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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甄晓武的电影梦》之十 永不言弃

(2015-11-24 15:41:12) 下一个

   超市失火后,我正好借失业在家的机会把拍了一半的纪录片剪辑好,悄悄上传到土豆网、优酷网以及YOUTOBE网站,看看观众的点评和点击量。开始的时候反响不大,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点赞和跟帖。短片很容易跟有移民经历的人产生共鸣。有人说流着泪看完,有的人说大部分海外华人都是这种在路上的生活状态。这些留言让我对实现真正的电影梦更是一种激励。我决定去读个跟拍电影相关的课程,这样就有机会真正地从业余走向职业。

   庄冰冰一听就火了,说偶尔做一个梦是容许的。长时间去做梦,你不觉得幼稚吗?我们开始为此吵架,生活开始进入拉锯式的冷战状态。

   很多关于超市的消息是通过来自于以前的同事的电话。这天晚上,阿媚在电话里告诉我,大老板跟二当家却闹翻了,大老板到城西新开了一家超市。我接电话的时候,儿子还在看电视卡通片猫和老鼠,也就是《汤姆and杰瑞》。我说,这就是命。你看,大当家就叫汤姆,二当家叫什么杰瑞啊?汤姆and杰瑞,这不正是卡通片里的猫和老鼠吗?不闹才怪呢。阿媚在电话里笑了。

   阿媚没心没肺的笑却让我担忧。于是我把那天在酒楼下面的看见垃圾桶的菜刀的事告诉了她。不是挑拨离间,只是让她在婚姻大事上要慎重。阿媚听了却很兴奋:“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没想到阿媚说她就喜欢有血性的男孩:“这年头还有几个男孩子有血性啊?”这话的确不假。

   之后我也打过几次电话给二当家,电话里的二当家一直情绪不好。估计兄弟反目正闹心,所以除了问候,我也不能多说什么。

   那段时间我家里厨房下水道堵了,请来了一位广东人师傅疏通。他看着我们夫妻两人板着脸互相说话带着气,家里乱七八糟像个垃圾场,便明白了七八。于是一边干活一边跟我聊天。问我是不是移民以后不能面对现实?我说有点吧。他说他在国内也是机关单位的科级干部,来这以后也对职业的落差困惑过,但是当你想明白了人活着究竟为了什么?你就没有心理落差了。

   “人活着究竟为了什么?”虽然我还没想明白,但是当我再看着六岁的儿子诚惶诚恐的眼神时,顿生内疚感。

   最终我还是放下读书的念头,在报纸上找了一份餐馆的工作,打工去了。

   打工的地方是个广东人开的夫妻档小餐馆。男的叫祥哥,女的叫霞姐。两口子非常能干,人并不坏,但是两人的话都特别多。从上午上班到晚上下班,两人嘴就没停过。不但自己话多还希望别人能陪他们说。前面餐房有两个越南裔女服务员,这两口子跟她们沟通有障碍,于是,他俩喜欢抢着和我说话。华人话多,这并不奇怪,况且我也是个健谈的人。一段时间后,我就发现并不那么回事,他们抢着说话,只能讲他们的事情,却不让我开口。后来我便明白这两人把我当吐槽池了。我打工的时候脑子还惦记超市的事,惦记电影的事,所以我就懒得答话。几个月后,这两口子终于按耐不住了,夫妻俩一唱一和地指桑骂槐地嘀咕,一个说每天上班都黑着个脸,一言不发,心里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另外一个说,话少的人,心里总会憋着见不到人的坏心思,没有一个好东西。我血往上涌,像假王宝强那样挥着手中的大勺,砸在案台上“砰,砰!”直响,然后指着这对夫妻俩发飙:“打个工,又不白拿你们的钱。没有吹捧你俩的义务。不满意,我马上走人。”两个越南裔服务员听到动静赶紧跑到厨房把我拉开。我大声地跟这两个服务员说:“几个月了。说来说去那几句话,一个就是他有钱,二个就是他的鸡巴大,比鬼佬的鸡巴还大。就不能含蓄一点?”也不知道那两个越裔的服务员听懂没听懂,皆捂着嘴笑。祥哥跟霞姐面红耳赤地站在那里,面面相觑。

   我估计这工也打不成了,准备干到周末,结账走人。

   当晚,阿媚却来电话说,超市重新装修完毕现在准备正式开业,部分员工已经回去上班。但是她说烧腊部已经被砍掉了。这个消息令我情绪更加低落。虽然两天后,二当家也主动打来了电话,邀请我回去上班。我知道二当家打来电话是出于礼节性的,便婉言谢绝了。庄冰冰知道我在餐馆里干得不顺心,见我又回绝了二当家的邀请,她就阴阳怪气地说,摆什么臭架子?哪里都干不好,这怨不得别人。一切都是自己自以为是的个性造成的。

   我想争吵,张了张嘴,觉得挺没劲的,也就算了。

 

   没成想,几天后,餐馆里的祥哥却出事了。

   祥哥傍晚外出送外卖,路过圣卡菲街时,看见路边站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应召女郎模样的女人很是性感,就伸头多看了几眼。没想到那个应召女郎笑眯眯地冲着祥哥打招呼。

   祥哥来劲了,把他仅会的两句英语其中一句“How mach?”用上了。其实他也就是多嘴,并没有别的意思。

   那个女的便冲着祥哥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还把手搭在祥哥肩上。祥哥虽然听不懂,但是他不懂装懂,腆着肚子笑呵呵地说:“Ok!Ok!”没想到那女的是个警察,正钓鱼执法。直到第二天中午,祥哥才从警察局被放出来。从此以后,这两口子的话再也不多了。各自私下里对我还挺客气的,于是这工我也就一直打了下去。一个月后,祥哥出庭被罚了三百刀。

   为此,每当我见到应召女郎就肃然起敬。

 

   时间过得真快,我在餐馆打工不知不觉已经两年了。转眼又到了夏天,趁儿子放暑假我们回国探亲。几年之间国内的变化令我吃惊。

   回国后第一件事,我就去混迹演艺圈多年的大辉家拜访老同学,并献上我打工之余写的剧本和拍了一半的微电影让他指导。看看能否推荐给他熟悉的剧组。

   我和庄冰冰兴冲冲地来到大辉家。屁股还没有坐热,他直接了当地问我:“真的想拍电影啊?”然后他很奇怪地看着我说:“你拍这个的目的是什么? ”

   “我是想告诉人们,移民的人都是满怀梦想努力地追求新的生活。”我的声音很弱,像蚊子一样嗡嗡声。

   大辉把影碟机里放了一半的视频给关掉了。又把我写的剧本翻了翻,马上就给毙了:“你首先得懂什么叫电影,才能写电影剧本。” 大辉哥生性耿直,在外面会演戏,但是他对朋友从来不演戏。他对你越耿直,就说明他越把你当朋友。“电影是艺术,不是端个摄像机对着一群人拍出来的就叫电影。拍电影是反复地摆拍,是要求专业演员来表演。拍电影各部门分工很细,专业化程度很高,花费昂贵的活。你弄个DV机就说要拍电影,你这不是扇从事电影中各行业艺术家的耳光吗?”

   大辉越说越激动,打开我的剧本,用手点了点:“你写的这些生活琐事,看似励志,实则抱怨。这是揭移民海外华人的伤疤。没人喜欢看的,更别说有人花钱去拍这个了。”然后随手把我的剧本丢在茶几上,他继续说:“你把自己的打工生活拍成视频,是准备让你以前的旧同事耻笑你,还是想让他们把你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接着就叹了一口气:“哎,现在很多人都没有见过摄影机就敢说要拍电影,真是服了。”

   看得出,连我都有想拍电影的想法对大辉来说是个侮辱。我赶紧解释:“当初我也在你的鼓励下,才想起弄这个的。”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最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浪费时间了,艺术只承认一流,历史只记得精品。好好地在国外过个正常人的生活。造梦?有钱人才有资格造梦。”接下来,大部分的谈话我都不走心了,只是满面堆笑谦虚地附和着。我装着认真聆听,并一直保持很有涵养的微笑。

   当然,我也不好意思马上把剧本收回来。眼睁睁地看着我用心血凝聚的作品,不一会儿就被放上瓜子、果皮,接着又被茶几上撒泼的茶水弄湿。临走时,我看见的剧本被用来刮茶几上的垃圾,然后跟瓜子壳,桔子皮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走出他的家门后,我就发誓,如果我不想笑,再也不装了。假笑,心太痛。大热的天,我却感到从头冷到脚,走路都踉踉跄跄的。庄冰冰看我脸色不好,就笑着安慰我:“写着玩玩的,就当练练手。”

   我冲她大声地吼叫:“写着玩玩?你难道不知道那是我的心血?”

   庄冰冰委屈地说:“冲我发什么火?有人的心血价值连城,有人的心血连屁都不如。”

   确实是实话,但是实话更伤人。

 

   离开国内的前一天,我的一个铁杆好友平子找到了我,硬拉我去喝酒。他很奇怪地问我,这次回来为什么不找同学们聚聚。我就把大辉这事告诉了他,叹了一口气说:“现在人都变了,跟以前不一样。所以觉得还是不要打扰别人的好。”

   平子安慰我说,大辉这事不要放在心上,听说大辉办了投资移民,花了不少钱,把老婆孩子弄到澳大利亚。结果他老婆刚出去就有了相好的了。所以他心中有气。

   “怎么从没有跟我提他移民这事?”我听了一阵愕然。我回想着第一次给大辉打电话的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大辉听我说移民了,他才动移民的念头?

   回到加拿大后,我开始反思自己以往的行为。慢慢地我变得自闭了,不愿意跟外界的人联系。日子过得无趣,人也变得无趣了。头发凌乱,衣着邋遢。每天打工回来一言不发,家里静悄悄的,气氛压抑极了。有次儿子一脸幼稚地问我:“爸爸,你为什么总是不开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能拍拍他的肩膀:“爸爸病了。”

   儿子又问:“爸爸怎么病了?”

   我说:“爸爸太把自己当回事,所以就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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