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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剖课惊魂

(2006-08-14 15:02:07) 下一个

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写解剖课的趣事,想起我自己的一件。

有一年冬天的早晨,上解剖实验课,小女生真的不敢一个人进解剖楼。在楼外等了一会儿,盼着能等到个伴儿。大概十分钟过去了(那时候没手表),没人。我象我大概是迟到了,我是懒人,总迟到。硬着头皮自己上楼吧,也不知道在几楼,哪个试验室上课。痛苦,没有比一个人进解剖楼更可怕的痛苦了。

东北的冬天特别冷,楼门口挂着两块挡风的深绿色的棉门帘子。帘子已经很破了,飞边上挂着一层厚厚的白霜。真不愿挑开这道帘子,因为进去就是一楼,没有大厅,右转上楼,若直走,迈两步就是尸体间的门。

挑帘,进门,帘子“吧嗒”合上了,天哪,里面没灯,唯一的光是从尸体间的门缝里射出来的。那种两扇对开的门,松松地挂着一根乌黑的铁链子,门缝大到能塞进半个脑袋。真不想往里看,可还是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就当是借光吧。一个很大的白池子,飘着若干褐色的人体,一股甜西西,很恶心的味道,想不闻都不行。记得老师说过,这些尸体不是用福尔马林泡的,大概是用95%的酒精。算了算了,不想了,快上楼吧。

整幢楼里静的怕人,所有的声音都来自我,呼吸,心跳,脚步,回音。唱歌壮胆吧,刚唱一句,楼里都是绵绵的回响。接着唱,大声唱,这样便听不到回音了,上楼的时候使劲跺脚,要比十个人走路的声音还大。突然我停下来,记得哪篇文章里说过,战胜恐惧的方法即在最恐惧的时候停下,在心里默念十五秒,然后回头。于是我这样做了,而且是二十秒,回头,什么也没有,真得仿佛觉得心里轻松了。继续前进。

二楼四间教室,门全锁着。但愿同学们在三楼。

三楼四间教室,三间锁着。推开了唯一一间开着的门,里面没人,教室中间一张解剖台上一块透明的大塑料裹着一具尸体。四周摆满了各种教具,挂图。这一间好像是为讲解肌肉准备的。快走吧。

四楼五楼也没人,天哪,就剩六楼了,如果每人,我可咋办那。恐惧又一次袭来,算了,不上去了,在楼梯里我扯开嗓子冲楼上喊,“有人吗?”回音,到处都是回音,绵绵不绝。万一有人咋办,五层楼我都上了,也没被吓死,难道在登顶的时候退却吗?不,壮壮胆,继续上。

六楼,所有的教室都是开着的,一间比一间大,一间比一间花样多,一间比一间恐怖,最恐怖的就是最后一间,因为没人,然后我意识到,在这幢楼里只有我,一个活人。

我拼命地对自己说,不要自己吓自己,它们是标本。实际上我真的不怕标本。而是不知道害怕什么,但就是怕。

下楼吧,我象一只极度惊恐的兔子,心发慌,腿发抖。上楼的时候,也怕,但有希望在那里。这一刻却只是逃跑,蹑手蹑脚,怕惊醒了沉睡的或完整或残缺的魂灵。楼梯里,所有的颜色都是冰冷的,灰白的楼梯,白灰的墙。最让我惊恐的是墙上几个深深浅浅的鞋印。从来没走过这样长的楼梯,而且这样陡,歌也不敢唱了,竖着耳朵,听有的和没有的声音。

还剩最后一段楼梯了,拐个角,我又看到了尸体间的光,这一刻我竟觉得那是温暖的,是虚化的,穿过它,向外迈两步,挑开棉门帘我便回到人间了………还剩五蹬楼梯,我再也不要忍受背后看不到的恐惧了,我尖叫着从楼梯上跳了下来,棉门帘,我的人间。

棉门帘开了,一张黑黑的没有五官的脸,背衬着刺眼的强光,向我扑过来。然后我仿佛听到一声尖叫,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躺在冰冷的地上,老师同学热切地围着我。一个女生说她一打开门帘,就见我尖叫着从里面飞出来,很吓人,一楼是尸体间,以为里面诈尸了呢。然后人家问我,你怎么来得这么早,足足提前了半小时。

鬼才知道我怎么来早了,不过以后的解剖实验我再也没迟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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