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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剑: 四十不惑

(2004-03-05 09:04:35) 下一个
四十不惑           ·庞 剑·   前些日子,见到大学同学。恍惚间,我们毕业十八年了!而跨入四十而不惑的门槛!真的是弹指一挥间!刚见面的那么一瞬间,彼此看上去都胖了,脸上多出了许多皱纹。可是过了片刻,象是电影镜头似的,彼此一下子被拉回到往日的岁月。我们还是那么熟悉,还是以前的说话方式。时间并没有把我们拉开,并没有产生陌生的感觉。   二十二岁,开始脱发,同宿舍的朋友说我的头发到四十时会一根不剩。二十二岁,徘徊在医院的走道上,面对紫色的灯光,看到病人死去,心想这辈子要是活到四十就足亦。在二十二岁青春的眼里,四十是个遥远的时刻。可是眨眼间,就到了四十,我还活着,而且健康地活着。头发也还有一些。   人生象一场梦,一下子走到了四十的边缘。   (一)成长的日子   上小学的时候,赶上“文革”。那个时代,祖国总是“形式一片大好”。在《我爱北京天安门》歌声中,我们知道中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而北京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城市,年少的心是多么向往伟大的首都。从阿耳巴尼亚和朝鲜的电影中知道这些国家的人们生活在天堂里而世界上三分之二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雷锋叔叔的笑容让我们的心如水一样纯净,我们珍惜着每一颗“螺丝钉”。潘冬子是时代的偶像,闪闪的红星带给我们无限的暇想。我们带上红领巾,举起右手庄严宣誓“时刻准备着”。那美好的“乌托帮”是一个遥远的期待。   课堂给我们的知识非常有限。到是在不停的运动中,我们增添了不少知识。在批林批孔的热潮中,知道了“叛徒林彪、孔老二,都是坏东西。”听说了三字经,原来孔子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寄生虫。于是,在“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的热潮中,我们开始接触这个真实的世界。为了支农,我们拎着一桶米汤到十里外的郊区。为了学工,我们到食品厂劳动,不时地吃几片牛肉干。在评论《水浒》时,我们了解到中国是一个有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而中国的历史就是农民起义的历史,宋江是个投降派,把农民起义的果实送给了朝廷。中国的历史除了这些以外似乎都是糟粕。   老师上街闹革命,我们就拿起课桌和椅子打架,或者去抢占乒乓球台子。离开学校,脖子上挂着钥匙,在小巷里游逛。跳房子、踢毽子、跳橡皮筋、打陀螺是我们创造的娱乐,而糖纸、烟合、邮票成了宝贵的财富,我们尽情地收藏。我们用自行车链条做成手枪,用火柴做子弹,在群架中打伤对方。我们在竹竿的顶端糊上胶去捉蜘鸟。样板戏是主旋律,李玉和和铁梅的京剧成了经典的唱段。偶尔在宣传队演出一场“哑克西”,会让我们欣喜若狂。那个时候没有听过《让我们荡起双桨》这样动人的歌曲。   回想起来,我们少年时代知识贫乏,远远不能与现代的孩子相比。每当看到他们熟读唐诗、讲英文、绘图画、跳舞蹈、踢足球、能说会道,心中总会萌生出羡慕。但是现在很多孩子是被迫去学这学那,是在做知识的奴隶,而我们却度过了自由的童年和少年,没有人来管束我们,没有人来逼我们读书。我们的心是自由的,我们的玩多半是自己创造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比起现在的孩子,我们真的很幸福,那是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年华。   刚进中学,有一天,在操场上打球,传来毛主席去世的噩耗,很多人悲伤地哭了。中国的“神”倒了,仿佛天要塌下来了。后来走上街,庆祝粉碎“四人帮”,举国狂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震耳欲聋。我们经历着最后几次举国狂欢。“科学的春天”掀起了读书的热潮。我们开始读书了,到处找文革前的旧书,听着林伯和谢颜波的神话,对大学充满了无穷的暇想。当我看见一栋八层楼的房子在学校旁边拔地而起时,那就是我心中的高楼大厦和现代化。   跨入八十年代上了大学,与77级还同学半年,也将自己挤进文革后第一代大学生的行列。我们从邓丽君的歌声中发现了另外一种生活。一位同学因为听了《何日君再来》而受了处份。在情犊初开的时候,在思索爱情的时候,老师开始是禁止学生“谈恋爱”到后来开导大家不要“谈恋爱”。一对相爱的人被分配到偏远的地方,另一对相爱而越轨的情侣被学校开除。但爱情的火种还是在校园里慢慢散开。在班主任和辅导员的管教下,走完了大学的历程。   那是一个多么充满理想的时代。张海迪的故事打动了我们这一代人的心,支撑着自己失落的日子。当中国女排拿到世界冠军时,我们欣喜若狂,奔走相告。“振兴中华”的口号声中发自心灵深处,我们的肩上真的担负着中华民族复兴的希望。荣志行、古广明这些名字伴随着我们对足球的热爱。当中国队冲刺世界杯最后一场比赛败给了澳大利亚时,我们悲壮地哭了。   读研究生的日子里,男生们变成了一群“北方的狼”,四处“打猎”、“钓鱼”。到舞场上,随着“男人爱潇洒女人爱漂亮”的歌声,去寻找可能的浪漫情感。光棍的男生们到师范学院去找妹妹们搞联谊寝室。在《查太莱夫人的情人》里寻觅着性的神秘。在同乡聚会上,在食堂的餐桌上,一瓶瓶地灌着啤酒和葡萄酒,畅叙着乡情。苏芮那轻柔的《奉献》伴随着我们思考着人生。   在“六四”的日子里,我们呐喊,我们上街,我们为一个民族的前程而奔波。后来无可奈何地走进“托福”考场,去寻找海外亲属,办个侨属证明,拿着签证来到美国。   在学校里,过着艰难的《留学美国的日子》。在餐馆里打工,开着车送外卖,趴在地上修理破旧的汽车,在实验室里挑灯夜战,到教堂里去寻找西方文化和心灵的归宿。在等待、寻找和希望中煎熬着、忍受着。有一天,拿到硕士博士证书,心中卸下了沉重的负荷。象一只被囚禁已久的鸟,准备放飞。   开着一辆破旧的汽车,开始了人生的旅程。有了工作,却在等待绿卡的煎熬中,心灵开始挣扎。当《心灵的绿卡》的重负释放了,安顿下来,有了新车,有了房子。于是开始种植蔬菜,整理庭院,朋友聚会,卡拉OK,享受着生活。可是我们却迷失在人生的路口。美国是一个自由的社会,机会平等,就如同这里蓝天白云的天空那么灿烂。可是在我们的头上有一层厚厚的《玻璃天窗》,对这个社会的很多方面,我们可望而不可及。中国飞速的发展又牵动着我们的心。海归呀,《海归:海外学子挥之不去的梦》在萦绕着我们。于是在“海归”和“玻璃天窗”之间困惑着。   转眼之间,人到四十。真的是光阴荏苒、岁月如梭!   (二)面对四十   年少的时候,特别盼望时间快点过,快点长大。二十多岁的时候经常觉得自己老了,故作深沉,恨不得再年轻几岁。二十岁到三十岁,仿佛时间过得特别的漫长。读书的时候总希望快快的结束,盼望出国的时候总期待着快快成行,单身的时候渴望着早点步入爱的殿堂,贫穷的时候总期待着有钱日子的来临。这十年里心中总是有一个又一个的梦,期待这些梦快点实现。在这种盼望与等待中,经常扳着手指头过日子,时间走得特别的慢。但这样的日子却在记忆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回忆起来非常清晰。   等过了三十,家庭、学业、工作和生存都安定下来。生活的轮子有规则地转着,每天都在重复地忙碌着,日子也过得舒心。这种繁忙而舒坦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新年的钟声好像刚刚敲响,转眼间圣诞节就要来临。在不知不觉中一溜烟就到了四十,跨入了这不或之年的门槛。可是,三十到四十这个年段留在脑海里的记录却是非常的模糊。   到四十的时候,面对那些二三十岁的年青人,恍然间觉得青春是那么的可爱。对青春的羡慕顿时袭上心头。真的羡慕年轻人光滑的肌肤、矫健的身材、青春的活泼、燃烧着的梦想、甜滋滋的笑声、甚至显得幼稚的思想。面对着青春的笑脸,才发现我们红颜已逝,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白发慢慢地爬上了鬓角或者头发脱落。当静下心来时,会不时地回忆起青春时光。我们也曾经拥抱过青春,可是生长其中却不理解青春的伟大。当这段岁月永远不再回来的时候,才领悟青春的美好。   到四十的时候,才理解孔子说的“四十而不或”的真谛。“不或之年”与“而立之年”的感受大不相同。“而立”的时候充满了梦想,全身散发着活力,而“不或”的时候却是更多地面对每一天的生活,有无尽的感慨。   四十又是一个辉煌的年龄。身体强壮、思维敏捷、经验丰富。比起三十的人,四十的人要成熟许多,增添了几分经验、沉稳和智慧。比起五十的人,四十的人显得朝气蓬勃和对生活带着更多的希望。四十好像盛夏的树,枝叶茂盛,但还是绿色。它离五彩缤纷的秋天又不远了,对秋天的果实充满着期待。在期待中去享受一种既现实又带着憧憬的美。四十的时候,对人生的领悟更深刻,对工作和专业的理解更透彻。我们成了各个行业的主力军,成为了学者、专家,成为了支撑社会的顶梁柱。   但四十又是一个很尴尬的年龄。在这个年龄如果还没有什么成就,也许这辈子就将碌碌无为了。“自古英雄出少年”是句真理。有成就的人在四十岁时都非常辉煌了。周恩来二十六岁时任黄浦军校政治部主任,三十八岁时,斡旋西安事变;林彪二十四岁时已经是统帅千军的军长,平型关战役大捷时才三十岁;克林顿当上州长时只有三十二岁时;亚历山大三十三岁时已征服了半个世界,丧生在印度;项羽三十一岁时饮恨乌江,留下“霸王别姬”的千古绝唱;爱因斯坦二十六岁时提出狭义相对论,三十六岁时提出广义相对论,成为历史上最伟大的物理学家;托尔斯泰四十岁的时候完成伟大著作《战争与和平》;巴金二十九岁出版影响中国文学史的《家》;比尔·盖茨和戴尔都是在二十多岁时就创造出“微软”和“戴尔电脑”这样伟大的企业。诺贝尔奖得主的成就多半是在四十岁之前完成的,杰出的政治家大多数在这个年龄已经统帅着千军万马,留芳百世的名著和音乐多半是在年青的时候写完。有时候,我们也自我安慰:大气晚成者。但那却是少数人。象小布什那样四十时还无所事事,而到五十出头一跃成为美国总统的人的确是凤毛鳞角。象二月河那样四十才开始写作而到五十成为著名作家的人也非常稀少。   四十的时候,要想大有一番作为,似乎显得太晚了。前几天读了一篇文章《40岁退休,你准备好了吗?》,标题让我大吃一惊。对大多数人来说,四十是一个梦醒时分的年龄。很多人认为自己已经定型了,慢慢地放弃自我。于是开始将自己的梦寄托在下一代人身上。   现代人能健康地活着大概是八十岁。岁数活得太高,如果同龄的朋友都走了,那么自己形单影吊;如果身体不好,活着真的是一项痛苦的事情。难怪宋美玲和巴金都说“长寿是一种惩罚。”所以到了四十,人生就走过了一半,或许是一大半。在我的感觉中,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如果时间过了一半,就觉得剩下的另一半会很快过去。念大学的时候,有时板着手指计算:过了一学期,过了一年,过了两年。读了一半就觉得告别校园的时间快到了,快熬出头了。人生也是如此。四十的时候,真的才感叹“生命是如此的短暂!”剩下的四十年将会象流水一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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