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标”的故事

 

 

 

 

          “反标”的故事         刘振墉

   一九五零年春天，我正在江苏省靖江中学读书。我是初二乙班的班长，班主任是毛老师。毛老师当年也不过二十二三岁，是青年教师中的积极分子，共青团总支委员，经常参加各种社会活动，除班主任外，还要教两个班的代数，所以很忙。我这个班长是他的得力助手，他吩咐我做的事，我都能很好地完成任务。

   有一天下午，他将我喊到办公室，告诉我说，出现了一张反革命标语，是有人投放到意见箱的。当时各单位都有意见箱，我们所在的校区也挂有一个，就是个小木箱，上面开了一条口子，样子跟邮局的信箱差不多。所谓反标，是一片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条，反标的背面正是代数作业，所以毛老师受命要查出这条反标的书写者。

    一个班有六十多人，每人两本数学作业本，在办公桌上堆得有一尺多高，要想一本本地查对笔迹，确实是件费时费力的事，所以就把我叫去协助。麻烦在于，本子太多，每一本都要逐页地翻过去，注意力还要特别集中。我们花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破案了。不过这件反标案件侦破得实在太简单，纸条是随手从本子上撕下来的，撕缝衔接完整，手写反标字体又未曾伪装。可以说，证据确凿，铁证！书写者是我们班上十二、三岁的女同学。

    我实际参与就这些，后续故事是听来的。

    毛老师当然将侦查结果如实向上回报。担任学校党支部书记（兼教导副主任）的唐老师，当时也不过二十二、三岁，他十六七岁就参加抗日，是个年轻的老革命。第二天将这小女生喊到办公室，唐老师大概原想教训她一顿的，没想到这小女孩脾气特别犟，虽然承认纸条是她写的，却坚决不肯认错做检讨，弄得唐老师下不来台，就吓唬她，不肯认错检讨就把你送去公安局，谁知吓不住她，还是不肯认错。唐老师也是年轻气盛，随即叫来校工，真的将她送到公安局去。

    县公安局遇上这押送来的“现行犯”，大概无从处置，立即向县委和县政府报告，过了一会儿就将小女生放回家去了。

    据说事后唐老师吃了批评：“缺少行政观念”。需要说明的是，在五十年代，党政分开做得比较好，我们中学的校长刘拜三，副校长何健民，都是有职有权的教育界前辈。唐老师在处理这一事件时，不但事前未向县政府和县教育科报告，甚至没有通知校长，就将学生押送到公安局去了。

    这件反标事件终于小事化无。如果要问，“反标”上到底写的什么内容，我说出来要让人笑掉大牙。纸条上只有一句话：“解放军不节约，天天吃烧饼油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