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水

水,是最柔软的物质,也是最坚硬的物质。滴水穿石,以柔克钢。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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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当精英,不要精英主义 ZT

(2010-01-14 21:33:33) 下一个
来源: Easy.Spin 于 10-01-12

我从小在台湾长大,自然而然地信奉传统“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观念。面对无情的升学压力,这不但是苦读学子的希望,也是社会上不容置疑的信念。小时候台湾三轮车满街跑,看到车夫汗流夹背地拉车,父母往往给我们机会教育:“如果不认真读书,将来只能当三轮车夫”。精英主义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建立起来:读书是有价值的,拉三轮车是没价值的。

这种价值观对青年学生可能无伤大雅,却可能慢慢造成人际关系的障碍。试想,如果我坐上一辆三轮车,我要和三轮车夫聊什么?今天生意好不好?跑了那些地方?拉车辛不辛苦?有没有后悔小时候没认真读书?糟糕,说错话了!

其实不只有我的笨嘴会惹祸,再聪明的嘴,也难免把深藏在心底的价值观泄漏出来。十几年前希拉莉 (Hillary Clinton) 刚当美国第一夫人,就说了一次笨话。有一次她接受记者访问,谈妇女应如何选择家庭和事业。她不屑地说“我才不要留在家里烤饼干”。一不小心她的优越感从嘴角溜出来,把家庭主妇贬为只在家里烤饼干。全美家庭主妇为之哗然,对她又气又恨。

我没在台湾坐三轮车惹麻烦,倒在美国职场尝到不少精英主义的教训。在美国修完学位后,我开始在大学任教。当时我们系上有四位刚出炉的博士,我们之间自然有点竞争。有一次,我和一位中国同学聊天,他一直称赞其中一位教授“没有一点架子”,深得同学喜爱。我听了怪不舒服的,不但因为老美对手比较出色,更因为听来我似乎很有架子。回想起来,我当时完全没想要 “高高在上”,更希望成为受欢迎的教授。问题是,从小我的师长不都是“有事弟子服其劳”吗?我大概未曾见过“没有一点架子”的师长,叫我何从学起?

在学校应付学生还简单,到工业界和同事相处就难多了。高学历,好学校本来就容易引起妒忌,再加上精英主义,更难免饱受排挤。二十年来,真是在教训中成长。我也认识不少精英,最后都只能安身学术界或研究单位。反之,一些没有精英主义的精英,倒是节节上升。当年那位“没有一点架子”的教授同事,就在十年内当了系主任。

精英主义是学来的,也可以学着放弃。注意观察美国同事,就可以学会为学生开门,率先搬机器,爬在桌子下拉电线。其实谦卑服务的机会到处都是,最难的是愿意的心和不怕被人瞧不起的勇气。当基督徒后,这种心理上的困难,就消失在耶稣为门徒洗脚的故事里。信奉一位会为人洗脚的神,很多信徒不见得愿意为别人洗脚,但谁敢轻视弯低服务的人?动动手为需要的人服务,习惯成自然,就没什么高低的门题了。

等到父母这一辈的精英们一个个年老退休,我才真正体会到精英主义的可悲。一辈子相信,只有精英是有价值的人生,又如何接受退休后轮到自己过没有价值的人生?不管我们说什么,一个人最骗不了自己。深藏在内心的价值观,又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到晚年时期改得了吗?

其实也不用等到晚年,就看我们中年这一代。五十岁左右,大都可以看到自己事业的顶点,有几个人成就了儿时远大的抱负?不少人脑袋里仍然存着精英主义,为自己的人生感到灰心,失意,挫折。要是不幸遇到下岗资遣,内心的煎熬更是一言难尽。我也见过不少人,不在乎精英不精英的,愉快地过着他们平凡但不平庸的人生。人生本来就不一定要“高”才有意义。

我要我的子女们多参加义工服务,亲身体验社会上需要照顾的人们。我也希望子女们努力读书。但是我不会说,没上好大学只能去麦当劳翻汉堡(美国版的三轮车夫)。我会说,好好努力,不但自己可以过好日子,也可以帮助那些需要照顾的人。当精英很好,精英主义不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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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水 回复 悄悄话 看到文章下面”说不完的家务事“的跟贴,觉得很有道理,特ZT1在此:

我觉得主要的问题不是价值观, 而是价值观比较单一.

不单独中国, 整个亚洲社会都有价值观比较同一的特点.

价值观相对同一的文化, 人就会比较一根脑筋不拐弯. 在中国文化圈, 不只是读书人欣然自喜, 连劳动者也一样, 对读书人充满敬畏. 这样人的优越感便会因为外界的广泛认同而得到强化.

而美国是一个追求个性和价值多元的文化区域. 贬低别人的价值是不文明的行为. 连入流都谈不上.

美国也是民主社会. 和国内的劳心者制人, 劳力者制于人的强权政治不同. 正因为劳力者被治得连点力气都没了, 中国才给7000远道而来, 南北尚没摸清楚的英国大兵打得一败徒地.

由以上评论,想到不久前才在”文化走廊“看到的另一篇文章,觉得有些相关,特ZT在此:

“看门大妈如是说”

来源: 巴尔 于 10-01-12

我在国内读研究生的时候,宿舍大楼看门的是个大叔,有大叔就有大妈,大妈陪着大叔,就住在宿舍楼门房里。

大叔大妈是从乡下来的,特别喜欢这个工作,特别喜欢城市生活,什么都按着城里的规矩来,平时我们找他们有事,宽心耐烦,有求必应,而一到星期天,他们就会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们,今天他们休息。我就曾经在星期天看见过他们在植物园慢慢地散步──老俩口还正儿八经地过周末呢。

大妈尤其喜欢我们这帮学生,每天她都坐在门厅里,看着我们进出,笑眯眯的,眼睛都亮了,看得出,那份喜爱真是直从心里滚出来。我的寝室就在门厅边上,跟大叔大妈算是紧邻了,聊天中得知,大叔大妈自己是有儿女的,两儿一女,没读过多少书,都在务农,或者在城里打工,跟咱们年纪差不多大小。

我们的宿舍楼依山建在一个山坡上,下临一块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平地。

那个暑假,我没回家,在学校里干活学习。暑假的校园不寂寞,相反,热闹得很,大一的新生们在军训,从大清早到太阳落山,校园里到处是口令声,呼喊声,歌声。我不知道到校园里军训是谁的主意,当年我军训时是到军营里去的,教官严格,生活条件也艰苦得多了,哪象这些低年级的,教官和和气气,学员嘻嘻哈哈,跟开玩笑一般。

我们宿舍楼下面的那块平地里,每天都有好几个队伍在练习。我不知当年别人看我们军训是什么感觉,可是今天我看别人参差不齐地走正步,喊口号,怪腔怪调地拉歌,唱歌,实在是好玩,也实在是好笑。

那天,我正站在宿舍大门口笑,突然听见旁边有人跟我一起在笑,我转身,原来是大妈。大妈笑着向我点头,向下面一扬下巴,说:“瞎搞!”

确实是瞎搞,我正是这么想的。我于是笑着点头。

大妈继续发表意见:“国家打仗哪里用得着这些人。。。。。。”

我一愣,原来大妈是这个意思,不过她说得倒也对,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眼前这帮眼镜兵,自由散漫,哪里能打仗哦!

大妈却还没说完:“打仗是要死人的,中国有那么多没读书的,打仗就由他们去好了,你们书读得这么好,是要为国家做大事的,怎么能让你们去打仗,多可惜。”

原来,大妈是这个意思!

我听了只好笑,笑大妈对读书人那种莫名的看重,笑老太太不懂“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也笑她的朴素,居然认定某些人高于另一些人──包括她自己,她的亲人,甚至她自己的儿女,而且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大笑之余,倒也有一点点小小的得意,毕竟,大妈还是把我包括在她所认为的生命更加宝贵的那批人之内;可也多少有些不自在,因为自己读了十几年的书,可谓往来无白丁,却也尽有和没读过多少书的人打交道的机会,我很清楚地知道,很多所谓的读书人,有知识的人,并不值得如此看重,一个人是否有良知,对社会、国家有多少价值,很多时候,并不是一张文凭就能够决定的。

流水岁月,转眼十几年。

我来到美国读书,工作。上学的时候,曾经上一门关于东亚的社会科学方面的课程,教授讲到中国的社会状况,提到了中国的知识分子,他说:“历史上,世界上其它国家的知识分子都将自己看成不过是劳动大众的一部分,只有中国的知识分子,他们认为自己特殊,认为自己是高于劳动阶级的一个精英阶层。”我当时就笑了,可不是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嘛!我这时记起了大妈,记起了她当年跟我说的那些话。其实,不仅仅是中国知识分子自高自大,普通中国老百姓,也都接受这么一个观念,知识分子是相对于个人、社会和国家更有价值的一批人。

如果说当年我多少还有一点自信的话,那么今天我再不敢如此自诩。诚然,读好书对个人来说,可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工作,有一个好一些的生活环境,那么对社会呢?至于对国家,我这样的身在海外的中国人,那就不用提了吧。

身在北美,我羡慕并钦佩那些证明了自己无论在哪里,都能够成功,特别是能够为中国的发展出力的人们。对我来说,那个的遥远而不完美的祖国,这个蓬勃发展而浑身是痼病的国度,常常让我爱恨交加,可是我却无法理直气壮地象有些人那样挖苦嘲讽甚至诅咒中国和中国人的种种,也许是因为我自己没有做过什么有益的事情,也许是还记得过去在中国所受到的几乎免费的十几年教育、为我在美国的学习工作打下良好基础的恩德,也许是那大好河山和父母亲人的记忆,也许,还因为我现在工作生活的国家的一位著名总统说过的话:“Ask not what your country can do for you, ask what you can do for your country.”

祖国不缺我的一份祝福,我还是常常为她祝福;祖国不缺人批评,嘲讽,诅咒,我也常批评,可是常提醒自己在这种时候要抱着盼她健康成长的良好祝愿。至少,这是我目前仅能做到的。

这样,当我想起当年看门大妈的话时,心里惭愧的感觉,似乎才稍微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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