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似水

把心事写在水上,让心碎无痕。
正文

入土为安

(2007-10-28 15:05:13) 下一个


昨天一只新来的小狗死了。

我想它是死于对人类的恐惧和心灵的自我孤独。从我见到它的第一天开始,它总是怀着深深的恐惧。它总是象它尚未开化的亲戚豺一样,一见到我靠近,立刻隐蔽到野草中,竖起尖尖的耳朵,半是威胁半是恐惧地盯着我,发出低沉的呻吟。即使是它的同类,它也不愿意亲近。而它们也似乎对这只狗视而不见。它们总是很欢快地一起做游戏,却从不搭理这只“小豺”。我们感觉它患了肠炎,于是给它打了一针。下午,它就死去了。之前,我曾看见它在院子里匆匆跑过,回头用陌生的眼光看了我一眼。然后不久,我就在一个接近干涸的臭水沟里面发现了它的尸体。

它死得很不体面,但默默无闻。没有人声张,甚至它的同类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如果说它是死于肠炎的话,我更相信它是死于孤独和对周围世界的恐惧。

这个下午,我总是想起它那陌生的眼神。于是我打消了把它扔进垃圾焚烧坑的念头,抗起铁锹,解开上衣,在院子一角挖了半米深的一个大坑,把它埋在了里面。我又在上面用砖头围了一个简易的墓基,然后垒了小半米高的一个圆土堆。一切都弄好了。死前它总觉得这里没有一寸土地可以让它安心,而死后它终于得到了一寸安身之地。幸运的是,由于我的块头比它要大很多,所以我应该庆幸我将来占有的土地将会更大。而它呢,沉睡在离地面一米的地方,一定不会再在梦中被恐惧惊醒吧。

我默默地祝福了它一声,然后洗澡去了。

然而在夜晚,黑佣被告知了此事。他立刻找到我,要求将这只小狗挖出来。按照他们的风俗和习惯,死狗是不能被埋在院子里的,而是应该扔到小河里去。言语不通,我无法劝说他。于是在黑黑的夜里,我们拆掉那个小小的坟墓,又把小狗挖了出来。按照他们的风俗,他把小狗送到附近的河流扔掉了。

我很想说腐尸会污染水源,会引发瘟疫,很想说其实接触尸水可能会引发伤口感染并导致感染部位不断溃烂。。。但我什么也没说。改变一个人也许很容易,改变一种风俗很难,改变一个民族更难。多少年过去了,他们的政府还是一如既往地剥削着自己的人民,掠夺着自己的资源;他们的人民还是一年如一年向白人和黄人张口要钱,或者在大树下虚度着光阴;他们的精英还是一如既往地只看着自己的眼前利益,愚蠢地醉生梦死。“他们没有大脑,而我很庆幸我就要移民离开这个国家了。(They have no brain…I’m going to get the Black Card and leave this country.)” 在Hanc Eccelisium 大教堂听到的他们的精英的抱怨,我只感觉一种悲哀。当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被自己的精英竞相抛弃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应该感到一种悲哀,一种孤独和一种恐惧?然而他们还是这样的麻木着,短视着,愚蠢着。他们的字典里,没有明天。

但愿如果有一天他们灭绝的时候,不会象他们的同类一样被做成标本,放在澳大利亚的博物馆里,被人指着说:“看,这就是最后一个塔斯马尼亚土著人。”

但愿他们能像这只小狗一样,还懂得对民族落后的恐惧,还懂得被文明抛弃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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