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散往事如烟灭

康熙朝穿越故事,性情各异的阿哥们,宿命的味道,往事有没有可能是这样的?
正文

穿越

(2006-08-04 10:43:06) 下一个

晌午刚过。紫禁城。一个小院。一间耳房。

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只靠着里墙放了一张床,床边放了一张旧桌子,一把旧椅子。

正值夏天,床上挂着蚊帐。此时,帐子被撩了起来,露出床上躺着的人。这是个很年轻的女子,面貌姣好,脸色苍白,似乎陷入了极深的睡眠,呼吸极浅,几乎不可捉摸。

突然,她皱了皱眉,轻轻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有些怔怔地瞪着帐顶发了一伙儿呆,又把眼睛闭上。良久,她再次睁开眼睛,发现对着的还是那顶发灰发黄的棉制蚊帐,她转动眼珠,向帐子外面看去。一排古香古色上半截带雕花木窗的木门,往下看是青砖铺就的地面,往上看是黑黑高高的木梁。如果不是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就应该是座寺庙了。她明明记得自己应该是睡在那间公寓属于自己的房间里。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了?!这种古老的蚊帐好像还是很小的时候,奶奶带她去乡下玩,在一个老太太的房里见过那么一次,现在居然还有人在用!

难道她被绑票了?如果是,她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室友都睡死了吗?楼下传达室不是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吗?

“我在做梦!我在做梦!我在做梦!”她小声安慰自己,一定是太累了,居然产生了幻觉。合上双眼,她对自己说再睡一下就好了!

冷不防,房门碰地被推开。她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望进了一双比黄豆大一点的眼睛,是个十多岁的男孩子。男孩见她醒了,喜不自胜:“楚言姑娘,您醒了!太好了!我这就给您把药端来!”话未落音,人已经跑开了。

好顺溜的京片子!有些时候没听到了。挺机灵的小孩,就是什么地方怪怪的。他叫我的名字没有叫错,看样子也不像是坏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正在纳闷,男孩子又跑了进来,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黑乎乎冒着热气散着苦味的液体,放到了桌上。男孩一进屋,她就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了。他居然穿了件灰了吧唧看不出原色的圆领长衫,更夸张的是脑后还拖了根辫子!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男孩一半剃得溜光一半梳成辫子的脑门儿,半天也没发现头套的接缝。趁着男孩走近要和她说话,她抬起身,一把揪住男孩的辫子,使劲往后一拉,心中冷笑,什么东西,也敢玩我!

男孩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嘴里哇哇叫着,膝盖一软,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口中连连讨饶:“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这回轮到她傻了。怎么回事?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我又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

“奴才叫小六子,是管事的刘公公派来侍候姑娘的。姑娘受了伤,主子们让姑娘在这里养伤。这里原是东角门边上放杂物的一个院子。”小六子利落地回答完她的问题,抬眼悄悄打量这位姑娘。

她很努力地跟上他的话,奴才?公公?主子?能攒齐这些东西的地方好像只有一个——皇宫!可巧,她前两天正偷空看晓阳推荐的一篇穿越文。可恶!居然开这种玩笑。

“你,”她满面狐疑带有点艰难的问:“你该不会是太监吧?”

小六字身体一僵,咬着嘴唇,泫然欲泣。就在她几乎要开口道歉的时候,小六子几不可觉地点了点头。

不可能!这种骗局要拆穿也很容易:“你把裤子脱了!”那玩意儿,她又不是没见过。

小六子愣住了,下一秒满脸通红随后变得煞白,捣蒜似的磕起头来:“姑娘饶了我吧!要打要骂都由姑娘,只求姑娘饶了我这一样!”

呃,这个小六子演技很好嘛,好像是真的似的。她想坐起身来,却诡异地发现自己身上穿了件蓝色的衣裳,款式很象和小六子的长衫属于同一个时代那种。呵,连衣服都给她换了过来,挺精细呀!

古香古色的门窗,青砖地面,古老的房顶,古旧的蚊帐,古式的衣服,还有一个动不动就磕头求饶的太监!目光古怪的落到搭在胸前一屡长发,心中惊恐起来:不,这不可能是真的!这违反了她的所有认知!

My god!她惊呼一声,颓然到下,随即发出一声更惨痛的呼叫:后脑勺一阵剧痛。伸手一摸,她的头上居然缠着纱布,脑后一个大包!

“这是谁干的?!”

额头快要磕出血来了的小六子有些想上前扶起她,看见她咬牙切齿,目中喷火的样子,马上想起刚才的揪辫之仇和可怕的命令,缩到了一遍,支吾了一声:“我去给姑娘端饭来。”一溜烟跑了。

留下她,王楚俨,好歹也看了几篇穿越文,虽然不太情愿,基本上接受了她已经落到了一个全新,不,是古老的世界这一可能的事实。努力地回想究竟是什么导致了这一次的穿越,或者,她真是在做梦?抬起一双白嫩细软的小手,犹豫了一下,狠狠地咬了下去,立刻地,又是一声惨叫。

那么是真的了,是昨天晚上有什么异常吗?太阳?月亮?她好像没有抬头看天过。没有车祸。没有事故。她很确信她昨天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也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人。昨天是很普通的一天,上班加班,吃饭回家,洗澡睡觉。她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呀,就连Chris把她叫去谈话,说考虑提升她的时候,她说的话也是很得体的。等等,昨天临睡前她好像说了句什么。

昨晚,她回到家已经累得像条狗,听见老妈留言催她快点打字完交给她的论文,姨妈留言要她帮忙翻译一篇病例报告,还有表姐和堂嫂说了什么什么,她很是发了一顿牢骚。上床后翻了两页那篇穿越文,说了句:“让我也穿一回吧!让我到一个没有电话,没有电脑,不需要加班,没有人逼我干活的地方去!”

居然,就让她这么心想事成了一回,早知道她是不是应该许个别的愿望?让她见到她的理想情人之类的?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摸着脑后的包,她唉声叹气地想只好既来之则安之了,先想法子打听一下这身体的主人是谁吧。

彭的一声,房门再次被冲开了,一阵风似的跑进一个浅绿的身影,一头扑在她身上:“楚言,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呜呜,呜呜,我……”

她头疼的看着身上的少女,开始怀念小六子了:“你是谁!”

一句看来很普通的问话惹的少女又伤心又惊讶:“我是冰玉呀!楚言,你怎么了?你怎么连我都不记得了?楚言,你好好想想!你不可以忘了我。呜呜,呜呜…”

她一边哭,一边使劲摇晃着楚言的身体,只摇得床上的人头晕脑涨直翻白眼干脆闭眼装死。

冰玉一见她双眼紧闭,吓的放声大哭:“楚言,你不要死啊!呜呜,都怪我,要不是我拉你进宫,你就不会被她们害死,呜呜,楚言,呜呜,我一定要为你报仇,呜呜,我会求我爹,呜呜,求你们家老太君,我一定要见皇上,呜呜,不能让宜妃娘娘和德妃娘娘只手遮天,呜呜,我一定会让郭洛罗和乌雅两个丫头给你偿命!呜呜,楚言,你的在天之灵要帮我,呜呜……”

那个闭眼装死的人正在飞快转动着脑子,吸收着冰玉提供的情报。很好!宜妃?德妃?郭洛罗丫头?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快说,你是谁,楚言又是谁呀。

 

可怜的小六子,巴巴的端了饭回来,一进院子就听见冰玉在说什么在天之灵,又是什么偿命,吓的咣当一声就坐在地上了。完了,就这么一会儿,楚言姑娘居然就死了,他也活不成了。前两天,刘公公带他到这里,让他侍候这位昏迷不醒的楚言姑娘,曾说过要是楚言姑娘有个三长两短,八爷九爷十爷饶不了他,就算八爷他们饶了他,四爷也饶不了他,就算四爷饶了他,德主子宜主子也饶不了他,总之,这位姑娘的生死关系重大,她活他活,她死他死。小六子就这么坐着,迷迷糊糊地听着冰玉的哭声,叭嗒叭嗒地落着泪。

三位卓尔不群的贵公子一走进小院儿,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愁云惨雾的景象,不由一惊:“怎么回事儿?”

小六子认得正是会要他性命的八爷九爷十爷,连忙跪下请过安,哭声哭调的说:“楚言姑娘死了!”

三人大惊失色。九爷气急败坏:“才刚报说醒了,怎么就死了,让太医看过没有?”

“回九爷,刚才确是醒了。不知怎么一会儿工夫居然就死了,想来刚才是回光返照。”

听他说的糊里糊涂,八爷皱了皱眉:“屋里是谁在哭?”

“回八爷,奴才不知道。不,奴才知道,该是曹姑娘,奴才去给楚言姑娘端饭,路上遇见了曹姑娘。”

八爷九爷面面相觑。“还是叫个太医来吧!”八爷回身吩咐了自己的跟班。

那个冰玉哭了半天,再没有提供什么新的情报,只是哭,哭得人耳朵生疼的,终于,将想装死的那个哭得活了回来:“哭什么!我还没死!”

不用说,这话听在冰玉耳中如同天籁,院子里的四个人也是欢喜非常。

“楚言,你真的醒了?你没事了?”冰玉擦擦红肿的眼睛。

“怎么会没事,头疼死了。你先告诉我是谁干的?”

“你都不记得了么?还不就是那个又凶又坏又霸道又跋扈的郭洛……”

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了她的陈述,冰玉扭头一看,慌忙行礼:“奴婢叩见八爷九爷十爷。八爷吉祥!九爷吉祥!十爷吉祥!”

九爷见另一个女孩正大大方方靠在床上,毫无要行礼的意思,不由有些恼火:“你好了么?”

那个她大大咧咧的打量三人。还真是那么回事呢。三个很好认的帅哥!这个可以用标致来形容,阴柔美的典型一定是九爷了。八爷也真象被描述的,是个极英俊的男子,气质温和儒雅,至于是不是个伪君子,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十爷长的浓眉大眼,有一股子率直劲,如果不是站在两个哥哥身边成了绿叶,也是一个讨人女孩子喜欢的阳光少年。

三人被她毫不避嫌的直接的目光给怔住了,一下子竟没反应过来。

“那一下竟真的摔傻了么?”十爷先出的声。

冰玉从屋里诡异的气氛中清醒过来:“请八爷九爷十爷恕罪,楚言她,她,什么都不记得了!”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什么都不记得了?!”十爷瞪大了眼睛。

床上的人毫不客气地瞪回十爷的牛眼睛。

“是真的!她连我也不认得了。呜呜,呜呜。”

“那些事忘了也好。”八爷淡淡地说。

九爷往前逼近了一步:“还认得我们么?”

“不就是八九十三人组嘛!”想到史上有名的那个八福晋郭洛罗氏,她的眼光利箭一样射向八爷。

八爷有点莫名其妙地抬了抬眉毛。九爷凌厉地看着她。

十爷是个好奇宝宝:“什么叫三人组?”

“就是说三位爷总是一起出现的意思。”这个十爷很对她的胃口,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也就和颜悦色起来。

“哦!这个说法有意思!”十爷咧开嘴笑起来:“你摔了一下,倒变得有趣了!”

八爷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九爷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十爷浑然不觉。

楚言,对,现在开始她就叫楚言了,想到头上那个大包,又恼了起来,冷冷得看着十爷:“我记得,我好像是女的吧!”

“连你是女的都记不得了?可真是摔坏了!”十爷大惊小怪。

另外两位仍维持着原来的表情。

“三位爷好像是男的?”

“那是!”十爷一付你是白痴的表情。

“念过书?”

十爷有些傲慢的点点头,八爷嘴角微翘,竟带了些笑意。

“那,总该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吧!”脸上写着:你们是笨蛋!

十爷没有反应过来。八爷的笑容完全展开了。冰玉一脸不安。九爷冷笑一声:“难得!你几时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了?”

冰玉懦懦地求情:“九爷,你看在楚言还病着得分上……”

“她这样儿象是病着吗?”九爷讥笑着。

“罢了!她到底伤着,我们走吧!”八爷带头向外走去。

“楚言!”又是一阵风,刮进来两个半大的俊俏少年。前面一个嘴上连茸毛都还没长,嘴里叫着,冲着楚言就扑过来,却被九爷一把拉住。

“见过九哥。”少年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招呼。另一个少年脸上带笑,也和三个哥哥打过了招呼,是变声期男孩子特有的公鸭嗓子。

“十三弟,十四弟,你们可悠着点儿,楚言方才还说男女授受不亲,赶我们出去呢!”九爷说着,眼睛却还瞪着楚言。

“楚言?”十四爷的眼神象只无辜的小鹿。

楚言叹了口气,翻翻白眼,挣扎着站起来。冰玉抢过来扶住她。

楚言草草欠了欠身,就当是行了个礼:“八爷,九爷,十爷,十三爷,十四爷,楚言谢过诸位爷来探视的好意!这里不是爷们该呆的地方,还请回去吧!等楚言好的利落了,再到各位爷府上谢恩!”

也不管那几位听了这番软中带硬的话露出的惊奇表情,对冰玉说:“请你帮我送几位爷出去吧!”

就连十四爷都觉得了她的不一样:“楚言,你好像变了呢。”

“多谢十四爷夸奖。吃一堑,长一智!总得学乖啊!”还是不软不硬的话。

八爷挑了挑眉,九爷的眼睛又眯了起来,十爷呆呆的,十三爷温暖地笑着露出探寻的意思,十四爷偏着头看着她。冰玉不安的瞄她一眼,又看看几位爷的神情。

八爷一笑,领头走了出去。十四爷有些不甘心,还是被十三爷拉了出去。哥几个刚走到院子里,就见八爷的随从领了李太医走进院子。

李太医上前几步,打了千,向各位爷问安。

八爷对他点点头,吩咐:“你先去诊脉吧,我在这儿等着!”

李太医应了一声,急忙进屋去了。

其他几位阿哥听八爷说等,也就都不走了,在院子里站了,随口说些闲话。

 

李太医打了个招呼,就让楚言伸出腕子,也不理她好奇的注视,微微笑着自顾默默地搭了她的脉搏,又看了看伤口,翻了翻她的眼皮,看了看舌苔,问了几句,就着小六子准备好的纸笔写了个方子。

“姑娘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我开个安神的方子,姑娘再服两天,好好歇一歇,就可以了。”四十来岁的李太医,一看就是个极稳重的人,说话也是四平八稳的。

“可是,楚言究竟为什么竟跟以前不一样了?”冰玉着急道。

“哦?怎么不一样了?”

“她,”冰玉看了看楚言:“她不认识我了!”

李太医看着楚言,若有所思,安慰说:“曹小姐不用着急,佟小姐脑子受了伤,一时失去记忆也是有的。只要好好休养,自会慢慢好起来。”

楚言一直是用着几分好奇几分探究还有几分崇拜的目光,不转睛地盯着李太医。她的曾祖父,祖父和大伯父都是中医,如果她现在真是在皇宫里,这位又真是太医,那么他的段数比她家里的几位可不只高出几节。这位可爱的太医还提供了她渴望已久的情报。原来她性佟,冰玉是性曹的。曹?佟?不会是真的吧?想想刚才那几位阿哥的态度,还真有可能!

李太医嘱咐了小六子几句,就告辞了。走到院里,把同样的话对几位阿哥也说了一遍。八爷拿过方子,略看了一看,道了声辛苦,叫过一个太监,让跟着去取药。

楚言一等李太医出了门,就把小六子叫了过来:“你不是去端饭了吗?我的饭呢?”

小六子这才想起,刚才说是取饭去了,可是,他被冰玉的哭声一吓,那些饭菜有一半倒到了地上,剩下的一半也已经冰凉。看得出,这位姑娘的脾气可不大好,小六子支支吾吾,不敢实说。

冰玉听的直皱眉:“你不是给楚言端饭去了吗?饭呢?”

“小六子,你是不是恨我揪你辫子,安心想饿死我?”刚才心里有事还不觉得,这会子只觉得胃里饿的象猫抓一样,难受的很,嘴上也就不客气了。

小六子吓得扑通一声就又跪下了:“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小六子不敢,小六子不敢!”

“快给我找点吃的。”看他又是下跪磕头求饶的,楚言有种无力的感觉,努力放软声调。

“是,是!”小六子一骨碌爬起来,到了院子里匆匆给几位阿哥行了个礼,就要向外跑去。

八爷好笑地叫住了他:“去拿点清淡的小菜,端碗粥来!”

小六子答应着,跑了出去。

几位阿哥也都听见了楚言发脾气,相视一笑,都觉得心里轻松下来。

十爷走到门口,远远看着楚言,打趣说:“装得还挺像!爷们都差点儿以为你真的学乖了呢。结果呢,还不是那付臭脾气!”

几位阿哥都笑了起来,一拨儿地走了。

楚言看见冰玉也露出一付放心了样子,心想看来歪打正着,这个楚言似乎也是个霸道的角色呢。

 

楚言推说自己头有点晕,好些事情朦朦胧胧的,记不真切,让冰玉说说她们以前的事。冰玉是个没什么心计的女孩子,一向又和楚言交好,也不在意,当下把她们怎么认识,一起上京的路上发生了怎样的趣事,怎么可以免选的却执意进了宫,一直说到进宫第一天就和别的秀女起了冲突,突然吞吞吐吐起来,看来是有人嘱咐过不让她说。

“他们还真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楚言冷笑着说:“不就是想护着郭洛罗家那个丫头吗。”她听得分明,不出她所料,冰玉果然是曹寅的女儿,而楚言则是“佟半朝”那个佟家的女儿。她有限的历史知识,结合刚才几位阿哥容忍的态度,不难推断出,他们或者是不敢得罪佟家的势力,或者是有心结纳,总之并不想伤害楚言。没想到宜妃那个侄女,也许还有德妃娘家的什么人竟把楚言害得昏迷不醒。那些人一来怕不能向佟家交待,二来也怕这事被康熙知道了,就算他们也脱不了干系。这才找了这么个地方让她养伤,态度也才那么客气。

“可不是。要是皇上知道了她们骂我们是汉狗,一定会惩处她们的。”曹冰玉同仇敌忾的说。

汉狗?怪不得那几位要想方设法地把这事瞒下来呢。佟氏是康熙生母的家族,骂佟家的人是汉狗,康熙岂不是半条汉狗?况且,据说康熙一直提倡满汉一家,估计对汉狗两个字会很感冒的。

老天对她还算不薄,楚言嘴角翘起,仿佛她在禁宫中的美好生活已在眼前。一转念,想到那个真正的楚言不知是不是已经死了,自己在现代的身体又不知怎么样了,再也笑不出来。据她看来,楚言撞倒头部,只是比较严重的脑震荡,因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这个身体里的灵魂怎么就换成她了呢?该不会,楚言的灵魂跑到她的身体里去了吧?想到要是那个刁蛮无知的少女进入她的身体,爸爸妈妈不知会怎样的愕然,又会怎样的伤心,心中一阵酸苦,如果这样,现代的她倒不如死了算了。

冰玉见她也不说话,一脸悲伤,以为她还在想着被欺负的事:“楚言,不要想了,只要你活着就好。我们慢慢再报仇!”

楚言见她满面关切,不由点点头,心想,这个仇自然是会得报的,只要雍正一上台,老八老九老十就统统完蛋了,八福晋也没有好下场。

冰玉见楚言答应,心中高兴,又找了些话题,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儿。小六子端来粥和小菜。看着楚言吃完,冰玉见时间不早,告辞回到秀女们住的地方。

 

吃饱以后,楚言开始觉得身上粘粘嗒嗒的不舒服,叫小六子弄点热水来让她洗头洗澡。小六子本来想说姑娘身上的伤还没好,不宜洗浴,被楚言一瞪,那话就被咽了下去,乖乖的出去,不一会儿带了另外两个小太监,抬了一大桶热水,取来了洗浴用品和换洗的衣服,又叫来个年老的宫女在一边伺候。

本来,楚言洗澡的时候旁边不想有人,可是这个身体在床上躺了几天,没吃没喝的,又带着伤,好些东西她也不会用,只靠自己还真不行。只好让那个老宫女莲香帮着洗净头发,冲干净身子,又让她帮着穿上一套小衣。她嫌热,外面的衣服是再不肯穿了。莲香不敢说什么,只好由她去,打开小六子拿来的梳妆盒,要帮楚言梳头。楚言也不要她梳,只取了一样象面霜的东西轻轻敷在脸上,顺便在镜子里看了看她现在的长相。这张脸还略带了点稚气,容貌的质量和她自己的差不太多。绝对不丑,如果把美女的标准放宽一些,大概也可以算个美人。这张脸比她的略尖了一些,不知是不是这几天给饿廋了,脸上没什么血色,眼睛比她的略细一些,长一些,鼻子略高了一点,尖上有一点点钩,嘴唇比她的略厚些,唇形优美,是她喜欢化成的样子。不象她的脸,一眼就知道是南方人,这个楚言的脸上兼有北方人和南方人的特点,算是个小小的混血。在精神好的时候,稍稍化点装,配上无拘无束的性子,必是一个神采飞扬的惹眼的少女。

抽了抽鼻子,总觉得这屋子里味儿不大好,又怪闷的。楚言朝屋外探了探头,见太阳已经落到宫墙后面,在院子里投下一片清凉的阴影,不禁动了心思。

唤来小六子,命他找张乘凉的竹床来。小六子已经被她威慑住了,一个不字也不敢说,出去转了一圈,找了张美人榻来放在院中。又让莲香找了把扇子,命小六子出去在院子外面守着,不许人进来,楚言脱了鞋,躺到榻上,小心避开头上的伤,把半湿的头发搭到椅子背上自然风干,手里一下一下地摇着扇子,心中却想着发生的事情。

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似乎就是她那神来的一句话,能不能回去也只能看老天还是不是眷顾她了。深吸一口气,合上眼,凝聚其她所有的虔诚:“再让我穿越一回吧!让我回到我自己的身体里去,让我回到那个有爸爸妈妈,有电脑有空调,有我的事业有我的生活的地方去!”

许久,叹了口气,早该知道,这种极小概率事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个泊松过程 的参数不知是多么小呢。爸爸妈妈一生善良,行医救人,不但技术高超,医德更是良好,从来都没有找人要过红包的,不应该遭受丧女之痛。就说她吧,也许不够有同情心,嗯,她看见乞丐从来不给钱的,可她有为慈善事业捐过款,而且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唯一让她有点愧疚的也就是她的父母了。

王楚俨出身于杏林世家。父亲那边几辈子都是中医,治疗跌打损伤颇有心得,小有点名气。外祖父是早年的留学生,执业医生,还做过医科教授。到了她父母这一辈更不得了,大伯父继承祖业做了中医,二伯父从事病理研究,她父亲是东南几省知名的心血管专家,大舅和舅妈在美国和香港行医,家里还开了医院,二舅和二舅妈一个骨科一个内分泌既是专家又是教授,姨妈是小儿科大夫,她妈妈被称为当地妇产科一把刀。就连不是医生的伯母和姨夫也是在医院就职的护士长和行政人员。她这一辈的兄姐无不是在家长的诱惑和胁迫下,乖乖进了医学院。她爸妈都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从小衣食无虞,备受呵护,求学中却碰到文革,上山下乡,总算进了大学又成了工农兵学员,全靠自己一口气念研究生,钻研业务,才有了出头之日。坎坷的奋斗过程使他们对待唯一的女儿关爱之余,要求很严格,尤其是她妈妈。自从学会那个词,她每次对人提到母亲,总是七分敬爱,三分无奈:“She is very tough!”

从小,她就只知道做两件事情:做到父母的要求以及悄悄地反抗他们的要求。这种暗地里的抗争一直持续到她考上大学。有了前车之鉴,报自愿的时候,她设法弄到了两张表格,顺服地按照大人的意见填好其中一张,私下里填了另一张。当时,她的班主任完全是她妈妈的耳目,细心检查后,满意地对她说女承父母之业是应该的,她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医生。她陪着笑脸,然后趁着他在和同学说话,在晓阳的掩护下,悄悄换掉了她们两个的自愿表。

入取通知书下来,她如愿地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专业是她的第二选择,统计。当时她父母的表情只能用 shock 来形容,十多天没和她说一句话,可最后还是为她收拾行李,送她上了北去的飞机。

在北京度过四年大学,然后出国读了一个学位,找到工作。表哥表姐们跳出医院,奔向各自的挣钱大业时,都说是她的成功经验给了他们勇气和信心。爸爸妈妈和她却都没有再提起那件事。她的心中始终是愧疚的,所以找了个机会回国,有空就会到他们膝下承欢,帮助爸爸整理论文的资料,替妈妈打她并不熟练的中文。没有想到,一句牢骚,一个玩笑,居然把她弄回了清朝,带给他们更大的伤害。

泪水顺着长长的睫毛留了下来。都说失去了才知道珍贵,她开始怀念父母的严厉,怀念一起长大的晓阳,怀念她的小房间和里面的一切。

不甘心啊!她可是有着远大前程,收入良好的外资银行即将被委以重任的金领海龟。 Assistant VP 不算什么,在他们的银行里VP 比中餐馆的蟑螂多,只有不明底细或者别有用心的人才会翻译成副总裁。可是,对于她是一种肯定,也是她走上管理者康庄大道的开始。她不在了,这个职位会不会落到新来那个鼻孔朝天,自以为有个MBA就了不起的ABC 头上?不甘心!又想到围绕在她身边的那几个青年才俊,她从来没想过和他们任何一个走进礼堂是一回事,就这么把他们给了不知那里的莺莺燕燕,不甘心啊!

小概率事件,如果她天天时时刻刻地许愿,总应该再发生一次吧!真正的楚言又在哪里呢?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最后的清醒中,又一次重复她的愿望。

莲香搬了一张脚踏,离了一段距离坐着,看她一下自说自话,一下哭,一下笑,不由心中叹息:挺好的一个女孩儿,好家世,好容貌,好人缘的,竟然摔傻了,唉!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踏进院子,看见的就是一幅海棠春睡图。

楚言身上只穿了单薄的小衣,睡在榻上,一头的青丝在脑后散开,落在空中,微风一吹,就那么一荡一荡的,说不出的自在,说不出的动人。她的身子微微侧着,一手放在身边,一首搁在了脸畔,脸颊往下是一条美好的曲线,两只光洁可爱的纤足,两排小巧的脚趾头,尽情的享受着夏日难得的清凉。

就算四阿哥,年纪稍长,见惯了世面,一时也觉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起来。半晌,四阿哥偏开头,咳嗽了一声。十三阿哥惊醒过来,红了脸,转过脸去,可那一抹发亮的身影却好像仍浮在眼前。

莲香把头搁在膝盖上,本来也已经睡迷了过去,听见动静,醒了过来,见到是两个阿哥来了,连忙跪下行礼。一扭头,看见楚言仍是安安稳稳的睡着,不由一急,连忙伸手去推:“姑娘快醒醒,快醒醒!”

睡梦中,楚言翻了个身,躲着她的手,口中嘟囔着讨厌。挣扎间,上身的小褂竟退了上去,露出腰背间一段雪白的肌肤。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原是听见动静,才转回视线的,没想到看到的竟是这么一幅香艳的景色,只觉得从没有过的尴尬,红着脸对视了一下,都忙转过身去。

“算了,让她睡吧!”四阿哥出声止住仍在辛苦地和楚言撕扯的莲香,顿了顿又说:“给她盖点东西,别着了凉。好生伺候着!”

走出两步,忽又停了下来:“今天的事儿,跟谁也不许说!明白了?跟她,也别说!”

耳中听得莲香答应了,这才举步走了出去。到了院外停下脚步,想到自己方才的无措,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对仍是面红耳赤的十三阿哥说道:“想不到,这个丫头竟是这么……”一时竟想不起个贴切的词来,只好又摇摇头笑笑,走开去。十三阿哥哑口无言,只能紧紧跟上。

 

楚言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她眨眨眼努力适应眼前的黑暗,心中疑惑,不知道自己是王楚俨,做了个穿越回清朝的梦,还是佟楚言做了个梦,以为自己是王楚俨了。在睡梦中,她的眼前有一些零乱破碎片段的场面,毫不怀疑,那应该是属于佟楚言的记忆,不知怎么会到了她的梦中。那个楚言应该是个年轻莽撞,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吧,一厢情愿,喜欢报打不平。和她的十四五岁有些象呢,微笑起来,对这个身体竟有了几分亲切。

莲香一直留意着她,此时,走过来,问她要不要进屋睡去,又问要不要吃些东西。翻身坐起,楚言才发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了条薄薄的毯子,不由心中一暖。觉得之前的粥早已经消化掉了,就问有什么吃的,现在问几点了。

小六子和莲香已经习惯了她的古怪,对于听不太懂的话也不在意,从容地抬过一张小几,放上去几个碗几个盘。

原来,已经打过更了。小六子做事精细,预备着楚言醒来会觉着饿,早早拿了几样点心来,又端了碗梗米粥,让莲香用熬药的小炉子温着,这会儿忙端了上来。楚言接受高档的服务也是惯了的,并不介意有人服侍,却从来没有人这么细心周到地想到她的需要,默默的准备好一切,不由得心中感动。

“谢谢你,小六子。白天的事儿,对不起!”

小六子一付感激涕淋的样子:“姑娘快别这么说。侍候姑娘是小六子的本分!”

楚言原想夜深了,让他们坐下一起吃点夜宵,可是看他们两个那付毕恭毕敬的样子,定是不肯的了。胡乱地每样吃了一些,又捡她爱吃的多吃了一点,喝了碗粥,就说饱了:“你们若是也饿了,又不嫌我剩的,也吃些吧。放到明天,弄不好就馊了。”

小六子和莲香都有些惊讶,还是中规中居地行了个礼:“谢姑娘赏赐!”

进了屋,莲香打来一盆水,服侍她洗漱了,收拾睡下。楚言又一次怀念起她的公寓,她的卫生间,浴缸,水龙头,等等,等等。

躺在床上,眼前是从未经历过的完全的黑暗,楚言苦笑起来,她几乎知道这里所有上位者的命运,但是不知道等着她的是什么,也不知道爱她的家人朋友必须面对的是什么。

爸爸妈妈,晚安!如果我不能回去,请你们忘记有过这么个不孝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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