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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义: 我在西藏看沐浴

(2004-03-15 15:01:19) 下一个
我在西藏看沐浴 阿义 一、初上镜头 9月,高原的金秋季节,踏上“强盗林卡”晃悠的铁索桥,穿过阳光下迎风飘摇、五光十色的经幡。一片柳林,把倒影灰暗地撒在拉萨河里。绿阳伞,紫卡垫、白幢幔布满沙滩。藏族民歌粗犷,印度情歌妩媚,踢蹋舞的旋律飘荡在秋水孤州。九月,高原人沐浴生命,沐浴佛像的季节。 要是想到拉萨最好九月来/要是到了拉萨最好去沐浴/九月是拉萨河炫耀的日子/九月是大昭寺冷落的日子 铁索桥下游,柳林边有洗濯的声响,我们紧紧提了照相机,呈三面包抄状,悄悄走过去……绿柳掩映的河畔,正有个少女在洗澡,丰满的肩膀,柔弱的乳房,一丝不挂。流水急急地绕过她的腿膊,阳光反射着幽绿的水光。远方,是红白相间的布达拉宫。姑娘歪过头来向我们倩笑,扑腾着野蜜蜂般的黑眸子,齿白唇红。她的母亲,在替她搓洗肩背。 “拍张照好吗?我们……是文化馆的。”小陈编个理由怯生生地说。 “可以啊”,那母亲竟同意了。姑娘纯正无邪的笑颜洋溢在青春的脸庞上。 意外的成功! “摄影师”们美滋滋地掩上镜头盖。 隔水的沙渚上草木掩映,有人慢慢褪光衣裳;这边的水湾裹又有一个女孩赤裸地猫着腰,舀水玩。“妈妈哎”,那女孩尖叫起来,抓了件衣衫遮住身,把同行的小李窘得直吐舌头——要是用小陈的长镜头就好了。 二、近镜头 透明的围幔,两头轻巧地系在柳枝上。地上铺着卡垫和塑料布,摆上青稞酒、酥油茶、酸奶渣、奶酪和卡赛。一家老小席地而坐,边吃边喝。据说,等到晚上弃山星出来时,人们都要下河洗个痛快。九月的水能治百病,比圣水还灵验。这会儿有空闲,就甩骰子,打克朗球,弹六弦琴,展览展览歌喉,跳一段“勒索——嗬!” 有两条狗,黑的白的躺在摩托车和自行车旁,一动不动,象两张兽皮。那边,浅水弯裹洗澡的人渐渐多起来。藏族男人从不看女人洗澡。小伙子们光着上身,撇开两腿晒太阳,高高地翘了下巴喝啤酒,姑娘那边,瞥都不瞥一眼。他们神情淡雅地看着我们走过来,目光一直落到我们脚前。 “找到了吗?” 那小伙子问。“什么?”我明知故问,咪缝着眼睛打量他。“姑娘啊!”“没有!”““你们不是找姑娘来的吗?” 他拍拍我的照相机:“这个……” 我假装胡涂。“你们呢?你们干什么来着?”“喝啤酒……““也照一张吧,朋友,来,照一张。” “得一定寄来。”“好的。”” 那小伙子扯条花围腰,登登地跑到水中央,皮肉宽宽的,屁股短短的,腿膊弯弯的,摆了个“骑马挎枪走天下”的姿式,我“爆”了一张,大家哈哈笑开来。 一顶帐篷被风鼓荡着,掀翻着,象只鹰。几个汉人闯进了藏人的领地。我们在翻晒的被服中穿行,鹅卵石嘎嘎作响。嫫啦(老太太)把被子掀起一角,好心地让我们走过去,金阳下的老眼,慈模慈样地笑着。 去上游,上游或许有更多的林卡(公园),有更多的男人和女人浸淫在秋水裹……大家鼓起更大的干劲。 我们骑着自行车,在河沿上滑翔而去。镜头盖全打开,让闯进来的好景色全闯进来吧。这模样还真有点象杂技演员呢。 几个绿衣军人在河边散步,那眼睛滴溜溜老往堤岸下转。几个女兵也出来拨弄照相机,眼光直楞楞的。 河岸下有个女人三十出头,飘了一头细碎的黑发,一对胸乳象扑窝而出的白鸽,小肚皮浑圆又结实。那边的姑娘赶紧掩起怀来,半露着乳房说:“拍照?没这么容易。” 我们一溜烟地逃遁。 三、全景 这些日子,一想到赤裸的肉身就惊惧,那是天葬裸体死尸留给脑壳的烙印(参见“文学城” <我在西藏看天葬> 一文),而布达拉宫裹还有很多少女腿骨做成的法号,至今还搁在幽暗的庭堂裹,霉绿地展览着达赖喇嘛时代的酷刑。 青春和活力在这里跃动着:沐浴场共有三个,温暖的情怀包围了我们这一行。这一带河面很宽,拉萨大桥依稀可见。斜斜的河坝底有人跪着洗衣浣纱,河水荡开串串涟漪。方长形的床单、毛毯、坐垫,扇形的披风,千百种规格的衣裤,在高原的阳光裹铺晒得一望无际,热烘烘的让人闻到酥油的气息。 水中央有一片菱形的陆地,尖尖的沙嘴,伸到老远老远、凉沁沁的深水中去。腊白的鹅卵石上,细软的黄沙裹,清澈的流水中,全是人,全是阳光下沐浴的藏族人!美的丑的胖的瘦的胸脯丰隆的干瘪的圆润的全都汇聚在这裹。 汉人的臭脚踏进来。目光所见,妇人们一律光着白洁的上身洗头搓背,几十条纤细的发辨齐齐解开,肩膀滚圆,腰围肥嘟的,祗把身子侧一侧;轻盈的少女光着蛮腰丰臀,还是有点羞涩,弯了腰,鞠着胸,掏件衣服来遮身;那几个是歌舞团的标致女子么?鹅卵石上蛇样地滑起身来,拖过绿披巾、红毛毯,裹了肩,对着河水作沉默状,让我们的足音匆匆地打她们的背后响过…… 人太多,我们总拉不下脸皮拍近的,拉一个全镜头吧,万人攒动的沐浴节全景。全身已有异样的反应,口干舌燥。 哦,哦,要是想到拉萨最好九月来/要是到了拉萨最好去看沐浴/九月是拉萨洒炫耀的日子/九月是大昭寺冷落的日子 四、零散镜头 晚风有点凉了。弃山星还没有出来,我们翘首西方。 “嗬呀呀……”高低的一群女子叫唤起来,水声哗哗。“拍个照……”“不要,我们不要啊……哇哈哈哈” ,女人们在水裹跺起脚,笑声阵阵。 小李和一个无名裸女背对背坐在河水边,看眼前潺潺流水。“冷不冷?”小李瓮声瓮气的问,正着色。“不冷,”那藏族女子瞟一眼小李,挺和气的口音。 “洗澡……好吗?” 小李没话找话。“舒服,轻松”。那女子露出一派清虚疏朗的神韵。 小李要我过去,我尽量避免把目光漏在那女子的暖怀裹。但是她往脖颈上套运动衣的当儿,我还是瞄到她颤颤的、柔软的胸脯了。风很凉了,我猛烈地打了个寒颤。 两个姑娘趟水过来,很有目标地朝沙嘴头走去。我们侧目看去,身材娇好,体态匀称,确是镜头上的佳作。她们麻利地脱光衣服,毫不顾忌地洗开来。 我们走过去,她们披上黑豹皮样的浴巾——两军对峙。 “我们要洗澡了,你们走吧。”一个女子平静地说,颇有教养。 “要拍,回家拍你老婆去吧” 。另一个女子漾着山岚的野气,扭头看一眼这几个单身汉。我们悻悻然地走开,她们吃吃地窃笑起来。 这个黄昏,很有诗意。有一种美感飘出胸膛。静静地想一想,想起“完型”心理学家桑塔耶纳的话:“我们审美敏感的全部感情方面,来源于性机能的轻度兴奋。”这美妙的情绪驱使我们连续作战,马不停蹄。 ……月出东山兮。弃山星在何方?弃山星倏地一亮留下一个呼唤,翻过了远方的雪峰。乌凉的夜,白刷刷的鹅卵石、泼墨的水岸消失在高原的尽头。那个小河湾,还有团团不散的人群。 那妇人端出胸乳来搓洗,丰腴的臀部健壮紧实。“质感可以,很上镜。” 小陈说,闪光灯燃爆在夜色裹。那妇人大叫起来,伏在水裹不起身:“不行,不行,啊呀,嘻嘻,不行,孩子们都一大堆了”。 “抬起一点点,再直直身……”小李象个摄影导演,又似哪个打捞沉船的水手,在边上叫唤。“再拍?再拍就不客气了!” 有个男人凶起来,小李碰了满鼻子灰。 几个十六、七岁,小鹿般轻盈的女孩倒挺大方,见我们过去,就重新下水做出沐浴的姿态来。“叔叔,你,叔叔,等一下,”那最小的女孩脱得赤条条地跑下水去,凑在镜头前,一脸纯真的美气,快活得象个小仙女。 小陈还是不满意,小李倒是很高兴了。我对小陈说,“今非昔比,听人说,前几年马路边的河沟裹就有人洗澡,洗完了就在树下晒太阳。”小陈感叹地说:“越原始越野朴越好,我多想象旺久那样,拍一张《沐浴》,去拿国际金奖”。我说:“那是旺久叫他妻子的女伴们摆好姿势拍的,你到乡下去吧,到雅鲁藏布江那边还可以拍到好镜头。” 五、最后一个快门 晚上8点30分,我们折回“强盗林卡”动身回家。铁索桥不让你过去了,沙汀上有人在搭帐篷过夜。就这样,有的人要过上一周。 高山象云霭样暗淡了。耳畔响起汽车的马达声,车灯如炬,载着一车子归家人和晒净的被褥。出浴的笑容亮在新妇的双颊,她们拖着五彩丝线绕扎的辫子,围着翩翩欲舞的裙裾,套一、两件茄克衫,“哎哎”地唱着歌走回家门。喝得醉醺醺的小伙子们,有意无意把腔门拖得又高又长,“哦,哦”着拐过大街小巷,我总觉得那声音象鲠了块鱼骨头。老人们手拉手走路,“嗬嗬”地又念起经文来。 生命,在沐浴节带来的生命之秋夜馨香远播。 我按下了快门…… 2004年3月14日改于洛杉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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