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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雨:熟透了的苹果(上部)

(2005-04-27 12:21:47) 下一个

熟透了的苹果

                                 ----枫雨

 

这是一个关于女人的故事。

这是一个关于几个三十岁以上已婚女人的故事。

这是一个关于几个三十岁以上已婚女人在美国生活的故事。

 

 


 

熟透了的苹果

 

 

上部 梦开始的地方

 

第一章

 

庄碧帆在三十岁的时候,终于圆了她的出国梦,拿到了留学美国的签证。临行前,她的要好的女朋友送她一本菜谱,对她说,你这叫最后来辉煌一把。因为三十岁前,女孩可以任意浪漫,任意折腾;而三十一过,对女人来说,是该稳定的时候了,庄碧帆也本来是想,再签不上就不作梦了,可就在这时,她却顺利签了去美利坚的证。

 

碧帆的丈夫徐潜,是一名医生。他当然不愿意庄碧帆出国,他希望妻子踏踏实实教书,再要个孩子。三十岁的女人,还在外面瞎折腾什么?

 

可是庄碧帆还是要折腾,而且,马上要折腾到美国去了。当她向家里人宣布这个消息时,婆婆低沉地“哦”了一声,就象是碧帆说她今晚不回家吃饭一样;公公一声没言语,徐潜叹了口气。他是深知碧帆的,知道她已经作了好几年的梦,知道她不愿就默默无闻地在中学教一辈子书,知道她心里现在是何等的欢喜,可是,徐潜只叹了口气。他没法满脸堆笑地祝贺他的妻子,没法和妻子一起兴奋,因为他一点也不兴奋,心里只有伤感。难怪徐潜,有那么多女方出国后变心的故事,他怎能不担心呢?

 

碧帆并没有说什么海誓山盟的话来安慰徐潜。她觉得那些都是多余。他们俩的感情到底多深,是否经得这离别的考验,碧帆认为,这要靠时间去证明,别的,说再多也是瞎掰。她只对徐潜说,我只是去看看,混不下去,我就回来。

 

首都机场,永远是人山人海,像是个没有时间限制的大集市。碧帆总共来过这里三次。一次是送徐潜出访澳大利亚受培训,那时他们还没结婚,虽然徐潜只去一个月,可碧帆尝到了离别的滋味,徐潜一回来,碧帆就决定结婚。第二次,是他们的蜜月。那真是蜜里的日子,在机场碧帆什么也没注意,因为兴奋压倒了周围的一切。而这次,又是离别,而且是前途未卜。碧帆的鼻子有点酸,在进海关前,她差点就和徐潜说,我不去了!可这时徐潜上来抱住她,笑笑,贴着她的耳根说:“记住,我爱你。”然后想松开,可碧帆却紧紧抱住丈夫,她使劲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因为她知道,她要一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而她的决心也会像受不起洪水的堤坝一样,彻底崩溃了。碧帆咬着自己的嘴唇,松开丈夫的臂膀,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徐潜似乎还想说什么,碧帆却扭过脸去,拉着行李,走进了海关大门。她不敢回头,她知道徐潜一定正望着她。她觉得她的后背火辣辣的。办好了行李托运,她终于忍不住回头,栏杆外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她找不到徐潜了。

 

那是一九九五年的秋天。

 

第二章

 

一年后。

 

再过半年,庄碧帆的教育硕士学位就快拿到了。可是,她不想毕业。她想再读一个计算机学位,这样毕业后会好找工作。她不想学上完了就回国去。她跟丈夫徐潜下了最后通牒:要么你过来,要么离婚。把信投进信箱后,碧帆到学校操场大哭了一场。她在独身到美国后,只流过两次泪。

 

第一次是第一天踏上美国的土地,在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颠簸后,终于到了学校。可爱俄华的田园风光,没有给碧帆这个从大都市来的女子任何喜悦,满眼是玉米地,没有人,只有牛。偶尔,会有一辆破旧的汽车开过,然后又恢复安静。这安静是这么可怕,这就是梦中的美国吗?这和中国的农村有什么区别!碧帆有点饿了,可是今天是星期天,学校食堂已提早关门,学生也大都没有回校。没有看到一个中国人,甚至没有看到一个微笑的面孔。碧帆找到宿舍里的厨房,打开自己的行李,拿出一代方便面。没有热水。她只好在微波炉里热了一碗。可当面泡开时,那以往香喷喷的面条味道却使碧帆恶心。她勉强吃了两口,想吐。她推开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回到宿舍,躺倒在没有铺床单的床上――碧帆太累了,她没有力气再打开箱子找床单。她又饿又累又恶心,碧帆真希望这是一个梦,等醒来的时候,她是躺在家里,躺在丈夫徐潜怀里。碧帆把眼泪咽回去,告诫自己说:“不能哭!”

 

一周后,碧帆就到食堂打工了,站在厨房洗两个钟头的脏盘子,她没有一句怨言。只是偶尔,她会情不自禁地想,如果我的学生看见他们的老师干这个,会怎么想呢! 她去系里争奖学金,系主任端着高傲的架子说,你能干什么?我为什么给你?她据理力争,软磨硬泡,天天下课后就去主任办公室。办公室有人,她就等,反正总有没有的时候吧?轮到她进去的时候,她就一句话:“主任,我还是为助学金的事。我可以教中文!”要么就是:“我可以帮助讲一些中国文化。”最后终于感动了这位主任,安排她去给一位教人文课程的老师做助理,帮助整理教材什么的。主任说,我真服了你了!

 

这是第二次哭。因为,自从来到这里,碧帆就一直在写信催徐潜过来。可是徐潜并不很热心。这也难怪他,他所在的医院正做人事调动,而徐潜平时踏踏实实,各科的同事都喜欢他。他的能力是颇受赏识的,主任已经暗示他将被提级。徐潜很矛盾。他爱碧帆,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她身边;可是,他也不愿放弃这么多年的心血。怎么办呢?他只有一拖再拖。可是,碧帆下了最后通牒。他不能再犹豫了,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徐潜选择了鱼,这鱼就是妻子。

 

碧帆在操场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然后,她擦干眼泪,叫着自己的名字说:“庄碧帆,好了!这是最后一回让你掉眼泪。从此你要靠自己,不混出个样子,绝不回国!”

 

 

第三章

 

杜雪松坐在飞机上,心里美滋滋的。自然她有她美的理由。今年三十一岁的她,皮肤白皙,一张瓜子脸,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红亮亮的,透着健康。杜雪松在深圳有一家美容公司,虽然不大,可是她自己一手苦心经营的,收益不菲。大家都叫她杜老板。在别人眼里,雪松是揽进了上天的惠顾:既美丽又能干,人家只有羡慕的份。可是,这也正是雪松隐隐的心病。因为这,她已经三十了还没有结婚,男朋友换了有一打,对雪松也言听计从,可雪松总觉得他们是看上了她的钱。稍微看上点的,人家却一听说雪松自己是老板,就委婉地表露出“当朋友可以,结婚,呵呵,算了。”的意思。雪松来了气。这些男人都怎么啦?不就是她开个公司么?难道他们不喜欢漂亮女人?对,男人是喜欢美丽的女子,可美丽女子不能比他们能干,比他们聪明。这种兼聪明美丽于一身的女子,男子就不敢勇往直前地追了,娶回家,他们更是不敢。所以,女人最好美丽但愚笨,至少,在自以为是的大男人面前,要学会装出愚笨,雪松没意识到这点,也就吃了这方面的亏。三十多了,这么好的条件,愣是嫁不出去!

 

雪松打定主意:要么不嫁,要嫁就嫁到美国去! 我就不信,凭我的条件,不应该得到更多么?之后不久,雪松经人介绍,认识了回国相亲的何望年,他比雪松大十几岁,离过婚。然而他可以提供雪松想要得到的东西---绿卡和美国生活。雪松想了一个星期,同意和何望年结婚。何望年先行回美国准备一切,然后给雪松寄来了机票。雪松关了自己的美容店,在大家的一片揶揄感叹声中,辞别了父母亲友,踏上了前往纽约的飞机。

 

            飞机起飞了,雪松舒了口气。她对自己的决定一点也没有后悔。刚才在机场,妈妈眼里含着泪,雪松很坚强,她心里打好主意,一定能征服丈夫,在美国开出一片新天地。想到这,雪松就不由得兴奋起来,她几乎想唱歌。这时候,她发现坐在她身旁的一个三十五六的男人,表情严肃,似乎还若有所思。看那样子,文质彬彬的,书生气十足。雪松猜测他是去读书的,雪松不能理解,怎么去美国的人还有不高兴的吗?“哎,你好啊!”雪松情不自禁地和那个男子打招呼。

 

            这个男子,就是徐潜,庄碧帆的丈夫。雪松猜对了一半。因为他是去陪读。应该说,这不是徐潜心里最乐意做出的选择。他的耳边,还想着医院主任老宋的话:“徐潜,你真的决定了?这太可惜了。你知道,我快退休了,这里,我本来已经向院领导推荐了你。根据你这几年的表现和科研成果,他们已经同意破格提拔你做外科副主任。我再好好带带你,等我退了,你做主任我想那将不成问题。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就这么放弃了,实在太可惜……可是,当然,我尊重你的决定。”,说到这里,老宋摘下老花眼镜,半开玩笑地说,“你的妻子是个好女人,不应该让她跑掉。现在的年轻人,可不像我们那个时代,经不起两地分居啊!我儿子……”老宋又把眼睛戴上,切断了自己的话题,说,“希望我们以后还会见面!我会给你写封推荐信,不过,在美国,不一定有多大作用。”

 

 

“你好!”徐潜看了雪松一眼,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子。虽然已是初秋,雪松却还穿着一件米黄色的连衣裙,外面套一件藕荷色的外衣,更衬出她玉白的肌肤。徐潜猜测这是一个去美国旅游的人。

 

“你是去读书?”雪松接着问。

“噢不,去探亲。”

“探亲?你的……

“我的妻子,她他在中部读书。”

“噢!” 雪松点点头。心想怪不得他看来不大高兴,原来是去陪读的。心里大概是不平衡了。哼,又是一个大男人式的人物。

“你妻子是读什么专业?”

“计算机。”

“哇,了不起。她是学数学的吗?”

“不是,她是学教育的,是中学老师。”

“哇,那更了不起了!弃文从武了!”

“嗨,有什么好?把自己多年的专业放弃了,也不觉得可惜。”徐潜摇摇头,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说碧帆。突然他意识到和这个萍水相逢的女子说的太多了,尤其是关于妻子的话题。他停止了,转而问雪松:“小姐您是去旅游吗?”

 

雪松还想问问,因为她想得到更多的关于女人在美国生活的信息。可徐潜问起她来,她便掩饰不住内心的得意。

“不是,我是去结婚的。”

 

“结婚?”徐潜不禁仔细瞅了雪松一眼,那意思好像是说,嗯,这么漂亮,是不是嫁给外国人?他的声音大概是稍大了一点,引得他左边座位上的旅客也看了他们一眼。

 

雪松听出了徐潜的话里有话。她有点生这个大男人的气。心说你们这些男人都是外强中干,自己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地来陪读么?他看着徐潜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笑了,心里想来个恶作剧,索性全告诉他,吓唬他一下,一定很好玩。

 

“是啊!我是去结婚。我的先生比我大15岁。可他有绿卡。我就是冲这个才嫁的。”

 

“噢!”徐潜果然有点吃惊的样子。只说了一个“噢!”。他又看了雪松一眼,心想,这女子看来是个聪明人,大概是条件太好了,没人敢娶。只好嫁给外国的半老头子。他在心里摇头。雪松看着徐潜,觉得解气。心说,这些男人,都一样,有贼心没贼胆。她为自己的选择更觉正确无比。

 

徐潜不能理解杜雪松嫁给个半老头子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同样,雪松也不能理解徐潜去美国探亲为什么不快乐。两个人话不投机,于是都不言语了,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不过,长达十几个小时的旅途实在无聊,虽然头上有电视,可雪松不喜欢那些打打闹闹的警匪片。她于是又找徐潜聊天。

 

“你去中部哪里?”

“爱何华。”

“爱荷花?哦!”雪松对美国,除了纽约,旧金山以外,并不知道几个州。她临来的时候,特意去买了本美国生活指南,也就读了几页她自己将要去的地方。爱荷花?挺美的名字,透着一股乡土气息,大概也很乡村的。

“是不是农业州啊?”

“对。”

“哦,”雪松产生了一种优越感:“我是去新泽西。东部,挨着纽约。”雪松看出徐潜不想多说,可是她想,而且她特别想找个象徐潜这样自以为是的男人说说,好像解气似的。

 

“那你们以后准备移民吗?”

“还没有想好。这到时候再看吧。”

“你在国内是做什么的呢?”

 

徐潜有些不情愿回答雪松的话,雪松的问题象连珠炮似的一个接一个,而他太被动。说好听点象在被面试,说不好听简直像被审问。可是,他潜意识里又不想拒绝和雪松谈话。他不得不承认雪松是美丽的。在这么长的旅途中能和这么美丽的女人作伴,不能不说是件愉快的事。当然,徐潜不是那种花的男人,可是,异性相吸的原理毕竟是普遍真理,而徐潜偏偏是个普通男人,他也得遵循这个原理。于是,他还是和雪松聊起来。

 

当雪松知道徐潜在国内医生做的好好的,纯粹是为了妻子而到美国来的时候,她改变了对徐潜的看法。很赞赏他这种精神。雪松不禁偷偷想,我怎么没有遇上这么好的男人。不过,她马上不再遗憾,因为她是去结婚的,新的一页正在她面前展开。她也相信男人是可以改造的。再说,她更喜欢那种有闯荡精神的男人,这一点,徐潜显然没有。不然他怎么会唉声叹气的呢?

 

看着徐潜一脸的失落,她不禁说:“你们男人就是顾虑太多。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女人就不会。”

“不会什么?”徐潜不禁也对雪松的心直口快有了好感。

“不会给自己留后路啊!比如我,这一次到美国,一定要作出点名堂,不然就不回国!”

徐潜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是不想打击雪松的积极性。

 

在迪特律换机的时候,两个人握手告别,各奔东西。徐潜看着雪松亭亭玉立的背影,叹息道:唉!一朵鲜花又插在牛粪上了!

 

此时雪松也在替徐潜感慨:唉!这个男人是个好丈夫,可惜,就是太被动啦!

 

第四章

 

庄碧帆觉得很寂寞。在这个美国中部的这个小镇,人口不到两万。附近只有这么一所大学。从东走到西,不过一个多钟头。碧帆刚来的第二天,自己上街去走走,准备买点生活用品。出了学校,她朝着主街的一个方向走下去,不拐弯,心想这样回来的时候就掉头180度,不会迷路。后来才发现,在这个小镇上,根本就不会迷路。因为统共就这么大地方,除了学校,就一条主街,两边的店铺倒是不少,什么电影院,家具店,古董店……碧帆现在和这些店铺统统无缘。她找到一个一美元商店,买了一个洗衣筐,一打子塑料杯。她是想买一个漱口杯子来着,可一块钱可以买一打,她想以后徐潜来了也能用,不是更合算么? 她现在虽然说不上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也必须是精打细算,能省则省。这一打子塑料杯一直被碧帆用了好几年,一直到她工作。这是后话了。她又买了两只碗。一共是三元钱。付账的时候,售货员告诉她一共是三元十八美分。碧帆不明就里,但她没有问。拿到收据,她才明白这里有一毛八的税。

 

然后她去寄信。因为不知道一封信多少钱,所以没有封口。到邮局买了邮票,她找不到胶水。怎么美国也有这么落后的地方?其实因为碧帆用的是她从国内带来的信封,她还习惯地想在邮局里自然是有胶水的。那个工作人员也替碧帆发愁,帮助她用胶带封了,告诉她把信投到门口的邮筒里。碧帆只好将就了。可在邮筒边,碧帆又露怯了:她绕着邮筒转了三圈,愣没找到入口!正在尴尬之际,又是那个工作人员跑出来,帮她来开邮筒的拉门。碧帆恍然大悟,连声说谢谢。这怎么和中国的垃圾桶一个设计?碧帆把信扔进去后,又不放心地拉门看看,确定信是掉到邮筒肚子里了,她才算放心。

 

白天忙忙叨叨的还容易过,最寂寞的时候是在夜里。当碧帆一个人躺在床上,她就会想起北京的朋友,想起徐潜。有时候,她真是怀疑自己做了个梦,梦醒了,她身边会睡着丈夫。有的时候她实在想的利害,想的浑身痒痒的。她的手不由得抚摸着自己,刚触摸到自己的身体的时候,她不由得有些害怕。因为她除了洗澡,还从没有这样摸过自己的肉体。然而她的手却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放到了一只乳房上。她感到一阵舒服洋溢起来,不由得呻吟了一声,同时另一只手也放到另一侧的乳房上,并且加大了力量。这感觉,久违了,从前,只有徐潜带给她过。当碧帆的手滑到内裤外边的时候,她的心跳的更厉害了,她简直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这样一个女人。可是,她抵挡不住自己的欲望,她的手向下滑去。她觉得自己恍恍惚惚,仿佛进入了一个热带雨林。好热啊!她迷迷糊糊地,却又觉得抑制不住的想去探险,一种紧张,一种兴奋,她走进了密林深处……

 

碧帆在一门课上遇到了一个男孩子,对中国文化颇感兴趣。他是意大利后裔。在这个地方,遇到一位对中国文化感兴趣的人,碧帆不禁对他产生了好感。男孩子叫爱德华,很健谈。他又一双蓝汪汪的眼睛,让人看不透有多深。在他的左臂上,居然刻着一个“天”字。他得意地告诉碧帆,这个天字是表示一个人在张开双臂托着天空。碧帆惊讶他对中文有如此深刻的理解。所以也就没有告诉他那个天字的第一横应该短一些,而爱德华手臂上的写反了。

 

此后两个人一见面,必然谈论中国文化。有时候爱德华居然还能给碧帆讲成吉思汗的历史。他说,在他住的地方有一张中国地图呢!你要不要来看看?没有想别的,碧帆就答应了。

 

爱德华是和朋友租的一个房车。租金是一月200美元。两个人分摊。里面虽然不大,可有两个卧室,卫生间,客厅也完备。这对于学生来说,还是蛮实惠的。

 

爱德华的室友出去会女朋友了。碧帆一进来,就看到墙上醒目地挂着一张世界地图。奇怪的是,碧帆没有找到中国。爱德华笑着解释说,这是美国人绘制的世界地图呀!当然把美国放在中心。亚洲在这里。顺着爱德华的手指,碧帆找到了中国,可是中国的形状很怪,一点也不象只雄鸡,当然那只鸡脚,也是另外的颜色。碧帆看着感觉怪怪得,觉得这地图好象个被个淘气的小孩子涂抹上了。

 

碧帆坐在爱德华的沙发上,听他海阔天空的讲。最后,他的声音就越来越模糊,碧帆头有点疼,也有点迷糊,她仍旧微笑着。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她希望这个男孩子能过来抱着她,或者吻她。或者……如果他有更进一步的要求,也许她也不会拒绝。爱德华却在不停的说,他的眼睛里却有一种若即若离的雾,仿佛心不在焉,仿佛在下决心。

 

已经快午夜了。最后,爱德华说,我送你回宿舍吧。

 

碧帆躺倒在自己的床上,她对今晚的一切有点失望,又庆幸什么也没有发生。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她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羞耻。然而她又想,美国人也不是像电影里说的那样,至少在这里,还是很矜持的。

 

夜里,碧帆做了个梦,梦见爱德华家地图上的那只鸡跳下了墙,一只脚穿着怪怪颜色的鞋子,摇摇摆摆地朝她走来。到了碧帆面前,那只鸡就站定了瞅着碧帆。突然,它大叫起来:“鼓鼓鼓鼓!” “鼓鼓鼓鼓!”终于把碧帆吵醒了。

 

原来是电话响。大半夜的,是什么人?碧帆有几次半夜接到过骚扰电话,接起来后,是一阵嬉笑夹杂着淫词滥调。碧帆很生气。所以,她今晚没有接。

 

后来徐潜来了,又一次问碧帆:“有一天我下午两点给你打电话,你不在宿舍。大半夜的,你上哪去了?”碧帆这才知道那天晚上是徐潜“骚扰”她。

 

 

第五章

 

徐潜到了美国。他从下飞机的头一眼就感觉不好。好像哪不对劲。看到碧帆,他以为自己会很激动分离了大半年,也快成牛郎织女了。可是,他在和碧帆拥抱的时候,他却没有感到自己的身体有膨胀,这使他感到奇怪。

 

碧帆也是这样。两人回到家,碧帆就把还在拆包的徐潜抱住,按倒在她买的二手床垫上。徐潜还在说着一路上的见闻,碧帆就把他衣服扒了。床垫子支支作响,仿佛在为他们俩的做爱伴奏。可是徐潜很快就结束了战斗。碧帆自然没有达到高潮,都是这破床!碧帆想。太累了!徐潜为自己找借口。

 

一个星期后,徐潜开始打工。碧帆给他在学校食堂找了一分做披萨的工。若依照徐潜自己,他是不愿意的。本来嘛!在国内他虽然不算大款,可也是堂堂的一生,医院里数得着的外科大夫。到了这里,他算什么?谁认识?一个白领阶层去给人家做披萨饼墨西哥卷,也太说不过去了。

 

在食堂里,打工的学生有一个学生头,身份相当于小工头一类。负责分派工作,检查卫生等等。徐潜遇到一个大个子,人们都叫他大张(Big John)。这个人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常常欺负那些老实的新生。他总把徐潜这些刚来的指使得团团转,自己却不动手。有一回开饭前,他让徐前去拿一个锅盖,徐潜因为英语口语还不大行,没有听懂。大张就把嘴巴凑到徐潜面前,一个劲地说:Lid, lid. L, I, D, Do you understand English?”徐潜的脸红到了脖子,这对他是莫大的侮辱。可是,徐潜还是没有发作。一个打工的美国学生帮徐潜拿过个盖子。大张还是不依不饶,一把夺过盖子,在徐潜面前晃,奚落地说:“This is lid, understand?”徐潜笑了,说:“噢,懂了!”大张得意地走了。徐潜看着他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

 

由于语言不过关,徐潜还闹了个笑话。

 

那天徐潜下了班回到家,脸上有点不高兴。碧帆问怎么啦,他说,刚才在校园里碰到校长,他叫我们叉子。这是不是种族歧视呀?碧帆忙问具体怎么回事,听明白后不禁笑得肚子痛。原来,校长说:“Hi! Folks! 而徐潜把他听成“forks”啦!

 

干了一个月,徐潜就成熟手了。在人多的时候,他总被叫去买三明治。因为那里排队长。面对每个学生的不同要求,有的要白面包,有的要黑的,有的又要燕麦的,有的要大麦的……每个人要夹的东西也不同。什么黄瓜,橄榄,不同种类的起司,生菜,牛肉,火鸡,金枪鱼……面对四十多种不同的佐料,徐潜也会应用自如,他做的三明治又快又好。学生都爱买他的。大张于是也对他好了一些。有一回,大张突然心血来潮,问徐潜他的中文名字怎么叫。徐潜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你的中文名字,叫‘大傻帽’!”

“大-傻-帽?”大张努力地学着。

“对!没错!big,就是“ 大”,傻帽,就是你的名字――John!”

“大傻帽?”大张重复着。

“对!你说的太好了!”

 

大张很得意,觉得自己很聪明。于是他逢人便说,我有个中文名字,叫大傻帽。Big, 大!后来,整个食堂的打工的学生都叫他大傻帽了。

 

可是徐潜总是说要回国去。碧帆不同意。为这两人常吵架。有一次又闹得两个人都不愉快。有一次,碧帆急了。说,有回去你一个人回去。我要给自己争口气!不知为什么,徐潜就想起了那个在飞机上见过的女人。那也是个要在美国打天下的女人。也说了这句话。唉!为什么女人都是这样和自己过不去呢! 

 

第六章

 

杜雪松怎么样了呢?雪松的丈夫,何望年,比雪松大十五岁。离异,无子女。是通过雪松的表姐认识的。当时望年到广州去乡亲,看来看去,就看上了雪松。雪松呢,前面说过,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无奈男人对她敬而远之,雪松为了赌这口气,就答应了望年。她相信自己的美丽和能力。

 

            雪松来美国后,才知道自己把自己估计太高了。首先,由于语言不通,她没法和别人交流,看不懂电视,成了没有嘴没有耳朵的人;其次,她不会开车,凡出门只有等到周末望年带他出去,这使得她成了没有脚的人。总之,雪松觉得自己成了残废,在家憋了一个月,她再也呆不住了,向望年嚷嚷要去学开车,上语言学校。望年笑着说,你刚来,先熟悉熟悉环境,过一段时间再出去。雪松说,我不出门,怎么熟悉环境? 望年依然笑着说,日子还长着呢,我们一步一步来。他没说不答应,也没说答应,雪松拿他没办法,因为她没有别人可以依靠。就这样,雪松在家里一晃呆了半年。

 

雪松怀孕了。望年笑得更勤了。雪松却哭了。说,我就这样一直呆在家里?望年安慰她说,不会不会,等咱们孩子出来,你就忙了。所以现在,我希望你能多学一点。

 

望年帮雪松报名上了语言学校。晚上他按时接送。并答应雪松教她学开车。雪松的心里好受些。他们家离一所大学不远,平时雪松一个人在家,总去那里散步。看到那些殷殷学子们,她心里就有一种羡慕。现在,望年下了班,就带雪松到这里练车。这里有一片开阔的停车场,傍晚又没有什么车,正好当练车场。

 

其实雪松在国内的时候,和朋友们一起开过“黑车”。那个时候,几个人弄辆车,跑到郊区去尽情兜风,那叫一个过瘾。有一回在回程的路上,是雪松开车,她那天开得兴起,一路超车。正当她超过一辆吉普后,突然发现那是一个警察!雪松有点害怕。果然,警察让他们靠边停车。雪松心里虽然紧张,可是却又有股兴奋。只见警察礼貌地给她警了个礼。正要开口。雪松说:“同志,对不起。我是不是超速了?您看,我们这里都是上班族,好不容易有个时间聚在一起,您看…..警察看到一车的青年男女们,他们都警察叔叔长警察叔叔短地打招呼。警察笑了,说,真是羡慕你们呀!他没有看雪松的驾照,只说了一句慢点开,就走了。雪松挺奇怪。也许是警察那天高兴;也许是在郊区本来路上也没有什么车辆。总之警察放了他们。打那以后,不知道怎的,雪松一开车就会想到那个警察。

 

没过三个月,雪松就考取了正式驾照。她现在可以自己驾车出去逛商店了。她喜欢去商店逛宝宝的东西的地方,那些可爱的小衣服,小奶瓶,让她感到特别兴奋,惊喜。一股温柔的母爱之情油然而生。以前她从来没有注意到的,现在却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让她喜欢呆在这里,乐不知返。

 

晚上的语言课,望年还是接送她。因为这时候,雪松渐渐感到容易疲劳。随着日子的接近,她有点紧张。甚至对望年说她不想上课了。望年却坚持说,要陪雪松完成课程的学习。雪松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地流泪。

 

 

第七章

 

那天晚上,雪松似乎有了预感,她不想去上课了。可是望年说,干吗不去?这都是交了钱的。离你生还有一个月呢!你就那么娇气?

 

雪松来了气。她从来不是娇气的女子。望年把雪松送到学校,掉头回去。课要上三个小时。每次望年都是快下课了再来接她。

 

课刚上了不到一半,雪松开始肚子隐隐作痛。她开始以为是晚上吃的不合适,可是那种疼却不是要拉稀的疼法。一阵一阵的,好像肚子里有根绳子揪着拉着。雪松感到有点不对劲。是不是晚上生望年的气,动了胎气了?雪松听老辈人说过什么胎气的事情。后来每隔二十分钟就来揪一次。可是这时候,离下课还有一个小时。也就是说,望年要过一会才来。雪松这回真有点不知所措了。她想能忍就忍一下。可是肚子不想等。雪松已经没有心思上课了,只觉得老师的声音像个魂似的,缥缈遥远。怎么办?突然,她“腾”地站起身,说了声对不起,拔腿就往教室外走。老师和同学们都被她吓了一跳,看着她走出教室,没有人明白是怎么回事。雪松也不管这么多了。

 

出来她就找电话。走廊角落里有一个公用电话,雪松赶紧走过去。可是摘下耳机她才发现自己身上没有钱!她从来没有带钱包的习惯。况且现在是夏天,她本来身子臃肿,穿的孕妇大袍子,也没有兜。雪松傻了眼。这可怎么办呢!肚子又疼起来,她忽然感到下面好像有什么液体忽悠一下子流出来了!雪松忍着疼来到厕所,发现自己的下体流了好多水。这是什么啊?雪松不知道自己是提前破水了。只是觉得自己不敢动,一动就会有好多水流出来!雪松哭了,眼泪顺着她姣好的面庞流下来。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着急。雪松从没有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无助无用!她想起了广州的家,她想起了妈妈。

 

正在这时,有一个女子来上厕所。是一个东方女子。雪松好像找到救命草一样,大声用中文说:“ 请你帮帮我!”

 

那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等到看清楚雪松狼狈的样子,她很镇静地说“你别害怕。”然后扶着雪松坐在马桶上。用中文说:“深呼吸。来,就这样。你别怕,我是护士。”

 

雪松看到那个女子熟练稳重的神态,心里安静了许多。她照着那女子的话做了,心里踏实了些。那女子接着说:“你的家人没有和你在一起吗?你需要赶快去医院。你已经破水,很快要生了。你不要动,你丈夫在那个教室?我帮你去叫!

 

当望年接到秦若风电话的时候,他正在网上和人聊天。突然电话大作。他看了看表,皱了皱眉头,拿起电话。听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子的声音。

“你是何望年吗?”

“是我,你是?”

“我姓秦。也是在弗洛斯大学上课。我碰上你的妻子。她快生了!”

“什么?不是还有一个月吗?”望年感到诧异。他以为是谁跟他开玩笑,就象在网上。于是突然提高了声音,“你到底是谁?我不认识你,别开这种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你的妻子是不是叫杜雪松?”秦若风也生气了。

“没错,可是……

“没有可是。告诉你,我是护士,你的妻子已经破水。情况很紧急。我现在陪她上医院,你赶紧赶到美哥医院来吧!”

 

电话断了。望年看着电话,愣了楞。突然,他像被打了一针兴奋剂,“噌”地跳起来,抓了衣服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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