣钱和花钱，收入和支出，也都是我自己管理。我觉得这才看得出独立。”
“哦，明白了，你是嫌别人夸得不够。”我说。
“What ever. ”
接着，女儿和我吐槽国内的‘熊同龄人’。女儿觉得，之所以大家觉得她能做饭就很‘独立’是因为国内和她同龄的孩子们都太immature（不成熟）了。她觉得很多同龄人，甚至比她大很多的人都“很不独立”。他们没有独立的生活能力、判断能力和思辨能力；好多女孩沉浸在韩式、日式人物中，连流行的时装和妆容都很“卡通”，本应该是心智逐渐成熟的年龄，却做着‘公主’梦，不肯长大。最让女儿不能接受的是——父母要为孩子的一切负责，上学、找工作、买房付首付···。而孩子们觉得这一切都是应该的。女儿说：“他们乱花着钱，根本不会想到爸爸妈妈的辛苦。付出的越多，他们越不appreciate。”（appreciate是女儿用的原词，我不想翻译成‘感恩’，因为好像意思不完全对等。）
那一次，我和女儿就这个话题谈了很多。我不知道女儿这番感慨从何而来，但不得不承认她是敏锐的，看到了一个不可忽视的社会问题。其实，在我自己心里，对女儿所说的现象是有同感的。看到、听到、读到太多‘熊孩子’的故事，令人唏嘘，甚至愤怒。但细想起来，这怪不到孩子，孩子的问题归根结底都是家长的问题，社会的问题。说句偏激的话，我觉得国内教育体系和理念，无论是从官方制度上还是父母心理上，都是有缺失的。一个孩子，从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到成为一个成年人，这其中要经过无数的学习，所以人要上学，要学知识。为人父母也要为孩子的每一步学习尽责。但是学习绝不仅仅是学语文、数学、英语···，还要学习怎样长大，怎样独立，怎样做人。国内很多父母，从小给孩子树立的目标就是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进而出人头地。他们觉得自己能够让孩子不会说话就学ABC，刚会说话就背唐诗、背乘法口诀，不惜一切代价让孩子上好幼儿园、好小学、好中学、好大学，就是尽职尽责了。很少想到对孩子的思想、性格培养。而我们的学校，在制度的压力下，就是成绩、分数、升学率。对于父母，学习好就是好孩子；对于学校，学习好的学生就是好学生。而对于培养孩子成熟的心智和自我生活的能力是很多家长和学校忽略的。但实际上，我觉得从小教孩子怎么样去了解世界，怎么样去处理问题，怎样形成独立的自我，怎样去体谅和尊重他人，也是同样重要，甚至更重要。
话题扯远了，说到这些我就不由自主地有些杞人忧天。回到女儿身上，我觉得尽管女儿在上海实习的这段时间过得很好，收获很多，但也不可否认，像她这样的华裔二代，还是在一些方面会感受到差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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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买吃的太便宜太方便，不会做饭真没什么，这里不做饭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