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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咪咪

(2006-10-16 12:41:25) 下一个

咪咪是野猫,刚捡来时比手掌稍大,黑漆乌脏的一团,嗓子都叫哑了。捉它时它都不动,任人拎来丢去,想是饿的。带回家来,我盛了一碟米饭,去拿肉汤来拌饭的工夫,白饭已被它吃光。强行给它洗了澡,显出一身黑亮的毛,白脚白肚皮,是只漂亮的雪里站,见人怯生生的,一有响动拔腿就跑。我喂了它几天,它就开始爬到我床上。我妈妈不许猫上床,教训几次后,它再爬床就藏在被子后面,我把被子抱开,它趴在原地,耳朵一耷拉眼一闭,任罚任打,我忍着笑把它拎起来一顿好说。如此几次,它竟改了坏习惯。

有时我有朋友来玩,便捉住咪咪开心。或者用手绢给它带上围巾,扮狼外婆样,它倒走,试图从手绢里走脱出去。或者把它扣在草帽下面,看草帽满地跑。它听到我们的笑声,就恼怒万分,本欲挣扎出去,但它情愿不动,也不愿成为笑料。等我放了它,它就生我的气,一两天不理我。

少年的咪咪在家趾高气昂,视全家为它的仆人。饿了便扯着嘶哑嗓子大叫,腻了就打着呼噜蹭来蹭去要人抚它,天热天冷它当仁不让地睡在凉爽或暖和的地方。它对我最不讲人权,比如大热天偏跳到我腿上,我推它下去它再跳上来,不得已我只能胳肢它,它扭来扭去,最后不情愿地哼一声,才跳下去。它之所以下去,是因为它要跳下去。不用语言,它把这个原则问题表达得很清楚。它出门却很谨慎,从来不跟外人接触,溜着墙根走。我家那时住在一栋西式房屋的楼下,前面有一个荒芜的旧日花园,房子的布局复杂。咪咪从小就会定位,如果我隔窗相叫,根据窗子的位置,它能穿过阳台走廊,准确地到我在的那间房来。

咪咪长大后基本不吃家里饭,到外面打野食,不知是秉信自食其力,还是嫌伙食不好。有时我们正吃饭,它兴冲冲叼着耗子进来,又不着急吃,将吓的半死的耗子玩来玩去,成心倒我们的胃口。我床下常有一两只麻雀翅膀,半拉耗子脑袋。更成社会问题的是,它开始偷东西。有一次拖了大半只烧鸡回来,不知是谁家的晚餐。一天我听得它哀号,出去一看,它的前腿和后腿分别用细铁丝绑了起来,它是跳回家的。又有几天它很蔫,仔细看它的胡子被剪了,不用说又干坏事了。在家它没吃过任何它盘子外的食物,唯一的例外是,春节前不慎把它关在厨房,早上听它大叫,想这闯祸精不知怎样糟践鱼肉,它只干干净净地啃了一只鸡腿。

我那时上初中,经管下的除了咪咪还有八,九只鸡,除了一毛腿毛嘴的公鸡胡子队长,剩下的都是母鸡。好斗的胡子队长常拿穿花衣的我当假想敌,我去喂鸡,它也要竖起羽毛来啄我几口。那年夏天咪咪和队长结了仇。原因是咪咪躺在鸡窝里乘凉,母鸡要下蛋,发现不速之客,向队长去汇报,队长冲进去,把堵在里面的咪咪没头没脑一顿嘴啄爪挠。咪咪最终逃了出来爬到树上,队长追到树下,气的脸色红了又白,大叫大嚷,肯定都是脏话。队长本不是省油的灯,它以前不是去找别的公鸡掐架,就是拐一两只母鸡回来,害我给人送鸡回去还要赔礼。那个夏天,队长在家守着,偶而给母鸡们劝架,主要是盯着咪咪。

咪咪是只母猫,成年后经常夜不归宿,干些风流勾当。有时回来身上有伤,便几天不出门,到了晚上,就有猫在外面狼哭鬼嚎。有次一头硕大的虎斑猫追咪咪,进了我们家,上窜下跳,碗飞瓶打,费了好大劲才把它捉出去。后来咪咪肚子大了,改邪归正,粗茶淡饭,清心寡欲地隐居。我为它准备了一个窝,它嫌不够隐蔽,自己叼碎布干草,在放杂物的后楼梯上做了一个。那两天咪咪十分诡秘,我到后楼梯去看,黑暗中它一声来警告我,我想它生小猫了。几天后它又开始出门打野食。我趁它不在时,把睁眼但还不会走的三只猫崽抱出来,一家人正端详呢,咪咪回来了,大怒,哇哇叫了一阵后,把猫崽一只只往回叼。它叼了两只,我帮它把第三只送回去了,它回来一看,第三只不在原地,又是一阵大吵,直到我向它的窝走去,它慌忙赶到我前面,进了窝再没吱声。我猜它至少能数到三。小猫一天天长大,两只是花斑猫,一只白爪黑猫长了个白鼻子,象京剧里的丑角,都没它妈好看,但都很可爱。只是家里象来了土匪兵,它们见什么祸祸什么,尤其是毛线球,饭菜。吃它们不消,我们不得不在白天赶它们到阳台上去,晚上家里有人才能放进来。

有一晚咪咪没回家,小猫饿了又不肯吃饭,呜呜哭了一宿。我们没太在意,猜它重蹈旧习。但是第二第三天都没回来,小猫不得不吃饭,我也开始了寻找和询问。一两个月半年过去了,仍然渺无音信,小猫早送了人。我想它一定是遭了不测,如作为窃贼被正法了,不然不会丢下尚在哺乳的小猫。有时也猜它出走了,去寻找另一种生活,它毕竟是见多识广的野猫。如果说任何一个结束,都是一个新的开始,我再也没见咪咪,生不见猫死不见尸,它就成了永远的牵挂。我忘不了它给我的欢乐。我再也没养过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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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7)
评论
蕉下客 回复 悄悄话 我自己不经营博客,也是不惯读人博客的。可是今天偶然闯了来,就先读了这篇题目眼生的。你是长于拟人化的描写,生动的猫性猫趣藏在流畅平实的叙述里。不时有小小的跳跃翻腾,对咪咪的责里闪现出主人的爱怜,让人读下来微笑一直挂在脸上。
一看日期已是两年多前的文字,可惜愚钝的我刚刚看到。
多写一些吧,相信你的记忆经历幻想是长长的珠串,我们有福看到的不过是其中的几颗。
晨星 回复 悄悄话 这猫如何却不显得十分重要,女主人的心思倒被顺便刻划得十分细致。嘻嘻,想娶这样女孩的举手! ;-)))
老包 回复 悄悄话 好文笔!一直不敢养小动物,也是主要因为怕失去时的痛苦。
冬梦 回复 悄悄话 谢谢阅读和谬奖!:)内心我有些"不是省油的灯",表面一般装好人.:)论坛给我们机会多少表现自己,不是吗?
DeepCreek 回复 悄悄话 也许你更有个性 :)
读了你这些文章,感觉你是一个很聪慧的女孩。
冬梦 回复 悄悄话 她是挺有个性的:)谢谢阅读:)
黑雨 回复 悄悄话 写的不错,不过从你的描述来看,野猫就是野猫,在怎样都该不了野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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