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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读史札记(90)--记毛泽东的秘书田家英

(2004-04-18 16:36:20) 下一个
这次回北京一个比较意外的收获就是又见到了李锐同志,老人虽然苍老了很多,可是谈起田家英这样的难得的故人来仍旧是感慨良多。以前,读过一些关于田家英的作品,对这位“佼佼者易污 、峣峣者易折”的年轻的毛泽东的近臣的印象很深,经常把他和 陈布雷相比较,觉得他们虽然出身和经历不尽相同,然而殊途同归以及各自的困惑与迷茫又是那样的相像,不免有动笔写一写他的念头了。 文革初起时,有两个人的自杀是比较引人注目的,一个是田家英 ,一个是邓拓,邓拓的夫人丁一岚同志一直不同意大家称呼邓拓是书生,认为邓拓同志是革命者。邓拓和田家英都是十分热爱、 尊敬毛泽东的人,他们很早就服膺毛泽东的学说进而对毛泽东本人产生了敬仰的感情,而他们这种敬仰又不完全是被毛泽东的政治权势以及政治压力所折服,用亚里斯多德的话说:“吾爱吾师 ,吾尤爱真理。”所以,他们性格中不盲从的特征又让他们面对毛泽东所犯下的巨大错误感到深深的苦恼。特别是当错误路线成为党内政治生活的主导之后,他们虽然尽量的在各自的岗位上避免错误的延伸,可是毕竟人微言轻、势单力薄,最后,他们都选择了自杀,也并非偶然,以他们书生的本色向历史控诉了一段政治上的黑暗,用他们的鲜血写就了一篇壮丽的人生的片断。 田家英并非陈布雷那样之于蒋介石号称是文胆,然则他一生作为 毛泽东秘书的十八年里对于毛泽东的书稿、文件、典章的起草、 更定、整理与力甚多,毛泽东不是一个轻易以文笔假手于人的人 ,唯独对田家英是个例外,知名的如党的八大的开幕词。但是, 随着田家英越来越多的接触毛泽东,也就越来越比其他人更多的看到毛泽东的思想的负面。同时,田家英又不是一个老于世故者 ,他把他的这些苦闷和其他人讲述的时候,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灾难,当他坚持自己正确的看法而不愿意附属于毛泽东的 错误论点时他也没有意识到这是传统意义上的“叛主”,也正是 因为这些十分本色的东西的存在,才使得我们今天更能体会到或者说看到人生年仅四十四岁的田家英作为大写的人永远的留在了人们的记忆之中。 毛泽东是听到胡乔木的介绍之后开始格外留意田家英的,此前, 他也知道《解放日报》上经常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爱好写点 历史方面的杂文,特别是后来毛泽东亲自在门外听过一次田家英 讲课,使毛泽东把活生生的田家英与胡乔木的简介联系到了一起 ,于是,毛泽东决定调田家英来身边。陈伯达的同毛泽东的相遇 和田家英有类似的地方,也是毛泽东听课听来的。毛泽东一见田家英就问他:“你到我这里工作有什么想法啊?”田家英说:“ 不求有功,但求无愧。”田家英的回答虽然不令毛泽东十分满意 ,但是,毛泽东也赏识他的诚恳,而田家英自己后来也是一直这么做的,直到他的生命走向终结。 曾经有一位长期在毛泽东身边工作过的领导人这么评价过毛泽东 的五位秘书,他说:“陈伯达是窝窝囊囊,胡乔木是鬼鬼祟祟, 田家英是清清白白,江青是诈诈唬唬,叶子龙是昏昏噩噩。”从他们各自的人生轨迹来看,这个评语还是比较形象的,田家英的 清白坦诚始终没有因为外界的变化而改变,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 “十年京兆一书生。” 一九五九年初春时节,正值大跃进如火如荼的时候,田家英回到 外祖父的家乡四川新繁县崇义桥乡进行社会调查,他发现了很多 的问题并非向四川省委的负责人说的那样轻松,亩产也并非什么 千斤、万斤,浮夸和浮肿倒是这个县城的群众生活的最好写照。 所以,他从四川到江西庐山参加著名的庐山会议时,田家英就把 自己的近四个月的调查结果实实在在的告诉了毛泽东,引起四川省委第一书记李井泉的大为不满,两个人以致于正面争吵起来, 李井泉生气的拍了桌子:“你田家英有什么了不起的?三面红旗 是毛主席亲手制定的,你说四川左倾有什么根据?”田家英回答 :“如果说粮食多的吃不了,为什么群众还都是经常饿着肚皮呢 ?”此后,毛泽东不得不出面干预,毛泽东批评了李井泉一触即跳:“不能怕告状,你没有的事情也不能因为告状就有了,你有的事情同样也不会因为不告状就没有了,共产党员还是要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实事求是。”这件事成为李井泉稍后在小组会上 狠批田家英的来由之一,而从毛泽东调解的语气看,上山之初, 毛泽东确有意图要纠左,用毛泽东自己的话说:“郑州会议的召开就是为了反左的,从三月反到了六月,要是继续反下去就好了 ,可谁知道彭德怀在中间插了一手,于是就反右,······ 。”(毛泽东一九六一年三月五日和中央一线工作领导同志的讲话)作为秘书的田家英从一开始的服从到慢慢的半信半疑到后来的全面否定,体现了他的对国家对人民群众负责的精神。 在庐山期间发生的事更能让我们了解到田家英鲠直、仗义的一面 ,当时田家英、胡乔木、陈伯达、康生几个人一起出来散步,他们都对毛泽东的一些做法表示不满,其中田家英、胡乔木的话比较激烈,康生也说话了,不过说的不多而已,后来胡乔木还同其他人一起说了毛泽东专断作风的某些事情,等到批判彭德怀起来以后,田家英找到李锐说:“我们三人中(指的是他和胡乔木、李锐),乔木要第一个保,他还能写很多东西,你第二个,因为你懂水电,我无所谓。”李锐决定把一切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时 ,田家英还和李锐说:“保不保我没什么,关键是保护乔木过关 。”田家英在小组会上被严厉的围攻,围攻者逼问一些事情的由来,田家英没有牵扯到任何一个人,李锐被打倒之后,六十年代中期回到北京,田家英冒着十分大的风险单独去看李锐,二人谈了很久,对国家和党的命运都忧心忡忡,不过,他们谁也没想到这是他们的永诀。 田家英之不盲从还表现在一九六一年到次年关于包产到户的争论 上,一九六一年,毛泽东在上海和田家英打过招呼,他说:“我们共产党是走群众路线的,可是也不能事事都听群众的,比如包产到户就不能听。”然而,经过一年左右的时间的实际调查,田家英认为只有包产到户才能解决当时农村出现的问题,所以,他返京之后(1962年6月底)立刻到游泳池向毛泽东汇报了此事,毛泽东问:“你是主张集体经济呢?还是主张个体经济?这是你个人的意见还是其他人的意见?”以田家英在毛泽东身边十几年 的经验不会不知道毛泽东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然而,田家英还是正面的回答了问题:“这是我个人的意见。”毛泽东默无一语 ,这是田家英真正失去毛泽东信任的开始,也是他厄运临头的开始。 毛泽东在一九五八年回答河北省委负责人和北京市委负责人要求 调田家英到地方工作时说:“田家英我是不放的,在这件事上, 我是理论和实际不一致的。”时隔八年之后,田家英含恨离开人世,此前毛泽东说:“田家英是个修正主义者。” 在田家英去世七年之后,毛泽东一日因为三垂冈的那首诗想起了 田家英,(这首诗是描写五代十国时期后唐庄宗李存勖的,全诗 是田家英当时帮助毛泽东核对的,如下:英雄立马起沙陀,奈此 朱梁跋扈何。只手难扶唐社稷,连城尤拥晋山河。风云帐下奇儿 在,鼓角灯前老泪多。萧瑟三垂冈下路,至今人唱百年歌。)他对左右说:“田家英其实也就是本本主义,没有什么大问题。” 平心而论,田家英和其他中共高级领导干部相比,境遇太顺、显达太早、期许太深,以致于他不能承受那样莫须有的打击,假如 家英不早死,他或能为国家、人民作出更多的有益的贡献出来。 田家英死前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一九八一年在北京正义路的审判回应了家英同志的在天之灵。 古道凄清埋诗冢,高山流水休再听。毛泽东和田家英的关系的发展与终结何尝不是中国现代历史的一个缩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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