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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维特根斯坦(何为意义)

(2013-07-18 07:21:06) 下一个

 



                       


 


                           读维特根斯坦(何为意义)


 


他在《逻辑哲学论》的前言中说:“本书讨论哲学问题,而且我相信它指出了这些问题都是由于我们误解我们的语言的逻辑而提出来的。本书的全部旨义可概述如下:凡是可说的东西,都可以明白地说,凡是不可以说的东西,则必须对之于沉默。”


最后这一句应该是他的标志,被广泛地引用,但往往省略了前一半,这实际上很有问题。


他在书中还说:


4.003哲学的东西所写的命题和问题大多数并非缪误,而是无意义的。因此,我们根本不能回答这类问题,而只能明确指出其无意义性。哲学家的问题和命题大多数是基于我们不了解我们的语言逻辑。


(它们都是诸如善比美更具有同一性抑较少同一性之类的问题)


毫不奇怪,最深刻的问题其实不成为问题。”


简单地说,过去的哲学大多在讨论关公战秦琼这一类问题(美和善的比较),而没有弄清楚这种问题实际上不可能有答案,因而这种讨论毫无意义,只能沉默相对。


总而言之,只能说那些可说的东西,它们一定是明确可说。那么下面的问题自然就是:什么是明确可说的,什么是有意义的东西?


 


作为语言来说,最重要的功能就是交流,就是你说,写的每一句都应该在双方是一个意思,不然这个交流就没有成功。因此,这里就引出了理解维特根斯坦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观点,所谓意义只能是说出了结构,关系这一类逻辑上的东西。


在有些人看来“上帝是存在的”这句话之所以有意义就是因为上帝就是真的嘛。但如果有人说,“上帝是不存在的”,麻烦就来了,你否定一个不存在的东西是什么意思?如果这句话没有意思,前一句话也就难得站住了,肯定一个真的东西又是什么意思?既然是真的你肯定的是什么?


所以说,实际上这一类命题都是对所谓存在作了一个集,认为上帝在或者不在那个集里面,其实说的是一种关系。同样的,上帝是真的,有一个上帝,或者张三是一个人等等等,都是一类的命题,实际上说的是你认为某个对象是属于某一个集里面的元素,只有这种关系才是明确可说的。


如果这一句话想要具有神学所具有的意义,而不是关系的话,你就必须对上帝,存在(真)作出一个所有人都同意的定义,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什么是上帝没有一致的意见,所以存在着许多不同的教派,所以说所谓意义只能是在表达关系。


上帝是否为真,并不是这句话所能表达的意思。维特根斯坦哲学中的所谓“真”应该是严格的数理逻辑的概念,就是说,你从一个所谓为真的原子命题出发,这是你的前提,运用逻辑得到了一些为真的复杂命题,最后可以得到一些非常复杂,庞大命题系统,你认为它们为真。这个真与存在并没有那种关系,因为你的前提是一个在逻辑以外的东西。


还是用科学这个实例是最好能说明这个问题。你承认牛顿力学三定律为真,就可以得到一系列经典力学的命题;如果你承认相对论,测不准原理为真,那么你得到就是现代物理的有关命题。在逻辑上,它们都是真的东西。


表达了结构,关系的命题就叫做有意义,所以说,说上帝存在,或者不存在,都有所谓意义,因为说出了结构,关系。但是,这与上帝到底有没有并没有关系,上帝有没有在这一句话并不能说出来,实际上在哪一句话都不能说出来,因为上帝这种东西类似于形而上学,是根本不能在语言中说出来的,只能显示。


 


再来看一个例子,中国“三年困难”到底有没有人饿死?这是一个在网上激烈争论的问题。用维特根斯坦的那一套理论我们看看能得到什么结果。


首先,饿死是一种文学词汇,表达一种愤怒,哀伤等等情感。从事流行病研究的科学家,像联合国粮农组织,是说人因为营养不足而导致提前死亡。注意:这里是营养不足而不是营养不良,食物结构不合理,吸收某种营养物质有障碍,都可以产生营养不良。而营养不足就是指营养物质摄取得不够,俗话就是吃不饱。


维特根斯坦的哲学被称为语言哲学,首先要强调的是用词准确,这个准确就是要能够作出一个集来,然后才能建立起清晰的逻辑关系,这一点是万万要记住的。这个强调是具有极大的意义,因为人主要是用语言进行思考和交流的,如果用词不准确必然造成没有办法解决的混乱,往往是你说的是一回事,别人的理解是另一回事,难道经常不是这样的吗?这是维那一类哲学家的基本要义,这一点弄不懂,就没有入门。


科学家进行了长时间的研究,用大量统计资料得到了结论:吃不饱就会营养不足,严重的营养不足而产生并发症可以使人很快的死亡,这大概就是饿死;那么不严重呢,会导致人抵抗力下降,容易生病。这是一个科学的结论,所以有一个标准(联合国粮农组织制定的),一个人每天平均要摄取多少营养物质才能说是充足的,凡是达不到这个标准的,就在营养不足的那个集里面,其结果就是缩短了寿命。


谁想要推翻这个结论,就得去作研究,拿出数据,不然就应该闭嘴,不是我要人闭嘴,我没有这个权利,但我以为科学有这个权利。


好像没有人认为那时候的人大多都能吃饱,因为那时候大部分食物都是定量供应的,那个定量现在去查资料是能够找到的,而且肯定是低于那些科学家所确定的人维持正常生活的营养标准,更不要谈青少年的标准要加倍,那么这造成了中国人寿命的缩短就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当然,科学并不能解释那时的人为什么会营养不足,至于过去历史上人是不是营养不足,现在是不是也有人营养不足,都与这个结论无关。


这样我们就可以说,“营养不足缩短了人的寿命”这句话有所谓的意义,因为其说出了逻辑结构,“在某段时间里饿死了多少人”就很难有意义,因为看不清楚结构。


 


第二个例子相反,是要说明维特根斯坦哲学的局限性。


简单地说,我们讲的话没有几句是有所谓意义的,特别是谈恋爱的人说的话,那不是废话连篇是什么?但最后小孩都出来了,可见还是有意义的,要说的。大慨维不说废话,只能终生未婚(有人说他是一个同性恋)。如果一个东西能帮助延续后代,从生物学的角度上看,那个意义大得很,比什么都大。


我们知道这极为复杂,语调,眼神,身体语言等等都在起作用,但终归你研究语言只能顺着语言,而不能要语言顺着你,也就是说,你不能在逻辑上禁止男女丢眉眼,而你必须承认那是有意义的,不能沉默,而要加以研究,至于怎么研究那是你的问题,与丢眉眼的人无关。如果没有听到耳光声,那他们显然没有错。


所以说,要是不能说的就保持沉默,结果只剩下两条路,一,看到漂亮女孩子就说:我要跟你做一点生物学上有意义的事情,咱们上床吧;二,保持沉默。很显然,二个结果都不会好。


这里要有一个基本概念,维特根斯坦是一个哲学家,所以他所说的意义仅仅是针对哲学而言,即什么是哲学上的意义,好像很多人都没有弄明白这一点。


当你说:“和你在一起,月亮就格外地明亮。”这句话根本无法判断对错,从科学的观点来看,肯定有问题;但是,很多人都会认为这是切身体会。你认为她是最美丽的女孩子,其实意思是爱上了她,我认为这不是一个普遍有效的命题,而且我敢肯定,你不想这成为一个普遍有效的命题。


但是,当你说,“逻辑和哲学都是一些重言式”,或者在“某个时期有多少人饿死”的时候,你的想法无疑是要每个人都同意,所有的科学命题也必须这样。我以为你不会对一个女孩子说:“你的美丽就像一个重言式。”也许你的意思是她的美丽无法否认,但如果她懂数理逻辑,就知道重言式同样是一个无法肯定的东西,那后果就会很严重。这里的沟通就出了问题,因为女孩子嘛,总是希望爱她的人认为她是一个独特的个体,除了她你不可以,不应该爱其他人,这就不能成为一个普遍结论的命题。


我同意有人对维特根斯坦的哲学作出的一种拴解,他的哲学并没有否认别的语言形式。宗教语言有其自身的意义;文学语言也是同样,爱情语言就更有自己的独特含义。但是,哲学语言与它们都应该不同,必须得建立在所有人都能很好的相互理解这个基础之上。而只有逻辑我们都是一致的,所以哲学语言应该是一种理想的逻辑语言,如果这个做不到,那么至少得往那个方向靠。


而宗教,文学,爱情是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大家都一样。所以我们能够说,维特根斯坦通过对所谓意义的要求,而重新定义了哲学。根据这个定义,传统的哲学大多不具有意义,因为在很大的程度上,它们都讨论的不是,或者不能是,能成为一种普遍结论的东西。那些哲学家根本就不知道有一条界限,就是逻辑,一旦越过了逻辑,所有的意义都不能具有普遍性,他们非常潇洒地穿来越去,写下一些非常辉煌,或者精细的东西,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赞赏他们的才华,也确实能被他们所打动,但是,那只能是自己世界的东西。我们之所以赞成他们,只是因为我们同意他们的前提,或者直截了当说是对我们的胃口。但是,千万要记住,别的人不见得能够同意,也有理由不同意,因为前提是在逻辑以外的东西。


我琢磨着有人会问,那么什么是维特根斯坦的前提,我以为这个自己已经说了很多遍,没有必要不停地重复。


所以有人说,维特根斯坦消灭了哲学,哲学只是一些重言式,说不出什么真正有意思的东西,哲学不能讨论宗教,感情,美,伦理道德等等等,那不是用逻辑能够分析清楚的,也就根本不是哲学话题;当然也有人说,维特根斯坦给了哲学一个新的生命,从这里出发,我们就真正才能够讨论所谓哲学问题,在此之前,人们甚至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哲学问题。


也许只能说,两种说法都有道理,取决于各人自己,取决于你的气质,取决于你认为什么是哲学。


这里得说明两点,第一,前面所说都基本上是《逻辑哲学论》中的观点,很明显,所谓严格的逻辑语言门槛太高了,所以维特根斯坦在后期改变了一些观点,作出了一些让步,开始考虑语言的环境,背景,认为那是不可能从语言中除去的,从而引起了非常复杂,而又极具有争议性的讨论,一般认为并没有定论,而《逻辑哲学论》则争议不大。当然,这是指在语言哲学家中间,他们都普遍受到了这本书的影响,或者像《维基百科》所说,维特根斯坦是他们的代表人物。当然,如果你是在神学院学哲学,这本书肯定不会在参考书之内。


第二,数理逻辑可以认为只是一个数学工具,维特根斯坦则是在讨论哲学问题,不过是用了这个工具。这个区别我想大家能够做到,他关心的是:严格遵从数理逻辑,我们关于这个世界能说些什么?而数理逻辑则是在说,如果承认某些前提,我们能得到一些什么结论(数学都是这样)。


在《逻辑哲学论》的后面,他同样也讨论了一些有关人生,生死,乐观悲观等等人们最关心的问题,观点独到,很有意思,以后再来讨论。


 


最后再强调一下,维特根斯坦所说的真假不是日常语言的那个意思,而是在数理逻辑中的含义,与有没有,是否存在没有关系,对没有学过数理逻辑的人我有点不知道怎么来说。数理逻辑是数学的一个分支,所有的数学都是都必须得承认一些公理和定义,然后通过逻辑得到一个系统,公理和定义是你的前提,是在逻辑以外的东西,你不能质疑。


比如说平面几何中的理想直线,肯定是不能存在的,地球不是一个平面,激光光束在重力场作用下也会弯曲。公理之一是,整体大于局部。这个在集合论中就给推翻了,偶数肯定是正整数的一部分,但是不能说正整数的集合就大于偶数,因为两者都可以无限地对应下去,这是讲集合论一开始就必须得确立的概念。


当然不能说平面几何就是错的,只是这两者有不同的前提。所以整体大于部分在平面几何中为真,在集合论中就为假。所谓真假就是这个意思。至于日常我们说的真假应该怎么来看,那就是一个没有定论的东西,取决于你的前提,也就是你相信那一种哲学。神学院的哲学说,上帝说的就是真;而在实证主义看来,只有所谓证实的东西才能叫做真,这个以后再来谈论。


 


在维特根斯坦看来,哲学中明确可说的东西才有意义,你说的东西别人不能懂,自己得要负责任,不能用蠢货,异教徒,阶级敌人这种借口。


过去的哲学都在讨论对错的问题,比如资本主义是错的,共产主义是对的,或者反过来,而维却不谈这些。他关心的只是我们如何来知道意义,怎么来表达意义,这两个问题在别人那里可能不同,但维恐怕认为这是一个等价命题。


不知道,自然不能说,这没有问题;维的出发点则更独特一些,即:不能无疑义表达的对错,实际上是不知道对错;不能用所谓公共的方式,不能用大家都一致同意的方式来表达的对错,并无价值,那只是你的世界的东西,别人世界的东西不同。


所以说,你不能向别人说清楚的东西,就是你不知道的,或者干脆是无所谓对错。


这就有意思了,我们恐怕经常认为自己的对错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但别人都不能懂;谦虚一点会想,我缺乏一个正确而严格的表达手段,就在这上面做文章,于是就弄出来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哲学。


面对着这些稀奇古怪,彼此矛盾的哲学,还各自都有理由,自然有人要找原因。最典型的就是罗素,一生都想弄清楚到底什么是人类可以确实的知识?


结果非常的不妙,我们能知道的真是不多。


这种说法很有些对我的胃口,这个世界不是像经典哲学家那样认为的都有对错,大事小事都是说不清楚的。比如说,我和太太经常在用钱上达不到一致,如果非要有一个对错,那就只有离婚。同样的,如果非要把赞成基督教和反对的人分出一个对错,那就只好打仗,让上天来裁决,而从历史上看,上天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恐怕只有人死完了,那个没有用处的结果才会出来。


 


按照维特根斯坦,所谓严格语言只有二种,逻辑命题(包括数学)和科学命题。由于逻辑命题是重言式,所以真正能给人知识的只是科学命题。哲学命题只有在对语言进行逻辑分析的时候才能有意义,所以哲学也是一种重言式;至于美学,伦理学,宗教都是应该以沉默面对的,不可说。


那么到底是什么才能让人们准确无误的沟通,那就只能是逻辑,结构这一类的东西。


这有绝好的例证,因为平面几何是可以建立在逻辑的基础之上的,所以全世界的人在这些问题上无疑都会有一致的结论;科学也是建立在逻辑之上的,那么全世界大学的物理系都会讲相对论,而且只能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在这些问题上面无疑人们是可以准确无误的沟通的,尽管他们的语言,信仰,生活方式会有巨大的不同。


所以说,真正有意义的只能是这一类东西,当然,这个意义是指哲学上的意义。


 


这样我以为就可以理解维特根斯坦的如下断言:


6.53哲学的正确方法实际上是这样的:除了可说的东西,即自然科学的命题——亦即与哲学无关的东西——之外,不说任何东西,而且每当别人想说某种形而上学的东西时,就跟他指出,他没有赋予其命题中的某些指号以任何意谓。对于别人,这种方法也许是不令人满意的,——他大概不会觉得我们是在教他哲学——,但是这却是唯一严格正确的方法。


6.54我的命题通过下述方式而进行阐明:凡是理解我的人,当他借助这些命题,攀登上去并超越它们时,最后会认识到它们是无意义的。(可以说,在爬上梯子之后,他必须把梯子扔掉。)


他必须超越这些命题,然后才会正确地看世界。”


4.112 哲学的目的是对思想逻辑澄清。


          哲学不是一种学说,而是一种活动。”


把这些话联系起来,他是在说:哲学不过是一种活动,即对思想的逻辑澄清,没有多大意思,或者说不像人们认为的那个意思。我们理解世界只能依靠科学,哲学的目的就是要人们放弃企图从哲学理解这个世界,即学习哲学的目的在于放弃哲学(爬上梯子之后,把梯子扔掉)。


这样来看,他的确非常异类,过去的哲学家无不是在宣称自己的哲学找到了这个世界的规律,真理等等等。而他却说,那些根本不是哲学能干的事情,一个公认的大哲学家如此贬低哲学,恐怕也只有他了。


 


总而言之,简略的一句话,说出了结构(形式)而又没有逻辑错误的语言都是意义的,至于所谓的对错则与前提有关,无法判断。


比如说,你说杀人不对,但这个世界上却有上千万军队正在想办法怎么样更有效的杀人,所以你只能说摩西十诫不允许。你的前提是敌人应该被消灭,那么杀人就是有道理的;或者你相信佛陀,不能杀生,因为凡是生命就应该得到尊重,而所谓敌人,朋友不过是你自己的一种幻象,杀人就是错的。没有宗教,或者某种形而上学的东西作为依据,很难谈什么对错。


所谓对错只能是这样来的,大家可以认真地想一想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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