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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梦露的流氓男友

(2008-09-20 14:06:14) 下一个

一千个伤心的理由--徐梦露的流氓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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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的偶然性和必然性犹如双胞胎,情同手足,唇齿相依,难以分隔。

徐梦露曾是一个光荣的人民教师,那可是太阳底下最崇高的事业,可居然与流氓为伍,非常非常天方夜谭,但却真实存在。翻开这份尘封的久远记忆,竟然历历在目。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也得看个人的修行和定性了。


一、引蛇出洞,邂逅阿诚

徐梦露刚把‘自信’收进人生宝典,‘第三者插足’‘绿帽子’‘弃妇’‘怨妇’等毁灭性字眼亦蜂拥而上抢占一席之地,徐梦露的生活彻底颠覆,家瞬间摇摇欲坠,陷入‘无政府’状态。

徐梦露一直觉得发生在电影电视小说杂志里的虚构故事,离自己那平凡的世界没有个十万八千里,也和二万五千里长征一样,非常人可及的。如同广大的女同胞,闲暇时,徐梦露常坚守在电视机前,泡着古今中外言情剧,大有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架势。为剧情跌宕起伏峰回路转叫好,为剧中人物生离死别悲欢离合而感动、为负心人移情别恋回心转意而感叹,为有情人终成眷属喜结良缘而感慨。看到伤情处,悲天悯人,掬一把又一把同情的泪水。

看多了,徐梦露有时便胡思乱想着平淡如死水般的日子若来点插曲花絮之类的,像影视剧那样精彩纷呈,多有意思。 渴望着哪一天也能像剧中人一样,尝尝生活中的酸甜苦辣,那该多好玩,也不枉到世界走一遭。

终于上苍被深深感动,满足了徐梦露的这个愿望。不知不觉中的某一天,大幕拉开,过场铺垫都省略了,眨眼间自己就成了故事的主角,上演的还是一出悲剧。平静的日子被打破,透过泪眼伤心,徐梦露真切地体会到,影视悲剧,感天动地,而现实悲剧,致人死地,一点都没意思,一点都不好玩了!痛,痛彻心扉;苦,苦不堪言;怨,怨天尤人;恨,恨之入骨。突然间很林黛玉了,伤感伤怀伤心此起彼伏,泪水泪花泪滴汹涌澎湃,只差没往脖子抹刀子了。

高尔基同志,暴风雨来得太猛烈了!
 
关键时候,徐梦露才发现自己严重脱离群众,不善交际,没有聊友;不谙搓麻,没有麻友;不会喝酒,没有酒友;……人到用时方恨少。不要说推心置腹的密友,抱怨几句的对象都鲜少人选,再者,徐梦露也不是爱找人痛诉革命家史的主儿,因而眼巴巴地失去做祥林嫂的机会。悲从心生!

虽与背信弃义者同单位,但人家不仅不回所谓的家了,还玩着捉迷藏的游戏。爱面子的徐梦露闻其声见其人,却永远没有泼妇的胆略,即使吞下全世界的豹子胆也鼓不起那个勇气,敢当着同事们的面在办公室或在校园或冲进教室当着60号高中生与负心汉破口大骂,扭作一团,大打出手。
 
徐梦露悲哀着自己的不幸,更悲哀着找不到当事人,如困兽,孤独地躲在角落里舔着心中那流血的伤口。

那一晚,全校两百多号教职员工大会。徐梦露搬来儿子当救兵,虎毒不食子嘛,打算牵制住目标引蛇出洞,正视并解决那尴尬局面。当会议临近结束,儿子回到身边说是爸爸没空陪他玩。猎物又要溜了,精心策划的双边谈判眼看着泡汤,不死心的徐梦露扯着儿子跌跌撞撞赶到单位门口守株待兔。

无望的等待,徐梦露牵着儿子低头黯然神伤,心寒悲怆,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洒落一地。背后一声热情的 ‘正老师好!’   把徐梦露唤回现实。 打招呼的是曾在某单位赚外快时有过点头之交的一机械维修工,身旁还站着个个子高高的年轻帅哥,眼睛放肆地死死盯着徐梦露,‘ 这是谁?’  问得那么直截了当那么迫不及待。维修工介绍道:她就是曾在我们单位干部英语培训班教英语的正老师。这是我朋友阿诚,原来我们同一单位,现在下海了。

三人寒暄道别分手,无意中一转身,徐梦露看见阿诚三步一回头,满眼依依不舍,满脸留恋万分,直到消失在蒙蒙细雨的夜幕里。

徐梦露困惑不解,为什么那个单位的男士都叫自己 ‘正老师’ ?有什么典故呢?问过,可得到的仅仅是暧昧的微笑和哈哈。


二、卡拉OK再遇阿诚


为了减轻徐梦露的负担,照看儿子的任务也由娘家人全权代理包办了。那天,蹭完娘家的免费晚餐,收拾整理好餐具,徐梦露脚底抹油开溜了。因为自己的家庭破事,搞得人人脸上阴云密布、忧心忡忡的。看着全家人为自己操心难受,难受的徐梦露心里更难受,所以不敢也不愿久留。

街上华灯初上,行人熙熙攘攘,小城的夜生活开始了。徐梦露满心惆怅、满肚愁肠,脑海里飘来一首老歌:“灯红酒绿,解不开我心事重重,轻歌曼舞,更增添我愁思阵阵。”  唉,看不见前景,看不见未来,看不见光明,自己仿佛生活在第十八层地狱,暗无天日。 徐梦露胡思乱想着,在人行道上没头没脑走着,一没留神撞到水泥灯柱上,引得路人哈哈大笑。

“这不是正老师吗?你怎么样?没事吧?” 徐梦露很尴尬,语无伦次:哦,没事。嗯,谢谢。喔,我走了。徐梦露看都没看看谁在跟她说话,也没兴致和心思。

走出不远,遇到几个女同事,偶尔上舞厅的女伴们。三个女人一台戏,唧唧喳喳叫开了:徐梦露,今天没值班嘛?走,跟我们去卡拉OK。有人给冯艾介绍男朋友,一个帅哥,今晚相亲,我们都去帮助参谋参谋。

冯艾,仅仅小徐梦露1000天,仍是单身贵族。

徐梦露头摇得如货郎鼓般拒绝前往,可众人不依不饶生拉硬扯把徐梦露拖去当电灯泡,一盏最锃光瓦亮的电灯泡。

当被领到阿诚面前,徐梦露愣住了,今晚的男主角就是他?阿诚一见徐梦露也怔了怔,但不知何故,两人都没挑明已见过认识了。

一拨男男女女浩浩荡荡开进一家卡拉OK,吃喝玩乐,引吭高歌,闻曲起舞,大有一副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  的豪放风范。

徐梦露无比羡慕这一群快乐公主和快乐王子,无忧无虑,自己TMD悲悲切切,如一具行尸走肉,太亏了。何苦来着?干嘛跟自己过不去?人生得意须尽欢,落魄失意也得欢,不欢白不欢。 滴酒不沾的徐梦露灌了半瓶啤酒,晕乎乎的,借酒壮胆, 自己给自己来了首《跟往事干杯》,虽然五音不全,还乱跑调。



人生际遇就象酒,有的苦有的烈
也许那伤口还流着血,也许那眼角还有泪
干杯,朋友!就让那一切成流水
把那往事当作一场宿醉

明日的酒杯莫再要装着昨天的伤悲

请与我举起杯
跟往事干杯

唱完,徐梦露已是泪流满面,缩在沙发角抱膝坐着。不仅没有与往事干杯再见,反而勾起更多的悲哀情愫,伤心得一塌糊涂。

借酒浇愁愁更愁,借歌解忧忧上忧。
 
阿诚过来,关切地问:正老师,刚才在街上撞到水泥柱子没事吧?

徐梦露非常相当吃惊:你怎么知道?莫非你在一旁?当时是你跟我说话吗?

阿诚委屈地说:还不是,你看都不看我一眼,扬长而去,想巴结你都没机会。正老师,请你跳个舞。

徐梦露拒绝了:对不起,我不会女步。你看到了,我一晚上都是跳男步。你还是去请别人跳吧。

阿诚很慷慨地建议:那你跳男步,我走女步。 这样可以吧?给点面子,正老师。    

--别为难我了,好不好?我的女步很臭的。嗨,阿诚,你们为什么老叫我‘正老师’?

阿诚站在徐梦露面前,双手往胸前一抱,微仰着头,从眼角斜视着坐在沙发上的徐梦露,满脸坏笑:我们做个交易。你跟我跳支舞,我就告诉你。

--Ok,一言为定,不许反悔。不过,我走男步,委屈你当回女的。

1米6多的徐梦露带着1米8多的阿诚在舞池里团团转,娴熟的舞步,得体的暗示,把个男步跳得出神入化:阿诚,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阿诚随着徐梦露翩翩起舞:你真不晓得为什么被叫作‘正老师’?知道吗?因为你的身材很正点,所以大伙儿都叫你‘正老师’。

徐梦露心里无比受用,嘴上假惺惺地:真的假的?这可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高评价,你别不是拍我马屁瞎编的吧?

阿诚无比委屈:冤枉啊!我也是才打听到的。哎呀,算了吧,我们这样多别扭。还是我跳男步,你当你的女人吧。

在舞池转一圈,阿诚很诚恳地道出真言:正老师,你跳女步真不敢恭维,太烂了,不听指挥老抢步,很累。不过真服了你,你的男步怎么走得那么好?

徐梦露牛皮哄哄的:跟你吹吹。说来话长。我们女教师进了舞厅,就好像阎王爷到阴间视察,小鬼们吓得纷纷退避三舍,不敢靠近。根本没人请我们跳,屁股都坐出老茧也无人问津,我们就这样凉在一边。求人不如求己。我个子高点,大家一致公认我是学男步的最佳人选。又说我以前是练体育的,对动作要领掌握得比别人快、好。高帽子一顶又一顶,我直接找不着北,大家那么看得起我,我也不好意思扫大家的兴,就担当起这个重任了。

大家发现哪个人跳得好或舞步新颖,我就得涎着脸主动出击请人家跳舞,求高手赐教,不耻下问嘛。虚心请教外,还缠着人家一遍一遍地跳,复习巩固。然后和同事朋友们操练,娴熟后,寻找下一个高手目标出击。就这样一点一滴地学习积累,出师了,也成高手了。现在进舞厅,其他女伴成抢手货,我就像那坐冷板凳的候补队员,仍然没人邀请。伙伴们告诉我,说是我舞技太厉害了,没人敢跟我跳了。唉,高处不胜寒。我表面失望,心里美滋滋的,偷着得意了许久。后来,我一个师傅告诉我,其实是我女步走不好,人家不爱跟我跳。

阿诚听得忍俊不禁:正老师,你好可爱。你一个女人家三番五次主动请男人跳舞,很搞笑,不难为情啊?认识吗?

--不认识。我是被逼上梁山的,大家不是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吗?最后脸皮都跟地壳一样厚了,哪还难为什么情啊。当地的那些舞厅高手都作过我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是一个疯狂的夜晚,但徐梦露老觉得不对劲。无论何时,经意或不经意中,徐梦露发现阿诚两眼都在随着自己转动,那么执着。自己也觉得与阿诚之间好像产生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之情,想了会儿,那是:暧昧。这两字吓了徐梦露一跳,赶紧主动出击请男请女跳舞,避开阿诚。阿诚似乎感觉到徐梦露在有意躲他,便专司唱歌。阿诚把张学友的歌演绎得淋漓尽致,模仿得唯妙唯肖,绝了。特别那一曲《一千个伤心的理由》,如泣如诉,唱得徐梦露心碎泪飞,灵魂出窍。

跳完一曲,刚坐下,阿诚已站在徐梦露面前:徐梦露,你干嘛躲我?

徐梦露故作无辜状:我有吗?你忙唱歌,我忙跳舞,我们不都忙着吗?

舞曲再起,阿诚一把把徐梦露拎起来旋入舞池。暧昧的音乐,暧昧的灯光,暧昧的环境,暧昧的男女,阿诚暧昧地直视着徐梦露说着暧昧的话语:为什么不是把你介绍给我?你作我女朋友吧!

看着阿诚那副暧昧劲,徐梦露真有点慌了手脚,不过脑子还冷静,荷尔蒙分泌没紊乱,清醒地知道自己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更不善亦不喜玩爱情游戏,随即调侃:呵呵,阿诚,开涮起我了。玩笑开大了不是?到此为止。

徐梦露一个感觉:要死了。事情怎么会弄到这种地步?别搞砸了。自己是来当电灯泡的,还是有夫之妇,却要闹出悱闻了。男人怎么都一路货色?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有没搞错?

此乃非久留之地,然提前告辞,溜之大吉,回家失眠去了。


三、阿诚的吉他,徐梦露的手风琴

女人是情绪化动物,徐梦露就是这样一头动物。再加上墙角被挖,老公背叛,情绪化呈几何级数递增。大脑中枢被情绪化主宰,导致指挥失灵。 悲观消极,郁郁寡欢,多愁善感,喜怒无常等情绪元素,左右并恶化着徐梦露的日常生活。这种情绪化的日子,可想而知,自然是糟糕透顶。 无论对谁而言,都不会好过。

又是一个徐梦露想不开的周六晚,看着人家夫妻出双入对,和和美美、恩恩爱爱、卿卿我我,自己却形单影只,孤灯伴影,情绪低落到临界点。活得真不耐烦了,死的念头开始占上风:上吊,据说舌头会吐出老长耷拉在嘴外,难看并吓死人;跳楼,住在六层,自己没有一点轻功,一头栽下去便粉身碎骨,更难看更吓死人;……死也这么难,想找个死得轻松又死得好看的两全其美的死法都没有,不得好死啊,呜——徐梦露哭得天昏地暗,其伤心程度不亚于孟姜女哭长城。

哭,无聊;电视,也无聊;转呼拉圈,还是无聊;往墙上打乒乓球,同样是无聊。无聊透顶的徐梦露在屋内晃荡几圈,眼瞅着被冷落多日的手风琴,才想起老师布置的《洗衣歌》还没拉顺手,已经被情绪化耽误了,如果老师检查,都无法交帐。那就做点有聊的正事儿吧。

徐梦露双眼盯着琴谱,但大脑仍处在失控状态,右手乱按,左手乱戳,风箱乱开合,完全乱弹琴。本是漂亮藏族MM为亲人金珠玛米帅GG洗衣,在徐梦露的演绎下,简直就像在吵架。



砰砰砰的敲门声,跟打劫似的:徐梦露,开门。

心情沮丧到极点的徐梦露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吵架的来了。侧耳听听,是那几个舞棍女同事,烦死了:徐梦露不在。

门外一阵哄笑,有男有女:不在?那搭腔的是谁啊?

徐梦露懒得搭理,改拉拿手的《红河谷》。外面安静了片刻,砰砰砰打门声再次响起,是冯艾:徐梦露,周末啦,跟我们一块儿去卡拉OK散散心不好吗?干嘛一个人憋在屋里?

徐梦露极不情愿打开房门,胸前背着笨重的手风琴。一群男男女女挤在楼道里,阿诚鹤立鸡群,虎视眈眈盯着徐梦露,期待的眼神暴露无遗,徐梦露生物钟处于最低潮,绷着张臭脸:非常感谢你们的好意,但很抱歉,我真的不要去。看我这鬼样子,肯定倒你们胃口,扫你们兴致,煞你们风景。等下搞得大家都不开心,玩得不痛快,我可不想当这个罪魁。还是你们去玩吧,拜托了!

毫不客气关门送客。徐梦露一万个不理解,你们处对象谈恋爱,强行拉上我到风月场上干嘛?明知老子情场失意,存心刺激我?考验我的神经承受力?这些冤家,是不是都得了白内障?难道没有一个人看出阿诚有移情别恋的苗头吗?一切都乱套了。

深呼吸,再深呼吸,力沉丹田,右手键盘,左手贝司及风箱,双眼盯着琴谱,一阵手忙脚乱眼花缭乱后,好不容易摸到点《洗衣歌》的节奏和感觉,该死的敲门声再次砰砰砰催命似的响起,电话铃也急促地叮零着:喂,徐梦露,我是阿诚。

--听出来了。在卡拉OK开心吧?阿诚,对不起,有人敲门,你等一下。这世界还让不让人活了?要死也不要把我烦死啊,让我安乐死吧!

徐梦露非常非常不耐烦喝问道:谁呀?打开房门,徐梦露愣住了,眼前站着的竟然是手持手机肩扛吉他的阿诚 :阿诚?怎么是你?你们不是去卡拉OK了吗?

阿诚神情泰然地:你不去没意思,我们就散了。我向朋友借了把吉他就跑来找你了。

徐梦露不知所措,干脆下了逐客令:你这人莫名其妙,来找我干么?你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不速之客。

阿诚不气不恼:不速之客也是客,不管怎么样请我这个客人喝杯水总可以吧?

--呵呵,我倒也想。可惜你今天来得不是时候,我家今天停水。     

--徐梦露,你……?

--我怎么啦?

一个肩扛吉他,一个肩挎手风琴,一个门外,一个门里僵持着。

--你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你为什么要让我喜欢上你?

此话一出,搞得徐梦露哭笑不得:嘿,阿诚,你太无厘头了吧?什么强盗逻辑?蛮不讲理。不跟你说了,越说越纠缠不清。

--你干嘛讨厌我?

--男人我都讨厌。

--徐梦露,你冷酷无情。不可理喻。

--知道就好。不送了。
 
徐梦露头大如斗,心乱如麻。自己已是是非一身,还没理出个头绪,突然来了个相对象的阿诚,不明不白地相到自己头上,真是天方夜谭。‘马太效应’,富的越富,穷的越穷,乱的越乱。徐梦露后悔莫及,以前没事找事,羡慕那些荒诞的言情剧情,现在自己折腾得和影视剧一样荒唐了,真是见鬼。也不知何时何地得罪了何方神圣,现在开始遭到惩罚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点洗衣歌的感觉和节奏,被阿诚一搅和又没了,前功尽弃。琴是拉不成了,这么一折腾, 肚子也饿了。徐梦露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饥饿感,每日24小时每周七天都是气鼓鼓的,气都气饱了。灶台蒙着厚厚的灰尘已看不出本色,蜘蛛网密集,跟美国人过Halloween似的。如果动手烧个菜还得先打扫卫生,动作太大了,而且身上每个细胞都在说NO,徐梦露决定到街上吃点现成的,犒劳犒劳那被冷落好久的可怜的胃。

打开门,胆大包天的徐梦露吓得差点神经错乱,一吉他琴把斜刺里横在眼前,斗胆探头一看,昏暗的路灯下。阿诚抱着吉他背对着坐在楼梯口:阿诚,你干嘛吗?吓死我了。如果我没出来,你打算呆到什么时候?中了什么邪?哎呀,真拿你没办法。你到底要怎么样嘛?

男人在温柔美女面前气就短,女人在痴情帅哥面前同样气不长。

徐梦露内心已妥协,准备请阿诚进屋喝杯水。阿诚缓缓站起身,长长地呼口气:我就想跟你‘拱扒’(福州话:吹牛,聊天),我还想听你拉手风琴,我也想弹吉他给你听。

两冤家摒弃前嫌直奔主题,弹琴吹牛。

徐梦露那缓慢节奏的《红河谷》让阿诚如醉如痴,拉了几遍,阿诚要求徐梦露拉点别的曲子。徐梦露也不客气,先拉《学习雷锋好榜样》,然后《社会主义好》、《运动员进行曲》、《我为祖国献石油》……阿诚刚开始还装腔作势保持矜持,接着憋得脸红脖子粗,最后忍不住笑得在地上抽风:徐梦露,你不要这么搞笑好不好?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拉那么老气横秋的曲子?你不是故意的吧?看不出你还是个老古董。

徐梦露没好气地说:开什么玩笑?我照着教材练的。不过教材的确老旧,是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我从地摊上淘到的。这小县城的书店根本不出售吹拉弹唱绘画外语类书籍,害得我这么落伍。

说起我刚学琴时最好笑。我半年前开始自学,照本宣科,一首曲子练习绝对不下200遍,搞得所有和我住同栋楼的老老少少深受其害。我拉《学习雷锋好榜样》时,人人哼唱学习雷锋好榜样;我拉《社会主义好》,人人改唱社会主义好。有一次,一个老师上幼儿园的儿子走在我前面,听到小家伙嘴里悉悉簌簌《社会主义好》,我笑得肚子转筋。回到家不一会儿,我儿子的爹敲门,打开门就听到他嘴里也在哩哩哝哝那首《社会主义好》,我再次笑趴了。吃饭时坐在阳台上,对面隔着堵墙的县政府宿舍楼一个官员一边凉衣服一边哼哼唧唧《社会主义好》,这次把我那老公都笑个半死。他说我是个害人精,而且殃及池鱼。

个把月前在酒桌上,有位官员一定要罚我喝杯酒,无论如何要我先喝下才告诉我为什么。他说我天天骚扰他,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他哼唱我拉的练习曲时,我认出了他,我跑到洗手间狂笑一通。正好桌上有个高级领导是手风琴高手,大家帮我拜了老师,《红河谷》就是我老师教的。

出乎意料,阿诚的吉他弹唱如科班出身,徐梦露误认为他是经过专门培训,反正和电视上的吉他演奏家如出一辙,弹得得心应手,潇洒自如,唱得投入尽兴,声情并茂,人与琴与歌融为一体,真是赏心悦目。阿诚说也就是兴趣,和几个朋友一起自学切磋出来的,没有拜过老师。这让徐梦露佩服得五体投地:阿诚,真佩服你们无师自通,而且技艺高超。怎么练的?不可思议。 最喜欢听你唱张学友的歌,特别是那《一千个伤心的理由》。你可以弹唱这首歌么?百听不厌。

徐梦露再次陶醉心碎泪飞在阿诚弹唱的《一千个伤心的理由》。



爱过的人我已不再拥有
许多故事有伤心的理由
这一次我的爱情等不到天长地久
错过的人是否可以回首
爱过的心没有任何讲求
许多故事有伤心的理由
这一次我的爱情等不到天长地久
走过的路再也不能停留
一千个伤心的理由
一千个伤心的理由
最后我的爱情在故事里慢慢陈旧
一千个伤心的理由
一千个伤心的理由
最后在别人的故事里我被遗忘



四、阿诚说:留点眼泪做种


偶尔,阿诚来到小城都顺道看看徐梦露,吹吹牛,但至始至终都未遇见这个家的男主人:徐梦露,你离婚啦?怎么从来没见到师父?很想瞻仰一下他的尊容。

--还没离,人躲着不见我。不过,如果那个混蛋回来,你就拥抱我,报复他一下。

两人毕竟不是同一条道上同一个圈子的人,有时找不到话题聊不了几句,又冷场了。徐梦露抱膝发愣,阿诚有一搭没一搭地弹着吉他,偶尔跑到门口探头看看外面。

--阿诚,你干嘛?

阿诚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我看看你老公回来了没有。

--他回来不回来关你什么屁事?

阿诚挺挺胸,暧昧地盯着徐梦露说:他回来了,我就可以拥抱你了。

--阿诚,你是囊懵还是K猪?我会让你吃这个豆腐吗?拉倒吧,死一边去,没你的份。

阿诚赖赖地:徐梦露,那你拥抱我。你吃我豆腐我不会怪你非礼我。

--死相。你留着给爱吃你豆腐的人吧,也许还能得到回报。
 
阿诚讨个没趣,悻悻然坐在一边自弹自唱,徐梦露无精打采歪坐在沙发上继续想心思流眼泪。阿诚那忧伤的歌声和暗哑的吉他,刺激着徐梦露脆弱的神经和伤痕累累的心灵,感受着更深切的惆怅和彷徨和孤独。徐梦露难以掩饰自己的失态,时而泪如雨下,时而痛哭失声。



阿诚很不屑地问道:你老公知道你在这里哭得有滋有味死去活来的吗?如果不知道你不是白哭了,浪费感情。世界上男人又不是死光光了,哪里有必要这么伤心?留点眼泪做种吧,否则,以后哭都没眼泪了。

徐梦露被阿诚的‘留点眼泪做种吧’搞得哭不成,只好破涕为笑。

阿诚巴结道:徐梦露,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不好。

阿诚说:那我肚子饿了,你这里有没什么吃的?

--高压锅里有剩饭,冰箱里有茄子。对不起,我不饿。爱的话,你自己动手烧个茄子吧,别劳我大驾。

阿诚打开冰箱门 ,当场笑倒:徐梦露,你前世没吃过茄子吧?你买了多少?冰箱都塞满了。难怪街上茄子紧缺,都被你收购了。

--不知道多少,反正昨天把一个菜农的茄子全买了。说真的,现在生活乱了套,我哪有心思搞吃的,伤心都来不及,更懒得上街采购,茄子好存放,怎么烧都好吃,简单方便,满过了。

阿诚讨好地说:茄子也是我的最爱,我烧茄子一流。我们还有共同的爱好,怪有意思的。

--别套什么近乎,天下爱吃茄子的人多得是,难道都要关系不寻常?我还跟你长得很像呢。

阿诚忙不迭地问:你真这么认为吗?对象,要象才对得上。

--是啊,我们都有眉有眼,有手有脚,都是黑头发黑眼珠黄皮肤,我们都是龙的传  人。这答案满意吧?可以和全人类对上象了。

阿诚很失望地:说不过老师,我认输。


五、阿诚的自白:我是流氓


有一天,阿诚又如天降,跑来找徐梦露‘拱扒’(福州话:吹牛)。

阿诚很奇怪徐梦露为何从未问过或旁敲侧击过有关他的个人情况,自己忍不住了,满腔热情:徐梦露,你知道我的真名大姓吗?

--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公安局的,也不是人口普查办的,才不管那么多,也不在乎。

阿诚试探道:那你看我像好人还是像坏人?

--这不好说了。人不可貌相,说你坏嘛,无凭无据,说你好嘛,也没事实可依。直觉告诉我,你这人好不到哪去。

阿诚吞吞吐吐:我跟你说你不要吓死。我坐过牢。

徐梦露大吃一惊:什么?你是劳改犯?看来你还真不是个好人。犯了什么王法?

阿诚缓缓回答:流-氓-罪。

这三个字犹如三颗炮弹在徐梦露耳边炸开,吓得一屁股从沙发上蹦跳起来,撒腿就往门外跑,阿诚伸手一把拽住徐梦露:就知道你是个法盲。

徐梦露挣扎着,抬头望着原本像个邻家大男孩儿的阿诚,此时犹如青面獠牙的魔鬼:我法盲?搞清楚,谁犯流氓罪坐牢?到底谁是法盲?放手。

阿诚盯着恐慌的徐梦露:你知道什么是流氓罪?

徐梦露憋红着脸,恼怒地说:流氓,畜生,强奸犯。放开你的脏手,不许碰我。

阿诚狠狠地说:你才强奸犯。说你法盲还不服气,孤陋寡闻。听好了,流氓罪除了指侮辱妇女,还包括聚众斗殴,寻衅滋事,或进行其他流氓活动,破坏公共秩序,情节恶劣的行为。我犯的是聚众斗殴,就是打架。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下流龌龊,我不欺负女人。

--哎哟,我的祖宗,吓死了,不是强奸妇女啊?怎么打架也叫流氓罪?

徐梦露心里暗暗想:NND,孔圣人卓有见识,老早就总结出‘三人行,必有我师’,还真是那么回事。今天尽然从一个流氓刑满释放犯口中学到法律知识,处处皆学问。

人不可貌相,还真难从外表判断阿诚曾是个浪子,没有流氓身上的固有特征,如桀骜不驯,鲁莽蛮横,粗暴无礼,倒是白白静静,目光单纯,风趣幽默,还弹得一手好吉他,一条充满磁性的嗓子,像个邻家阳光大男孩儿。

在徐梦露面前,阿诚规规矩矩从不放肆,国骂都难得说一次,反而徐梦露张口NND,闭口TMD,运用娴熟,惹得流氓出身长期沐浴在脏话臭话里耳朵听出老茧的阿诚都忍不住提醒徐梦露:你嘴巴就不能放干净些?少说点会死啊?你怎么比我们流氓还流氓?你当流氓绰绰有余了。

--哼!老公都跳槽了,我还有必要温良恭俭让充当淑女吗?没意义了。我现在离泼妇仅一步之遥,只想找人掐架。如何?我不是流氓胜似流氓。

阿诚睨视着徐梦露:哼哼,凭你这身架子打得过谁啊?

--我有自知之明,所以爆点儿粗口过过嘴瘾,给自己壮壮胆呗。阿诚,你几进宫啊?

阿诚无可奈何:徐梦露,你个乌鸦嘴,我得罪你了?干嘛咒我?


六、阿诚朋友阿木增肥的趣事

徐梦露时常陷在被亲人欺骗抛弃被朋友蒙蔽捅刀子的屈辱和痛苦中无法自拔,一旦钻进死胡同里出都出不来,自我折磨以泪洗面已成了徐梦露的家常便饭: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什么‘好人有好报’?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全是TMD说教!自欺欺人的一派胡言!!糊弄人的套话!!!骗人的鬼话!!!!狗皮膏药!!!!!

“徐梦露,开门。哎呀,你又在伤心欲绝、哭天抢地、痛不欲生啊?你怎么这么傻?你要是疯了死了,不正好称人心如人意?神经病,中国人多得是,还愁没老公?就怕你不要。走吧,去吃饭。不去,我就绑架你了。”

来无影去无踪的阿诚硬把徐梦露拽到饭店,一进门,有几个必恭必敬问候  ‘正老师好’ ,徐梦露认出是她任教的干部英语培训班的学员,还有一位旁听的编外人士。阿诚对着一群狐朋狗友咋咋呼呼:今天你们都给我文明点,正老师在这里,不许放肆。那流氓话,流氓眼,流氓行为,流氓习气都给我收敛了。

那一个个嘴上可是不饶人,七嘴八舌:阿诚,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五好市民,什么时候堕落成流氓了?吃饭不就是把食物往嘴里塞,然后往肚里吞,要怎么吃才是文明?阿诚见多识广,开个吃前讲座赶紧科普科普,我们也有机会争当文明标兵。

阿诚针锋相对:跟你们这些没文化的人作朋友真累,什么都 ‘妹白’(福州话:不知道) 。听好了,首先,吃饭就吃饭,喝酒就喝酒,不要狼吞虎咽、穷凶极恶的,讲点餐桌礼仪。不要大呼小叫喊魂似的的,保持安静,你们不说话没人当你们哑巴;请用文明礼貌用语:请,你好,对不起,谢谢,再见; 还有……
 
徐梦露知道,阿诚故意耍贫嘴逗她开心。

笑声、嘘声、抗议声四起:不能说话,不能猜拳,正经危坐,埋头吃喝,那不是把我们老百姓都折磨成哲学家了?走路、吃饭、如厕、睡觉都在沉思。不对,说是吃 ‘八碗’(小城土话:丧葬饭)更形象,边吃喝边默哀鞠躬边落泪。阿诚,不成,这样吃饭太累了,没点儿乐趣。

桌上一个瘦巴巴的男子懒洋洋地开口:你们怎么那么多话啊?什么时候都偷偷喝了墨水成秀才了,吃个饭还开研讨会。我这人不知道什么礼数和理论,更不知道客气是什么意思,你们慢慢探讨,我肚子饿先吃了。民以食为天,吃什么补什么。话音未落,伸筷子一夹就是一大块鸭肉,正要往嘴里送,阿诚诡秘地笑道:阿木,小心地雷。是你刚才说‘吃什么补什么’,看看你夹的是什么?

20个眼珠子齐刷刷盯住半空中的那块鸭肉,哇,鸭屁股,一阵哄堂大笑真要把屋顶掀了。与笑久违的徐梦露笑得差点儿滑到桌子下,彻底笑抽了。这么巧,吃什么补什么,阿木就夹了个鸭屁股。
 
众人调侃开涮:阿木,那个位置太补对你增肥是大大地不利啊,太发达了以后吃下去的好料转眼便肥水流了外人田,你老婆更会给你小鞋穿,没好脸色给你看。

增肥?徐梦露听到这来劲了,偷偷问阿诚怎么回事。

阿诚领着大家起哄阿木侃侃增肥史逗逗乐,让正老师开开耳界。

阿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大义凛然样:正老师,我一心想增肥是名扬四海,不好意思再说了,他们爱八卦胡诌我不反对,权当我为人民再娱乐一回。

从众人口中,徐梦露了解到阿木增肥的艰辛历程。才知道,这世界上多少人不惜付出巨大的心血和钱财在减肥,但还有一个叫阿木的不惜付出巨大的心血和钱财在增肥。
(………………………)

阿木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瘦,第二印象还是瘦,除了一身骨架子,好像看不到什么肉,标准的皮包骨。老婆老是抱怨他太瘦骨嶙峋了,睡觉时被他的骨头硌得生疼,忍无可忍,提出要分居。阿木危机感重重,开始正视这个问题,决定增肥。

从此,阿木生活中的头等大事就是吃,别人女人是做月子,他是做年子。一日除了三餐,有空就狠狠地吃,反正饿了也吃,饱了还吃,大鱼大肉,好酒好菜,结果一两肉都没长。他老婆气得半死,说是换成其他人这样吃,早就吃成相扑九段了,体重可以按吨计数,出门都要借助起重机了。而到了阿木嘴里,全填了无底洞, 打了水漂,实在不争气。

阿木无计可施,钱都用来增肥了,其他的能不花钱尽量节省,但都快吃穷了,还是没有成效。有一天,突发其想,现在人不是可以借助减肥药减肥吗?那么肯定有增肥药,何尝不试试?街上的药店问了个遍,把卖药的都搞傻笑趴了,一致公认很新鲜,闻所未闻,只有来问减肥药的,还是头次听说看到求购增肥药的。阿木不死心,有同事朋友到外地办事,都被差遣寻找增肥药,结果都让阿木大失所望。

药店希望落空,阿木便翻阅报纸杂志看有没有增肥广告,当时电脑尚未普及。有一天,真看到一则广告:100天速效增肥。阿木激动得要死,大喊大叫老婆来看。两人埋头仔细浏览,妈呀,是喂猪的催肥素广告,白高兴一场。人猪有别,阿木也没那个胆量拿自己做试验品,况且阿木还是个人道主义者,怎可与猪争食呢?从此断了增肥念头,继续将瘦骨嶙峋进行到底!

阿木就此耿耿于怀,唯一一次看到有关增肥的,还是为猪着想的,做人真没意思啊,连猪都不如!

不过有饭局的话,他一概不客气,不管谁买单,他都会点上猪蹄煲、东坡肉、梅菜扣肉、红烧肉、回锅肉等增肥食品。酒桌上更不鸟什么吃相,放开肚皮死撑,做梦都想一口吃成个胖子。

大家 ‘切K’ 阿木,老婆都骗到手了,花花肠子还一大堆,仍在孜孜不倦追求 ‘性感’,梦寐以求,动机不纯。幸好老天有眼,不愿看到一个好同志误入歧途,毁了众多的良家女子,故让他屡试屡败,只好委屈着继续走 ‘骨感’ 路线。众口一词,不知真相的人肯定当阿木被虐待,或得了厌食症,或是个职业鸦片鬼。( ‘切K’,福州话:嘲讽、忽悠、挖苦)


七、阿诚堕落吸毒,走上不归路


放暑假了,徐梦露呆在空荡荡的学校,空荡荡的家,睹物思人,触景生情,无比伤感懊恼。沮丧郁闷如影随形,孤独寂寞萦绕心头,生活中除了痛苦就是痛恨,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死的念头时不时冒出来,想想多不值得,好死还不如赖着活,又苟延残喘着偷生。与其作头困兽还不如出去散散心?于是徐梦露遂卷款周游全省,拜访多年未曾谋面的大学同学们。

在福州,一同学自作主张,联系一家鞋业外企把徐梦露推进资本主义阵营当翻译。一干四个月过去,回原单位请假未批。年幼的儿子抱着徐梦露的大腿泪汪汪地哀求:妈妈不要去福州。徐梦露听得肝肠寸断心都被掏空了,儿子才5岁,法定的父亲形同虚设,新学期被调往其他学校,更是犹如黄鹤一去不复返,无影无踪了。自己也采取鸵鸟政策逃避现实一走几个月,儿子象根草,太亏待孩子。歉疚的徐梦露于心不忍,离开了外企继续教书生涯,与儿子相依为命。

某个周六下午,儿子随以前的保姆婆婆走亲戚去了,徐梦露在家里一边转呼拉圈,一边手持球拍往墙壁上打乒乓球,一心两用,忙得不可开交。正无比投入,乐在其中,电话铃声骤响:

徐梦露,你死到哪儿去了?半年了,杳无音讯。这么大的人还玩捉迷藏游戏?返老还童啊?

是阿诚,和阿木在徐梦露单位外的大街上,徐梦露邀请他们上她那坐坐,叙叙旧。

半年不见,原本风趣幽默的阿诚竟然话语不多了,看上去精神有点萎靡,略显疲倦,目光闪烁不定,人瘦了一圈,好像背也有点驼,与以前充满活力的他判若两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徐梦露也不好贸然盘问,便开涮道:阿诚,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也要吃催肥素增肥啦?

阿诚和阿木哈哈大笑:徐梦露,你还记得阿木增肥的事儿?看,阿木还是不长肉,你也瘦不啦叽的,不见得好到哪儿去,我们都是半斤八两。

三个人简单汇报了这半年来的基本动向:阿诚在朋友公司任职,大部分时间在厦门,偶尔也到福州出差,至今还没相到心仪的女朋友,不找了;阿木继续在追求 ‘性感’ 的道路上狂奔,如夸父追日,相信胜利一定是属于自己的;徐梦露已向变节者侵略者缴械投降,但还在离婚的旋涡里打转转,前景茫然。

徐梦露热情洋溢、眉飞色舞地建议邀几个朋友到饭店聚聚撮一顿,热闹热闹,由她请客买单。若换以前阿诚可能已经安排好了饭局叫上酒肉朋友了,可这次阿诚居然没有响应,反而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连连声称不要了,不麻烦了,替徐梦露省下那笔开销了,随便弄点填填肚子就行了。徐梦露糊涂了,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半年不见这小子行为收敛了、处事不张扬了,难能可贵啊!不过性情有点乖张,人的变化可以这么大?看来阿诚还是支潜力股,可塑性很强。

正准备下厨,阿诚吞吞吐吐问徐梦露能否专门跑个腿先帮他买几个绿箭或白箭口香糖,徐梦露满口答应,但心里百思不解,口香糖有那么重要?阿诚不会要口香糖当饭吃吧?既然特地为他跑一趟,徐梦露便问两男士想喝什么酒,顺带一起买了。阿诚犹犹豫豫,无精打采地:酒就不要了。徐梦露疑窦丛生:难道这小子改邪归正了,酒也不喝了?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的阿诚与过去的阿诚有了天壤之别,有点陌生,有点不认识了。

礼多不怪,徐梦露还是买了瓶当时时髦的北京红星二锅头,并给阿诚买了绿箭口香糖。

以前,阿诚很爱烧菜,偶尔在徐梦露面前露过一两手厨艺,炒的小菜很精致味道好极了。而这次当徐梦露问他要不要展示一下才艺,阿诚一反常态,毫无兴致。徐梦露开玩笑说那就随便糊弄打发他们了,曾经做菜满讲究又爱亲自掌勺的阿诚竟然无动于衷。
 
神情疲惫的阿诚向徐梦露要了一杯冷水,剥了两片口香糖,自个儿不吃都给了徐梦露,却把有锡箔的那两小片包装纸放进水杯里泡着。徐梦露看得一头雾水:阿诚,你泡那纸干嘛?

阿诚笑笑,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说:没干嘛,有点用。你去烧饭吧。然后躺在床上,失神地盯着玻璃杯,和清水里泡着的锡箔纸。                 

徐梦露转头看看阿木,阿木微微摇摇头,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去客厅看电视了。徐梦露到厨房忙着,满腹狐疑:阿诚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买来了口香糖不吃却守着水杯泡两张锡箔纸?怎么这么诡异?非常人所作所为。

原来的阿诚拜访徐梦露时,没事便弹吉他,自娱自乐,或找点见闻趣事逗徐梦露:单位组织乒乓球赛,他每每发完球便手插口袋看热闹,对手一般都无法接住,当然他得冠军;又什么填表格,一米八五的他大笔一挥身高一米八,直接搞得众人怀疑所有声称一米八或左右的汉子们是骗子。甚至也会告诉徐梦露一些个人隐私,又有女孩子投怀送抱啦或勾引他上床等,感慨很多女孩儿很轻浮不自重,……徐梦露从不附和阿诚,反而冷嘲热讽他自己风月老手贻害四方,还要往脸上贴金,真是作了婊*子又树牌坊……但不管徐梦露如何 ‘切K’他,他一般也不怎么生气,总是一笑而过。

半年未见,徐梦露本以为阿诚有许多故事要掰,怎么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太反常了。奇了怪了。忍不住,徐梦露又去探个究竟。

只见阿诚正埋头小心翼翼专心致志把那锡箔纸与另一边沾贴在一块的白纸揭开分离,抹干后掏出一支香烟,非常熟练地把锡箔卷在香烟上,抚平再抚平,最后把香烟抖落出,阿诚手里多了一根香烟形状的锡箔管子。         

徐梦露怎么都搞不懂阿诚到底在鼓捣什么 ,看他那么投入也不好意思打扰他,再说追根问底地盘查总是太八婆了。阿诚忙乎着,竟然没有注意到,徐梦露就站在他身后背靠门框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阿诚点燃一根烟,抽两口放在一旁,眼前的打火机吐着蓝蓝的火焰。接着阿诚从烟盒里抽出几支香烟,伸进两根手指到烟盒里夹出一个寸许长一厘米宽的扁扁扁扁的小纸包,很小心地解开往另一张锡箔纸上很小心地抖了抖,右手很小心地拿起那锡箔纸放在打火机的火苗上烤,左手捏着那根锡箔管子靠近嘴边。瞬间锡箔纸上冒起如火柴棒大小的一缕青烟,只见阿诚迅速凑近把那锡箔管子一端对着那缕青烟,另一端对着鼻孔狠狠地猛吸进去,又迅速拿起一旁已点燃的香烟狠狠地猛抽两口,闭眼闭嘴闭气狠狠地猛憋着,纹丝不动。足足过了有15秒钟,阿诚的鼻孔里才开始往外冒烟,一点一点地……然后重复着刚才的一整套完全相同的动作。

徐梦露好一阵子没反应过来阿诚抽的哪门子烟,程序如此繁杂,待看清楚阿诚往锡箔纸上抖的是白色粉末时,突然意识到阿诚在吸毒--海洛英,霎时脑袋轰地炸开,倒吸冷气,两眼发黑,手脚冰凉,全身鸡皮疙瘩、汗毛倒竖、头皮发麻、脑子空白、呼吸停止、血液凝固、心脏不动,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惊叫:阿诚?!你在干嘛?!

阿诚含糊不清咕哝道:我在吃药。继续忙着吸、抽、憋……

吃药?徐梦露的神经短路了。吃药还有在火上烤着吃的? 影视剧中虽没见过类似镜头,但读过有关吸食海洛英的报道,大致描写如此。徐梦露100%确定阿诚吸毒,怎么冠冕堂皇打上‘吃药’的幌子了?‘take drug’,OMG,这说法都TMD美国化了,与NND国际接轨了。

徐梦露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恶心。天啊,怎么会这样?这一幕让徐梦露产生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徐梦露踉跄着退到客厅跌坐在沙发上:阿木,怎么会这样? 阿诚在吸毒,他染上毒瘾了。阿木沉默不语,长吁短叹着。

终于阿诚过足了瘾,精神抖擞从房里出来,烟不离口,原本苍白的脸有了点血色,说话也有了底气:你们肚子饿就先吃,别等我。说着进了洗手间,但传来的不是方便声抽水声,而是阿诚的干呕声,就像反应特别厉害的孕妇的晨吐。徐梦露赶紧起身冲过去,洗手间门洞开,阿诚站在那一手扶墙一手大概抚着心口处,不停地干呕着。徐梦露不安地问道:阿诚,你怎么啦?

阿诚直到干呕结束才搭腔:没事。吃饭吧。从头到尾,阿诚只是象征性地吃了点饭菜,端起酒杯闻了闻舔了舔,放下了。整个饭局气氛凝重,三个人几乎就没开口说过话,闷声不响,沉默开始沉默结束。若是过去,三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少不了互相挖苦‘切K’,不知要打多少口水战,笑翻多少次。可是,徐梦露却感觉吃了一生中最没滋味、最难以下咽、最压抑、最绝望、最悲凉的一顿晚餐。

用完犹如‘丧葬饭’的晚餐,三人似乎有那么点心有灵犀,阿木一人呆在客厅泡电视,而徐梦露和阿诚不约而同地走进卧室。徐梦露生性比较散漫,不愿做物质的奴隶,所以卧室摆设很简单。地上随意扔着两大床垫,一张小矮桌,还有就是一个全是镜子的大衣橱。

两人在那贴地的矮床上各自寻得一个舒服的位置倚墙抱膝而坐,从镜子里干瞪着对方,徐梦露目光复杂幽怨,阿诚目光茫然闪烁。看着镜子里已被魔鬼吞噬的瘾君子,徐梦露悲从心来:阿诚,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阿诚断断续续、有一搭没一搭、时而兴奋、时而沮丧地向徐梦露倾吐着:

上瘾快三个月了。厦门的朋友几乎都在吃药,两年多了一直严防死守着,最终在大家一声声的‘没事啦没事啦’的诱惑下突破防线。今天试一口没事,明天试一口没事,有天半夜醒过来全身从头到脚每个细胞、每根筋、每块骨头都难受,折腾半天才知道是吃药上瘾了……吃完药后那阵阵的干呕,全身从头到脚每个细胞、每根筋、每块骨头都爽到极点,那快感是什么都无法替代的。现在都不算男人了,废了,因为根本不想女人不想做爱……不仅没了性欲,食欲也没了,肚子都不饿……酒不能喝了,据说喝了血管会爆(是否中风?)……据说吃药的一般都活不过40岁……据说吃药的死了后,骨头是暗灰色的,磨成粉可以当药吃……据说注射的快感更强烈更刺激……据说国外很多模特为了保持身材也经常吃药……据说……据说……吃药后,什么都不想干,只想静静躺着享受那份快感、感受那份慵懒,然后睡觉,醒过来后再吃药,吃药后,又什么都不想干……以作生意为借口骗了两个姐姐各十几万块钱,如果妈妈和姐姐们知道会气死了……徐梦露,我毁了,我这辈子彻底毁了。

阿诚一番话把徐梦露听得心惊肉跳,脑子里对朋友的定义有了新的注释。俗话说: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可是,阿诚的朋友却把他引上了一条绝路,一条不归路。充分验证了古人云之有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徐梦露苦口婆心奉劝阿诚去找家戒毒所,毕竟上瘾时间还不长,事在人为,这样透支一切不是长远之计。但被毒品控制腐蚀了灵魂的阿诚和其他瘾君子一样,完全散失意志,也不可能有意志了。先以戒毒要花很多钱无法负担,自己一个人无法坚持等根本不成立的借口为自己开脱搪塞,后又发自肺腑痛苦坦诚自己没有那个毅力,有生之年是戒不了了。反正也活不了几年,满去了,过一天是一天,怎么过也是过。

徐梦露心如刀绞,真不愿相信原来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堕落了毁灭了。

阿诚幽幽地告诉徐梦露:我第一眼看到你,就不可救药地喜欢上。那是如诗如梦的一幕,有如一副油画,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但我是个没有资格谈爱的垃圾人渣,不配谈爱,也不愿亵渎爱。你总是那么与众不同,自然、真实、生动……每每看到你心情不好,就有种冲动要把你揽在怀里,保护你呵护你,但绝不伤害你。好几次都想找人把你那王八蛋老公揍一顿,教训教训他。他怎么舍得弃你而去?实在有眼无珠,他以后肯定有后悔药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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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阿诚眼中的徐梦露--照片中的可人儿是邓丽君)

阿诚曾建议徐梦露留着做种的眼泪终于没有留住狂泻而出,流成河。

电视里传来张学友的无奈哀怨的《一路上有你》,阿诚对着镜子里泪水涟涟的徐梦露哼唱着,几大颗泪珠顺着阿诚的眼角掉落下来。徐梦露仿佛看到初次见到的阿诚,三步一回头,满眼依依不舍,满脸留恋万分……但一切已成云烟。


你知道吗
爱你并不容易
这需要很多勇气
是天意吧
好多话说不出去
就是怕你负担不起
你相信吗
这一生遇见你
是上辈子我欠你
是天意吧
让我爱上你
才又让你离我而去
也许轮回里 早已注定 ……

UPDATE:

那晚分别后,阿诚再也没有联系徐梦露。不久,徐梦露调往福州工作,过了几年非人日子。所幸,命中有福,多亏大学同学朋友古道热肠,穿针引线,帮助觅得一心甘情愿屈娶徐梦露的美国傻瓜蛋。徐梦露一步一回头离开故土,带着相依为命的儿子飘洋过海来到美国,终又嫁为人妇。

徐梦露仗着自己识得几个斗大的字,没事便在文学城上泡着。偶一日,有眼福艳福,在某论坛巧遇众美女帅哥闪P,一帅哥的PP触动了徐梦露记忆最深处的一抹往事,而后有了这个故事。

掐指算来,若如阿诚所言,吸毒(海洛英)的人活不过40岁,那么,十有八九,阿诚已随那一缕缕的青烟而去……

回过头追忆这一幕幕,徐梦露常常问自己:对阿诚动过心吗?

面对帅哥,哪有女人不怦然心动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这个充满活力和激情的帅哥,在徐梦露最受伤、最失意、最痛苦、最彷徨、最无助、最孤独的时候,深情地走进徐梦露的世界,让徐梦露沐浴在深情的话语中,融化在深情的歌声中,笼罩在深情的目光中,享受在深情的关切中……即使是根木头都心动了。

如果说不想借阿诚那曾强壮的肩膀靠靠,不想借那曾宽厚的胸脯依依,那是自欺欺人的一番鬼话。如果说不曾为阿诚的多情痴情温情动情,不曾为阿诚的风趣幽默诙谐动心,那更是骗人骗己的一派胡言。

当时的徐梦露正处于感情黑洞期,不管是打击报复,还是寻求刺激,或是慰籍心灵,即便是逢场作戏,都有堆积如山的理由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地放肆自己、放纵自己、放任自己、放荡自己、放逐自己,把道德踩在脚下,把廉耻抛到脑后,游戏人生。可是好像该发生的,却很遗憾地都没有发生。也许是火候未到,时机没成熟,很多事情讲究‘水到渠成’,感情应该也是如此,但最后阿诚堕落导致万事休,‘从此萧郎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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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子夏浮云 回复 悄悄话 回复高英姬的评论:
我想对吸毒来说,更痛苦,遭罪的是吸毒者的亲人,好友:见之一步步走向毁灭而毫无挽救之力;对吸毒者本人,或许麻痹早已多过痛苦了。
高英姬 回复 悄悄话 回复子夏浮云的评论:

人生如梦,阿诚的结局是场噩梦。所有朋友都为他扼腕叹息,阿木还抱希望徐能说动阿诚去戒毒,因阿诚告诉过阿木,他喜欢徐,信任徐。
劝说中,阿诚差点把徐当作同一道上的。当时,多年前徐在广东的报纸《南方周末》上曾看过一长篇连载,里面详细描写了西南边陲4号客们的沉沦史及恐怖后果,所以当徐说出海洛因的代名词4号和把毒瘾发作的痛苦、吸毒的后果危害等说得如亲身经历过时,导致阿诚认为徐曾是个瘾君子。
阿诚平时的谈吐中,时常流露出他的生活圈子和朋友圈子吃喝嫖赌毒是很平常的事,人生就如此, 但没想到阿诚也陷入毒品的旋涡,不过,可能也是迟早要发生的。
真的为阿诚心痛。
子夏浮云 回复 悄悄话 天啊!结局是这样的,太戏剧性也太令人黯然泪下了。。。
人生这么戏剧化,难怪写的这么精彩,这吸毒的细节。。。
想象如果梦露接受了阿城,或许有不一样的结局?
无论如何,祝福“梦露”有一个雨后彩虹般的灿烂人生!
高英姬 回复 悄悄话 回复lumao的评论: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找中外男士讨论过,老外的观点与你所说一致。国GG们观点会多角度些。

回复泳者的评论:
谢谢泳者MM。很喜欢你这张头像,但要点击看大照片,没说的漂亮青春性感。年轻真好!
lumao 回复 悄悄话 可是好像该发生的,却很遗憾地都没有发生。也许是火候未到,时机没成熟,.....

because He love you truly
泳者 回复 悄悄话 高JJ,我blog里游泳的照片不是我。那是我游泳锻炼的偶像。不过这个头像确实是我自己。

喜欢看你的文章!
高英姬 回复 悄悄话 回复泳者:
谢谢泳者,你博克里照片中的游泳姑娘都是你吧?和明星运动员一样。我在猜你就是某游泳健将,透露点。

回复小西瓜子:
谢谢小西瓜的到来,真高兴在我的陋博里看到你的倩影。

回复桃叶:
是啊,我都写不下去了。
桃叶 回复 悄悄话 你说阿城吸毒?
小西瓜子 回复 悄悄话 我也忍不住到这里多看两集,过把瘾
泳者 回复 悄悄话 好看~简洁活泼!
高英姬 回复 悄悄话 欢迎天涯光临陋博。谢谢人远的厚爱。
天涯人远 回复 悄悄话 忽然灵感一来,跑到高老师家后院看看,结果不出我所料,这里能多看好几集。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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